第32章 梁府閑情（一）
梁襄走到自己房門口，便回過頭來攔着月見。
月見停下腳步，讨好地笑了笑。
梁襄退後一步，一掌關上了房門，還在為她跟母親說自己是風塵女子的事生氣。
月見沖着緊閉的房門輕哼一聲，小聲道：“這小破門，還能攔得住我不成。”
夜裏，梁襄正挑燈夜讀兵書。
“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梁襄皺眉，不用想也知道是月見，他搖搖頭不理睬，繼續看書，只是明顯有些心靜不下來了。
那邊似乎怕梁襄沒聽到一般，更大地叫了一聲。
梁襄無奈搖頭，放下兵書，起身便往月見住那屋過去了。
“何事？”梁襄在房門外問道。
裏面月見并未回答，只又大聲叫了一聲。
梁襄雖然明知道月見是妖不會如何，而且這叫聲刻意得緊，可還是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
還沒看清月見在哪兒，便見人影晃到跟前，一下跳到他身上，牢牢抱住他的脖子，腿緊緊圈住。“是老鼠！”
梁襄一愣，反應了片刻，才使勁将月見的身子推開了一點，看着她的臉認真地問道：“你不是妖嗎？”
月見萌萌地輕輕點頭，覺得自己演害怕演得還行。“嗯啊。”
“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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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
梁襄冷靜了片刻才注意到月見身上裹着的是厚棉紗布，還有些濕濕的。“你——在幹麽？”
“洗澡啊，洗到一半看到只老鼠，吓死我了。你院子裏應該養只貓。”月見一本正經地說着，然後一頭紮進梁襄的肩膀上，沒有要腳落地的打算。
梁襄閉上眼睛，有點難以消化眼前的情況，只能再次說道：“下來。”
“妾身怕。”月見一臉可憐兮兮地看着梁襄說道。
“你是妖。”梁襄一字一頓。
“妖也怕啊，你想那東西在這屋裏跑來跑去，多瘆人。沒準兒睡着了還往臉上爬呢。可大一只了，尾巴都這麽長。”她一邊說一邊空出一只手來随意比劃了一下，“要不，讓我去你那屋睡吧。我保證，不幹壞事。”
梁襄想了片刻道：“行，下來。”
“真的？”月見一臉高興，這才從梁襄身上下來站好，“我去抱被子。”
“不用。”梁襄伸手去扯月見手臂，手上還有些沒幹的水珠，趕緊又松開了，“我睡這邊。”
“咦？”
梁襄看着她，深吸一口氣，道：“出去吧。”
月見皺巴着一張臉，悶悶不樂道：“那萬一，這家夥跑你那屋去了呢？這麽近，對吧？”
“那就再換。”梁襄準備推月見出去他那間屋，伸手卻又碰到濕淋淋的手臂，眉頭不自覺越皺越緊。
月見十分地不情願。“你就讓我這麽出去啊？”她側頭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還挂着的水珠。
梁襄沒多想，直接解下自己的外衫，往月見身上一披。
他還未來得及再将腰帶系緊，便被月見沖過來一把抱住，擡頭一臉深情地看着他。“別生氣了好嗎？我才知我家将軍竟是如此小氣。我以後再不亂說話了好嗎？”
梁襄心中一頓。
月見想了想，手指撫過梁襄的耳垂，一路劃過臉龐，停在唇瓣上摩挲了一下，然後微微踮腳湊上去吻住梁襄，才又問道：“不是說舍不得我嗎？那怎麽就願意辜負良辰美景，把我扔一邊不搭理。”
梁襄感覺自己有些動情，趕緊推開她。“不要胡鬧。”
看來采兒教她這裝嬌軟不管用啊。
“你等等。”月見想了起來，跑到床頭去拿了采兒給她的兩本冊子過來，獻寶一般遞到梁襄跟前，“你怎麽跟這冊子裏的男子反應截然不同呢？按理說，我踮腳親了你之後，你就應該攬住我的腰，貼上來，再掐住我的下巴，使勁吻回來啊。回頭我得再回去問問采兒。”
梁襄随手翻開，瞬間愣住，又趕緊合上。
“采兒是誰？”
月見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看着梁襄回答道：“紅袖坊的好姐妹。我能在紅袖坊混得如魚得水全靠采兒教我不少。”
“良家女子不應學這些東西。”梁襄将月見給他的冊子重重扔到一邊。
月見趕緊心疼地撿了起來拍了拍灰。“我又不是良家女子，我是妖。梁襄要不你看看這冊子裏有不有你喜歡的，我好對症下藥。省得我費不完的勁兒還不讨好。你覺得如何？”
