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環塔賽會,該易主了。
兩百萬現金, 夏千沉迅速在腦子裏整合自己的資産。
然而向來沒有理財觀念的夏千沉搜刮了半天,卡裏是前幾場比賽的獎金和工資,全掏空了也只有七十多萬。
他潛意識裏不想拿鐘溯一分錢, 然後開始掂量着自己有什麽能變賣的。
房子這種東西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 他還有一塊Blancpain的表,賣二手能賣個十萬, 還有什麽……手辦?他的初號機模型現在市場什麽價位了?他的神奇寶貝球充電寶是冬季限定款,現在什麽價位?
鐘溯打斷他的思緒。
“你得先讓我們看一遍。”鐘溯說。
徐忠笑笑,“我傻嗎, 再給你們搶去?錢拿來了我就發給你們,”
“籌錢也需要時間, 這賽季就剩兩個站點了, 我們不參加就不參加, 秋天還有川藏。”鐘溯換了個随意的坐姿,“大不了禁賽就禁賽,我們要是能籌到兩百萬,為什麽不弄臺S級賽車去跑川藏?”
此話一出, 徐忠的臉色驟然僵下來。
是的, 兩百萬, 夠弄臺S級賽車了,何苦從他這裏買一段錄像。
“那……那就一百萬。”徐忠捏着酒瓶, 有些慌亂,“腎//源快……快排到我們了,不是,你們他媽的有多少, 現錢有多少!”
夏千沉發現鐘溯整個人很輕松, 頗有些「看你一個人表演」的意思。
果然, 徐忠面對泰然自若的鐘溯,終于崩潰了最後一點防線。被夏千沉揍的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五官扭曲着,痛苦地,哭了出來。
徐忠說他老婆生女兒難産過世,這些年他好不容易找到賽會的工作,賽會有慈善//基//金,願意照顧員工親屬,負擔了很多年女兒的醫藥費。
這也是他願意為賽會死而後已的原因,可現在賽會要他把夏千沉私闖民宅故意傷人的錄像弄回來,否則就停了他女兒的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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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盡管是徐忠先故意挑釁激怒夏千沉,但夏千沉下手屬實黑了點,要是真鬧大了也不好收場。
鐘溯說:“令嫒在哪裏就醫?”
徐忠答:“A市一院。”
兩個人同步挑了一下右邊眉毛。
然後相視一笑,非常默契地,沒有說任何話,就達成了共識。
夏千沉坐直起來,說:“這樣,我先把你自己的醫藥費賠了,揍你這事兒我倆私了。明天我去一院腎內科核實一下信息和病況,不能你張嘴要多少我就給多少,我們去問問你女兒後續治療的費用,再酌情資助你,你看怎麽樣……不對,應該說,你沒得選。”
現在主動權在他們二人手上,徐忠手裏的錄像此時依然很重要,但是,不值兩百萬。
徐忠認命了,點頭了。
——
這是相當漫長的一天。
回家後,鐘溯沒有休息,夏千沉洗澡的時間裏,他登上官網查了一下兩個人的信息表狀态,信息表的框框是紅色的,禁賽狀态。
紅色的邊緣把兩個人的證件照框在一塊兒,莫名的還挺……
嗯。
鐘溯移開視線,再看一眼。好了,關掉網頁,繼而打開川藏高原拉力賽今年的賽事安排。
還沒開通報名,但是宣傳資料已經出來了。
一年之中兩場拉力賽是超大型的,一個環塔,一個川藏。從難度上來講不相上下,而且都接受自由人身份報名參賽,要求是一輛賽車,一名賽車手,一名領航員,以及至少兩名維修工。
維修工到時候可以招聘,所以客觀來講,就差輛賽車了。
次日,夏千沉起床之後仔細回憶了一下——我和徐忠到底誰挨揍了。
他渾身酸痛,甚至要鐘溯饞一下才能坐起來,于是真誠發問,“我這副軀體是不是太久沒打架了,所以機能下降,我現在感覺挨揍的不是徐忠是我自己。”
鐘溯無奈,“你距離環塔出院也才半個月不到。”
“有道理。”夏千沉點頭,掀了被子下床,“為什麽你沒事?”
鐘溯:“因為我在強撐着。”
人變成熟的一種表現就是不再諱疾忌醫,哪兒有個傷痛的,沒有再說——啊,撐一下就自愈了。或者,我這麽年輕,這點小傷睡一覺就好了。
他們必須惜命,并保證自己的身體情況可以通過賽前體檢。
所以跨上摩托,前往A市一院,再做一次檢查。
預約上CT後,他們按照徐忠給的信息,前往腎內科住院部,找到了徐忠女兒徐覓歆的病房。
沒進去,怕吓着小姑娘,所以跟護士打聽了一下。
護士才不理他倆,誰啊上來就打聽人家病患,還是個未成年小女孩兒。
不得已,夏千沉祭出自己的身份。
“您好護士,我是夏茗钰醫生的兒子,我叫夏千沉。”
護士:“所以呢?”
