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漠裂縫（一）
梁襄從外面回來，剛走到偏房門口，便聽見門口的侍衛禀告：“将軍，沈公子不知在那小屋裏面做些什麽，不讓我等進去。”
梁襄微微挑眉，本來已經一只腿邁進屋裏了，想了想，還是轉身朝小屋走去。
他敲了敲緊閉的房門。“月見。”
裏面沒有任何反應，他又喊了一聲。
這屋裏面仍是無人應答，梁襄不免有些擔心，沒多想，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走進屋內，看着破了一個大窟窿的牆面，一時之間愣住了。牆面裏邊是一條通道。光線微弱，看不太清裏面的情形。
反應過來，他便想到月見定是順着這條通道進去了。
他輕輕皺起眉頭，将腰間挂着的劍，提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往裏走去。不時輕聲呼喚月見。
這條通道狹長，看這方向應是往宣城北方向而去。莫不是……
走了好長時間，梁襄終于從狹長的通道裏面出來了，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已經被推開，想來是月見。
梁襄從石門走了進去，裏面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就像是一座堅固結實的地下城。
在那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根高大聳立的石柱。石柱之上是一團閃閃的暗藍色幽光。進到這石門之內，梁襄便感覺，身體有些類似于月圓之夜那般的疼痛難忍。仿佛頃刻之間便會被瓦解抽離似的。
梁襄突然看見，前面那根巨大的石柱之下，縮成一團躺在地上的身影，正是月見。
他趕緊沖了過去，可越靠近那石柱，就越發覺得身體越來越難受，四肢百骸都疼痛難忍。
他甚至能感受到胸口那妖丹跳動的感覺。
“月見！”他用盡全力朝那邊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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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面上的月見，聽見聲音，艱難地睜開眼睛。看清是梁襄，她着急地說道：“你不要過來。別靠近這石柱。這裏靈力充沛。妖丹……你不行的。”
剛剛月見便發現這個方向正是大漠的位置，以她走了那麽遠的腳程來看，這裏已經到了大漠底下。
果然靠近查看，跟月見猜測的一樣。
這石柱底下正是大漠那條裂縫。
只是之前鎮壓裂縫的那些法器已悉數不見，反而是将裂縫大大撕開，再以這石柱布置強大的聚靈陣法在此處。
難怪整個宣城都被濃厚的靈氣包裹着，以至于梁襄入城便應妖丹躁動難耐暈倒了。
而那石柱上閃爍着的點點暗藍色光芒中，她意外地發現了熟悉的一點。
那似乎就是她怎麽也找不到的梁襄缺失的那一縷靈識。
月見幾乎是立刻便內心歡騰雀躍起來了。
她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分神去想梁襄那尋不到的靈識怎會在此處。
找到了便好，那樣他就能神識歸位，變回清溪邊上那個靈氣怡人的仙君。
可月見沒想到的是，她完全無法靠近這彙滿靈氣的石柱，一股強大的阻力推拒着她。
她強撐着想要觸碰到那暗藍色光芒，卻在一點點靠近的過程中，感覺皮膚像是被灼燒般迅速潰爛。她想着，這護了多年的身軀怕是保不住了。
沒有妖丹在身，這等強大的靈石，凡軀根本是無法觸碰的，更遑論拿到那上頭梁襄的靈識。
月見忍住渾身的疼痛，迎着阻力而上，身上的血肉不停潰爛。
她伸手想要去碰到那暗藍色的靈識，擡起的手臂上，血肉快速爛去，幾乎露出白骨。
她疼得緊咬着牙關，臉上的皮膚血肉也爛了一些。
然而就在她才碰到那靈識的時候，便被強大的靈氣彈開了去，重重地跌在地面上，疼得幾乎無法動彈。
“月見。”
梁襄的聲音讓她的神志從迷糊的疼痛中清醒過來。
立刻意識到梁襄竟帶着她的妖丹往這石柱方向而來。
那怎麽行，妖丹在這麽強的靈力環境下，會讓他比月圓夜更疼的。
遠遠看過來，梁襄也能看清月見滿身的傷痕，幾乎可以說是破爛的身軀。若不是那身眼熟的衣服，他幾乎認不出那人還是月見了。
梁襄緊皺眉頭，看着月見虛弱的樣子，忍着身體的難受，直沖過去。
艱難走到月見面前，他實在忍不住，雙腿跪坐在了地上。
“叫你不要過來了。”月見推了推梁襄的腿，有些吃力。“你痛暈在這裏怎麽辦？”
“我不能放下你不管。你怎麽把自己傷成了這樣。”梁襄看着她認真地說道。