梁襄冷冷地看着月見，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再胡鬧……”
“就如何？”月見盯着他微微笑着，“這次是你讓我跟來梁府的。總不能……再趕我走吧？嘿嘿。唉，還是在紅袖坊好，某人天天上趕着來找我呢。早知道不來梁府了，還是這麽兇。要不，我們再回去？”
晚上吃的梁府廚子做的菜，那味道，真是跟紅袖坊沒得比，實在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她怎麽就跟着梁襄回來了呢，呆在紅袖坊，反正紫衣女妖也不可能再殺回來了。
梁襄想起來第一次在紅袖坊看到月見的時候，她正蒙着面紗坐在一群男人中間，當時覺得遠遠看去那人影尤為曼妙，可現在想起來，卻頓覺煩悶。“不要再跟我提紅袖坊。”
“為何不讓提？梁襄你沒覺得紅袖坊的菜那是尤為好吃麽？”月見光是想想就覺得饞。
梁襄看着月見道：“沒留意。”
“啊，那你真是的。特別好吃，尤其是那個烤羊肉，簡直是人間美味。”
“烤羊肉？”梁襄想了想道：“我會。明日無事，我給你做吧。”
“你會做？”月見倒是從未留意，梁襄竟然還擅長廚藝。
梁襄點頭道：“嗯。烤羊肉，以前在北漠行軍之中便與他們烤過羊肉。”
月見瞬間忘了自己原本要勾引梁襄那碼子事兒，期待起來明天的烤羊肉了。
“別鬧了，我先回去了。”梁襄輕聲說完便離開了，可算是讓她消停了，走到門外卻忍不住牽起嘴角，輕輕笑了笑。
日上三竿，月見趴在自己床上，還睡得死沉，便聽到外面嚷嚷起來：“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
月見趕緊起身出門去看，正是梁襄這小院子裏起火了，再一細看，便見着一臉黑灰的梁襄正看着下人們救火。
“你……這是……烤羊肉，把院子給燒了？”月見走近梁襄身邊，忍不住嫌棄地直搖頭。
梁襄黑着一張臉，加上本來就一臉黑灰，這就更黑了。
“我帶你回紅袖坊吃吧。”
月見捂嘴哈哈大笑起來。“沒事，哈哈，心意我領了。長街那家王婆燒鹵我覺得也挺好吃的。”
梁襄點頭。“那我讓小厮去買些回來給你解饞。”說完便回屋裏梳洗去了。
第二日，梁襄進宮面見國主，将□□和紅袖坊中湘夫人養惡鬼以及見到紫衣女妖之事一一向國主禀明。
然後梁襄便直接讓高葉帶了人馬前去紅袖坊，将已經排查沒有問題的，全部遣散，剩下可疑的人押進大牢再細細審問。
高葉走之前，梁襄叫住他，交代道：“留意一下紅袖坊裏是不是有一個叫采兒的姑娘。”
“将軍認識這姑娘？”高葉好奇地問道。
梁襄搖頭。“不認識。只是打發她走時，無需給賞銀。”
高葉撓了撓腦袋，不知為何，但也不敢多問，心道莫非這女子跟将軍有仇？
遣散紅袖坊的姑娘們時，高葉見到了采兒。
他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沒見有何不同之處，問道：“你就是采兒？”
采兒點頭。“嗯，為何他們都有銀錢，獨我一人沒有？”
高葉道：“将軍親自吩咐下來的，我也不知為何，有勞姑娘速速離開紅袖坊了。”
采兒眼眶泛紅，大有要哭鬧一場之勢。“我到底做了什麽呀？離開紅袖坊了，我可怎麽活呀？銀錢也不給我。”
“這……姑娘你冷靜一點。”高葉沒見過女子哭，尤其是好看的女子，一時還有點慌亂，“将軍有令，我們不敢不從。将軍說了，要爾等早日從良，好好做人。不要再使什麽狐媚子手段，禍害別人。”
采兒忽地緊緊盯住高葉柔聲道：“大人身邊可缺什麽伺候丫頭之類的？不如收了小女子貼身伺候？我這離了紅袖坊都沒處可去了。月銀也不需太多，給個容身之所便好。”
“不了不了，姑娘說笑。在下粗人一個，不需要人伺候。”高葉給吓得一激靈，趕緊往後退了兩步，離采兒遠點。
梁襄去了軍營，月見一個人在院子裏呆着，覺得有些無趣，便湊到下人堆裏去閑聊。
那日她跟梁夫人坦白自己是紅袖坊的人之事，其他人并不知曉，所以大家只當她真是軍中誰人的表妹，才能留在了将軍院子裏做個丫頭。
“前幾日聽夫人跟老爺閑聊，說是看上了肖府上那位小小姐呢。”說話的丫鬟是梁夫人院子裏伺候的，被團團圍在一群人之中。
另一個丫鬟激動道：“肖家那小小姐我見過，前兩年府裏給夫人辦壽宴的時候來過，那真是漂亮極了。面相是極好相處的，以後若是嫁過來，想來不是會苛責下人的主子。”
“難怪了難怪了，這些日子，老爺老往肖府上去。我說呢，原是有意結親。”這小厮平時看門居多，所以知道老爺日日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