夏千沉:“裏面那個姑娘,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況。”
護士:“那你跟你朋友去了解啊。”
鐘溯拉了拉他,示意算了,你越描越黑了。
這樣無端去打聽一個小女孩的病情,不被人當變态打一頓已經是白衣天使善良。倆人在住院部走廊站着琢磨,沒有頭緒,是個僵局。
然而僵局總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被打破。
“你倆幹嘛呢?”一個女聲在前方響起,“怎麽來腎內科了,你倆誰腎不好?”
夏千沉循着這熟悉的聲音看過去,未見其人便先叫媽,“媽!”
而另一位,身形一頓,“夏主任您好。”
“你好。”夏茗钰保持着禮貌的微笑,“所以你倆誰腎不行了,人類一個腎也能活,別都這麽垂頭喪氣。”
“呃……”夏千沉嘆氣,“媽,你今天下班有空嗎?”
“我今天不下班。”夏茗钰說,“我今晚幫同事值大夜。”
夏千沉看了看鐘溯,心說這人怎麽啞巴了,遂用眼神示意他,你倒是說句話啊。
鐘溯接收到了夏千沉的目光,但他怎麽開口,他只希望自己能吐口血轉移夏主任的注意力。
“說來話長。”夏千沉說,“我們三個得坐下來好好聊。”
夏茗钰的視線在兩個人身上各放了一會兒,“确實,我們三個應該坐下來聊一聊,是吧,鐘溯。”
最後,夏茗钰看着鐘溯。
鐘溯欲哭無淚,“對……事發突然,我們也實在需要一些……幫助。”
“在這等會兒。”夏茗钰丢下這麽一句話便走了。
夏主任走遠後,夏千沉問鐘溯,“你怎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沒事。”鐘溯哽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川藏線的事。”
“喔。”夏千沉點點頭,随意地靠在牆上,“還有三個月,別太擔心,我現在……存着七十多萬,S級發動機和避震夠了,這三個月我們倆租車去比賽,拉點贊助,怎麽也能攢個一百多萬出來。”
鐘溯說:“能攢出兩百萬,我有九十萬。”
“你別鬧了,那錢是給景燃的。”夏千沉環着手臂,望着住院部走廊牆上的腎功能科普圖,“我們倆這種段位的車手和領航員,三個月賺不到一百萬嗎?我還有塊表能賣,我還有輛……柯尼賽格。”
那是A市唯一一輛柯尼塞格Agera,夏千沉少年的夢想。
其實有時候夏千沉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在尚年輕的時候就得到了少年夢想的東西。
有時候,夏千沉也相當感佩自己的魄力,一千多萬說買就買,存款說沒就沒。
“不行。”鐘溯說,“車不能賣,我留三十萬給景燃。六十萬,碳纖維車身、偏時點火、渦輪、賽車電腦、差速器和阻尼也有了。”
夏千沉偏頭看向他,“你跟着我,是為了賺錢,不是把自己搭進來。”
鐘溯也看向他,“所以你能讓我回本嗎?”
“你別鬧了。”夏千沉很冷靜,“柯尼塞格還可以再買,人死不能複生。”
夏千沉講話很直白,不過聊到這裏,夏茗钰回來,打斷了他們,并把他們帶去了一間沒人的辦公室。
很快,夏千沉把整件事情複述給了夏主任,夏主任也快速消化了一下,最後得出結論——
“喔,徐覓歆,那小孩兒我聽同事聊到過,她排隊的腎//源就差幾個了,連帶換腎和後續治療,不出意外的話……三十多萬吧。”
夏主任看看她兒子,“你付他女兒的醫藥費,買他手裏的錄像,錄像可以去汽聯投訴環塔賽會,環塔賽會再給你賠償,是這個流程嗎?”
夏千沉玩命點頭,“對!”
“哦,也很合理。”夏茗钰說,“那問題在哪裏呢?”
夏千沉:“賠償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我們要跑川藏拉力,賺錢給景燃治病,所以小女孩的醫藥費我們得搞清楚,不能讓徐忠坑錢。”
夏茗钰:“景燃又是誰?”
——又是一頓解釋。
夏茗钰最後把視線放在鐘溯臉上,她凝視着鐘溯。鐘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弱小無助。
良久,夏茗钰說:“瑞典有一間醫學院,叫卡羅林斯卡,這間學校有個醫術高超的教授,這段時間在國內做學術交流。他應該有能力給你的朋友開顱。”
夏茗钰給了鐘溯一個名字,她這次手裏有兩個特殊病患所以沒能去參加交流會,自然也沒有那位教授的私人聯系方式。不過這已經是鐘溯一線耀眼的希望,他認真地道了謝,把教授的名字發給景燃。
最後,夏茗钰給自己兒子的解決辦法是——
你不是有輛車嗎,賣了解一解燃眉之急呗。
夏千沉一口濁氣堵在胸口。
他本來就沒想管他媽媽要錢,他媽媽在他開賽車這件事裏能處于「不幹預」的狀态已經難得,遑論前不久才在昆侖山進行過兩分鐘的死亡翻滾。
總之,徐忠女兒的基本情況他們已經了解到。
剩下的,就是維權,以及——
收到徐忠發來的錄像那天,夏千沉對景燃說:“環塔賽會,該易主了。”
作者有話說:
天涼了,賽會該倒閉了(。);
晚上九點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