月見指了指那根石柱。
“我要拿到那上面的靈識。”
月見說話艱難，渾身疼得幾乎要流出淚來。她依附在這具軀體裏，所有感官都完全接收，此刻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着。
“月見……”梁襄輕聲叫她的名字。
月見知道他也在忍受着妖丹的折磨，能撐到這樣已是不易。她看着梁襄的臉笑了笑，伸手撫了撫，才道：“快趁着還有力氣，離開這裏，不用管我。這不過是具死軀罷了。倒是今天毀在這兒有些可惜。我妖丹在你身上，我不會有事的，你快些離開。”
梁襄有些猶豫她說的話，但他明白自己如今能硬撐着離開這裏都不容易，更別說從這兒帶走月見了。
兩人還憂心看着彼此之際，那熟悉的壓迫感從天而降，伴着君奈的聲音響起：“我給你的通心鈴莫不是擺設嗎？出事為什麽不馬上聯系我。”
君奈落在月見身側，眼底有些薄怒。
月見嘴角彎起點點弧度，君奈來了，她就安心了。“君奈，我痛。”
君奈皺眉，沒再說她不是，只擡手一揮，一彎瑩白光罩将月見護在裏面。
“你這身體這次是留不住了。”
在光罩中，月見感覺自己似乎舒适了些，想起要緊的事情，便道：“無妨。君奈你看那石柱上的那縷靈識，是……能不能幫我，拿下來。”
說罷她又看了眼一旁忍着劇痛的梁襄，對君奈道：“能不能先幫我送他出去，這裏靈力太強。”
君奈看了一眼，擡手一揮将梁襄帶出了這裏。梁襄反倒是看見月見安全之後，才松懈下來，疼暈了過去。
君奈将他送回那間小房，然後把砸爛的牆和那條長長的通道悉數遮掩，才回到月見身邊。
月見因疼痛有些暈乎乎的，聽見君奈聲音道：“還舍不得從這身體裏出來，都疼成這樣了。出來吧，那身體不能要了。這光罩能護着你。”
月見輕笑了一笑，不得不說她确實有些舍不得從這身體裏出來。即使自己痛成這般模樣，她依舊想着還有沒有可能留住這身體。可既然君奈都這樣說了，那想來是沒可能了。
“能幫我拿梁襄的靈識嗎？”月見從那破爛不堪的身體裏出來，縮成一團，呆在那光罩中。
君奈看着她道：“這石柱上的法陣很強。這些靈識不是那麽容易拿下來。但我可以答應你，如果你答應我再也不去找梁襄，我會盡快想辦法取下它。”
月見一愣，不解地看着君奈。
君奈繼續說道：“這沈家小姐的身軀已經毀了，梁襄已經不認識你現在這張臉了。至于月圓夜，梁襄那邊，我會幫你去解決妖丹的事。我先送你回萬妖谷呆着。”
“為什麽？”月見依然是不解的眼神。
君奈沒有回答，只說道：“等我拿到這靈識，梁襄神識歸位之後，我幫你取回妖丹。這身體，我幫你帶去天興城外葬了。”
月見擡眼看了看石柱上的暗藍色光點，又低頭看了看已經毀壞的那張臉，輕輕點了點頭。“好。”
梁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那間小屋裏，然後原本被砸了個大洞出來的牆面已經完好如初。
見不到月見，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提起劍來，朝那牆面狠狠地砸去。
劍氣兇狠，将那牆面再次砍得破爛不堪，但那石牆之後，卻沒有了那條長長的通道。仿佛之前他和月見去到的那個地方本就不存在一般。
突如其來的心痛感覺，占滿了整個胸腔。月見不可能會放他一個人回來的，除非她決定離開他。那個被她喚作君奈的仙君跟她是什麽關系。
胡思亂想了一番，梁襄心想那仙君強大，至少應該會護月見周全。
“月見……”梁襄喃喃低語，不敢相信昨日還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人兒就這麽不見了。
知道她是妖的時候，便想過，是不是今後都不會再跟在自己身邊了。
在臨莫城再見到她，就害怕她離開，沒想到終究還是沒留住。
唯一念想便是下個月圓夜，然後等了大半月，等來的人卻是君奈。
“月見呢？”梁襄問道，雖然心裏已然知道不會有什麽答案。
“我送她回萬妖谷了，她沒事。”君奈倒是幹脆利落地回答了，不過他也是篤定梁襄反正也不會知道萬妖谷在哪裏，“以後月圓夜我會來照顧月見的妖丹和你，直到取出妖丹。”
“她為什麽不見我了。”梁襄喃喃說着，感覺到君奈讓自己痛苦減輕了不少，卻完全不似每次月見在身邊的感覺。
君奈：“沈家小姐那身體已經沒了。你們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她畢竟是妖，你無論是人還是什麽，你內心都不會坦然接納她不是嗎？又何苦把她拴在你身邊。”
宣城裏四溢的靈力自那之後，便如人間蒸發了一般，和那牆後的通道一起消失不見。而國主命人在宣城又挖挖填填了好些日子，除了那砸不開的石牆之外，什麽也沒發現了，最後只能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