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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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八,易嫁娶,雲仲璟大婚。
二十日前,司禮頒布诏令,賜婚于司嫣雲仲璟二人,成王叩首謝诏,雲家亦是拜謝聖恩。
太監走後,雲夫人便拉下了臉,問身邊雲仲璟:這成王一脈與雲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聖上究竟打了什麽算盤?
雲仲璟告訴她——司禮不想成王靠女兒拉人為伍,賜婚于司嫣予自己,便成了司禮最好的選擇。
雲夫人揉着太陽穴,雙眸緊閉,露出了極為苦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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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婚宴進入了尾聲。
雲府內彌漫着一股酒味,随處可見爛醉如泥的人,房梁上的紅绡被人拽了下來,逶曳于地。桌上的酒壺被打翻了蓋,酒水灑在了殘羹冷飲之中。
雲仲璟被人灌了好幾壺酒,饒是酒量再好,此時也免不了有些頭暈目眩。他耳周鬧哄哄的,聽不清旁人在議論些什麽。雲夫人擔心他,命常青先攙着他回了屋。
等出了宴席,遠離人潮,雲仲璟才有種漸漸找回自己的感覺。過橋時,腳下清波蕩漾,一輪圓月碎成了清影,雲仲璟望着那輪明月,只想着遠方是否有人正和自己一樣,注視着它。
二人走入院中,一陣涼風吹過,籠罩在頭頂的樹影梭梭作響。冷意順着領口鑽入了喜服中,雲仲璟睜開眼,耳朵動了動。
“就到這裏吧,你出去。”
“可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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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雲仲璟推開常青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常青往後踉跄一步,有些錯愕,顯然是不太理解自家公子為何會突然如此強硬。
但雲仲璟沒有解釋,更沒有回頭,闊步往前走去,随後推開門,又迅速将門扉合上。
屋內燭光綽約,僅可見一張八仙桌,幾把雕花木凳,一扇屏風。床在屏風後,司嫣也該是在屏風後。
雲仲璟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足尖一點,往前飛去,而後一掌掀開屏風,果見一柄利刃在屏風後藏着,直挺挺朝他眉心刺來。
雲仲璟中食二指并攏,架住司嫣的劍鋒,反向她推去。司嫣力不及她,當即被破了功,只得狼狽棄劍,但還是被餘力震到了床上,頭上頂着的鳳冠珠簾晃動,床頭挂着的墜物也叮當搖晃。
雲仲璟俯視着她捂着心口坐起:“上次我便同你說過,你贏不了我。”
司嫣塗了口脂,唇色比平日裏紅豔幾分,可唇角滲出的血顏色卻更加豔烈:“雲仲璟,我殺了你!”
“別白費力氣了。”雲仲璟見她又要去撿劍,皺了皺眉:“我不想和你打,至少就目前看來,我們不是敵人。”
“如果不是敵人,你為何要拒絕那日你我合作?”
“司嫣,這便是你的想法?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司嫣瞪着他,近乎是目眦盡裂的地步。雲仲璟坐到床頭,為自己斟一杯醒酒茶:“你那日要我和你一起,殺了司禮,我拒絕了你。并非因為對他愚忠,只是沒有辦法。”
“你也應該恨他!”司嫣怒道:“他奪走了你那麽多,你為什麽不會想他死。”
“那他死了,誰來當皇帝?誰又适合這個位置?”雲仲璟将茶杯重重置于桌上,嚴肅地看了回去。
司嫣啞然。
“我聽聞司嫣郡主俠肝義膽,應該也不想黎明白皙處于水深火熱中吧。”雲仲璟揚起頭,以睥睨的神态審視着對方:“還是說……你只是想讓成王當上——”
“當然不是!”司嫣聽到“成王”二字,臉色頓時一黑:“我也同你說過,老頭子才不會管我。我和他關系并不好!這世上……對我好的,不過只有小囡罷了。”
說到此處,她垂下了頭,有些無措地注視着掌心,随即又捂住臉,肩膀微不可查地聳動着:“她被司禮那個人……以強迫的方式奪走了,我又怎能甘心……”
本來因為成王的關系,雲仲璟對司嫣的态度并不友好,看到這一幕也不免有些被觸到了心弦,眼神同樣黯淡了下去:
“一旦牽涉到皇族事宜,就只能如此。”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司嫣頭埋在臂彎中,發冠在剛剛的打鬥中歪斜了,發絲淩亂地纏繞在了上面,好不狼狽:“我知道那是錯的,但是我沒有辦法……”
雲仲璟站了起來:“先這樣吧,我不會動你,但你也得保證,在沒有想出萬全之策前,不能貿然動司禮。雖然……我也恨他。”
大概是聽到了他最後幾字中咬牙切齒的意味,司嫣終于停止了啜泣,擡起頭時,臉上的妝已經花完了。
雲仲璟不忍卒暏,嘆了口氣,讓她去梳妝鏡前洗臉。
司嫣洗完臉,褪去身上繁瑣服飾,再回床邊時,卻發現雲仲璟已經打好地鋪躺在了上面。
“你怎麽睡這?”
“不然我該睡床上,你睡這裏?”
司嫣皺眉:“你可以出去的,你不是雲少爺嗎?”
“你可真是郡主?”雲仲璟諷笑:“府內上下所有人都注視着我們。司禮的眼線也盯着。你我是他禦賜成婚,若第一日便分房睡,不就落了把柄在他手中?”
司嫣“喔”了一聲,很自覺地上了床,并把床帳拉得嚴絲合縫,順便将劍壓在了枕頭之下。
雲仲璟心想她還真是會做些無用之事,好像自己真對她有興趣一般。
屋內喜燭還燃着,喜燭上,貼着一張紅紙剪地“囍”字。雲仲璟倒在地上,望着房梁上牽起的紅绡和紅球,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
他的第一次婚禮,怎麽就和一個自己并不喜愛的人促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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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之外,西山郡內。
屋內對坐着兩人。
一人身着玄色蟒袍,着玉腰帶,長髯龍眉,須發茂盛,兩雙眼瞪似銅鈴。另一人則半倚在榻上,臉被陰翳所遮擋,只能看到垂下的長發,和一身半敞的紫袍。
青銅燈上的火焰随風跳躍着,發出的光算不上明亮,只能勉強照亮半個屋子。紫衣人伸手撚了顆櫻桃送入口中,手指纖長,手背上的淡青血管蜿蜒盤繞在蒼白的皮膚之下。
“真沒想到,您居然願意來。”司钊恭敬道:“看來您是有意願與我合作了?”
“半個仙界的誘惑任誰也抵擋不了。”紫衣人笑了:“況且西山離我們那裏也算不得遠,你與玉帝老兒的事我都知曉,怎可能會幫着他們害我?”
“那藏鋒大人……意向如何?”
“你很急?”
藏鋒坐直了身體,眼中笑意漸深。于他而言,看自己預料中的事情如期發生,是件有趣的事。
“您也應該得了消息。”司钊拿起手邊一個木匣,遞予對方。藏鋒接過,看到裏面呈着一張繡着二龍戲珠的黃色絹布:
“這是聖旨。司禮把嫣兒嫁給了雲仲璟。雲家的事……您也知道,當年西山匪亂,雲仲璟的爹和兄長便是死于那場暴亂之中。而雲仲璟也一直懷疑是我所作為。将嫣兒嫁予雲仲璟,無異于是他對我的一次打擊。如果我不先出手,那便成了他甕中之鼈。”
藏鋒拿起聖旨瞟了一眼,又裝回盒中:“所以當年是你嗎?”
司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卻不予回答。
藏鋒說:“一個月之後,你會起兵攻打江州,卻是聲東擊西之計,真正目标是洳州。”
“是。”
“但你又會把你真正目标無意透露給司禮的線人,讓他中招。目的就是要将他引致洳州,與我一齊擊殺他。”
司钊兩手攏袖,朝他拱手:“正是如此。我們現在只需您一臂之力,等事成後,我登上帝位,便将這半壁江山與嫣兒拱手交予您。”
藏鋒一手撐在下巴,一手用指節輕叩木桌,眯了眯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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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的早朝上,司禮忽然宣布,要從仙族官員中,每百年選取數名,前往下界游歷。
自昔年玉帝封鎖人界仙界邊界,已經過了數萬載有餘,司禮的做法可謂是觸了右派的逆鱗。數名官員站出極力抵制,丞相與舊派太子黨則為司禮護航。
仙族固步自封這麽多年,早已與人間斷了聯系。雲仲璟只是從曾有幸偷偷去過人界的方卿随的口中了解到過一二。他也知曉,若是突然打開有關人界的通道,讓大多數知道自己的生活甚至不如一群比自己低賤的存在時,定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這是動搖了仙界根基的做法,但司禮很聰明,只挑了極個別人,也算是同權貴做了讓步,又不輸自己的底線。
早朝因為争執不下,一直持續了将近一個時辰。散朝後,司禮将雲中璟與祭酒叫去了書房中。
司禮告訴祭酒,想将魔族歷史納入每年會試中。
祭酒是太子黨舊派,跟随他多年,早年擔任太子洗馬,等司禮繼位後,便提拔他做了祭酒之位。他撫了撫長須,眯着眼:“陛下這是何意?”
“知己知彼,總有好處。”司禮道:“先生認為呢?”
“陛下是想與魔族交好?”
司禮挑眉:“先生為何這樣認為?”
“要抹黑一個種族,不學他們的歷史,會僞造他們的過去,那是最好的做法。”祭酒說:“陛下的行為,卻不是這樣。”
司禮撫掌:“知我者,莫若先生也。”
雲仲璟站在一邊,聽了半天二人對話,卻不知司禮叫他來是何意。司禮是不可能找他商量這些的,科考一事,不能由他決定。
很顯然,司禮還有別的事想說。
正當司禮将目光投向了他,想要說些什麽時,有個小太監從外面闖了進來,腿一彎跪在了幾人前:
“陛,陛下……皇後她……她小産了。”
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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