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北極
回到木屋的時候, 天已經将将要黑的模樣。
他們住的位置比較偏,更少有人的蹤跡。
裴祉找宋郁拿了車鑰匙,中途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提着她之前落在車上的行李。
夜晚的時間很長。
宋郁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後,變得無所事事。
他們借住的木屋原來是薩納大兒子住的。
薩納的大兒子離開了奧伊米亞康,到城市裏念書工作,房子也就空置下來。
因為是臨時借住, 所以電視和網絡全都沒有通。
宋郁靠在沙發上,把木屋裏的結構陳設看了一遍又一遍, 無聊地要發黴了。
以前在雪原號上雖然有時也沒有網, 但至少破冰船的娛樂設施很多, 加上人也多,還有吳月在旁邊給她解悶, 再不濟,也能到甲板上透透氣,不至于那麽沒事做。
不過裴祉仿佛早就習慣了,懶懶散散地陷在沙發裏, 手上拿了一本書,一頁一頁,很有節奏地翻。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 一目十行,沒幾分鐘就要翻一下。
足足有兩三厘米厚的一本書,在他極有耐心地翻閱下, 眼看就要讀完。
宋郁傾身拿起茶幾上的另一本大部頭, 随便翻了兩頁, 密密麻麻的俄文, 她撇撇嘴,很快又阖上。
實在悶得難受了,宋郁摸了摸褲子口袋,輕咳一聲,站起來,“我出去一下。”
聞言,裴祉眼眸輕擡,把手裏的書擱回桌子上,做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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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連忙擺手,“我自己認識路,不用你帶了。”
到奧伊米亞康的這兩天,宋郁每次上廁所,裴祉都要跟着。
她小聲嘟囔:“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在當地只有三歲以下的小孩才這麽跟着。
裴祉淡淡掃她一眼,想起白天她負氣出走拉都拉不住的模樣,輕諷道:“你比小孩還不如。”
聞言,宋郁頗為不高興地瞧他一眼,一邊穿鞋,一邊輕聲哼唧,“我才不是。”
好像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宋郁重新折返,從行李箱裏翻出了一盒女士煙和打火機,拿在手裏,明目張膽。
宋郁抽煙這個習慣,是在工作裏沾上的壞毛病。
影視行業經常黑白颠倒,靠着尼古丁提神,宋郁前段時間剛拍完一部電影,煙瘾重了不少。
不過好像她很少在裴祉面前抽,印象裏就那麽兩次。
裴祉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煙盒上,表情淡淡,倒也沒說什麽。
宋郁一直很喜歡他這樣不怎麽在意的态度。
比起那些動不動說教的人要好多了。
宋郁從小到大,沒人管習慣了,對于說教一類的話尤其容易起逆反心理。
而且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抽煙不好,所以工作壓力比較小的時候,也會盡量控制。
在遇到裴祉之前,宋郁明明是很反感那些所謂精英的,一定要裝作無意地顯擺出他們的成就,最近看過什麽書,還非得評論賣弄一番,顯得自己很有思想。
和那些人待在一起,能把她給煩死。
得虧裴祉雖然是大學教授,但完全不是愛評論和說教的性子,不然宋郁才不會喜歡他呢。
裴祉穿上外套,打開裏面的門,“在走廊裏抽吧,外面溫度太低,煙點不燃。”
雖然他沒發表什麽意見,甚至還出聲提醒她,宋郁自己反而心虛了一下,解釋道:“抽最後一根我就不抽了。”
連着木屋外面和客廳的中間,是個兩平米不到的門廊。
怕煙味傳進客廳,宋郁把裏面的門帶上了,狹小的空間裏光線昏暗。
宋郁從銀色的煙盒裏挑出一根女士煙。
她手指的凍傷還沒好利索,動作艱難。
裴祉從她手裏接過金屬打火機。
打火機發出微弱的“咔噠”聲,在昏暗裏發出幽藍色的光。
宋郁食指和中指夾着煙,湊了過去,很快煙頭明滅。
裴祉收回幫她點煙的手,整個人靠在一邊的牆上,耐心地等她抽完煙。
空氣裏散發出明顯的煙味,夾雜着淡淡的琴酒氣息。
周圍的環境很安靜。
裴祉很喜歡看她抽煙的模樣。
優雅散漫,眼眸微微眯起,眼尾上挑,撩人不自知。隔着灰白色的煙霧,又添了幾分性感與暧昧。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宋郁輕輕吐出一口煙,閑聊問:“你平時抽嗎?”
“很少。”裴祉的聲音低沉。
宋郁想了想,好像也是,記憶裏他只在雨林的時候,偶爾會用玉米葉卷着煙草抽,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吸煙了。
不過在部落裏的時候,她就常常偷偷瞄他,看他漫不經心卷煙的樣子,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吸煙的動作也是慢條斯理的,并不猛吸。
宋郁将煙半遞過去,“來一口嗎?”
裴祉眼眸低垂,掃了一眼煙,目光移至她的臉上,女人的紅唇冶豔。
他從牆上站起身。
幽閉的空間裏,兩個人離得更近。
男人的身形挺拔修長,将她整個人罩住。
他伸手扣住宋郁的腕部,向上拉起。
宋郁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只感覺到一股氣息撲面而來。
男人精致俊朗的面龐靠近,密匝匝的眼睫宛若鴉羽。
下一秒,她的唇瓣被咬住,對方不算客氣地進入,撬開她的唇齒。
宋郁的腿有些發軟,下意識地向後撤,一條手臂掐上了她的腰間,緊緊地锢着,結實有力,不讓她逃。
嘴唇的觸感溫熱潮濕。
由淺入深,帶着一股的侵略感。
宋郁的手腕被他高高拎起,夾着煙的食指顫了顫,手指肚被抖落的煙灰燙了一下。
随即,她另一只手纏上了男人的脖頸,身體貼得他更近,主動地迎合。
周圍的時間仿佛靜滞。
只剩下煙還在默默地燃着,一直到燃盡。
在木屋裏磨蹭了半天,他們終于出門。
宋郁的臉漲得通紅滾燙,零下五十多度的冷風吹在臉上,也沒辦法降溫。
她舔了舔嘴唇,唇瓣腫腫脹脹,剛才的觸感仿佛還在,火辣辣的。
從廁所回來,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差不多到了睡覺的點。
裴祉的心情明顯比昨天要好,也不背着她睡了,反而将她撈進懷裏不撒手。
宋郁吸了吸鼻子,聞着空氣裏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
小腹升起一股熱流,不住地往下淌,分不清是血還是什麽。
“……”宋郁默默地并攏雙腿,忍不住有些懊惱,她這姨媽來的可真是時候。
第二天。
宋郁醒來的時候,旁邊又沒了人影。
奧伊米亞村白天的時間很短,在戶外的勞動一刻也不能浪費。
光是砍一天取暖要用的柴,就要花不少功夫。
宋郁走出房間,取暖的爐子裏,已經燒上了新柴,溫度舒适,她透過客廳的窗戶,看見裴祉果然又在砍柴了。
昨天晚上睡覺前,宋郁拉他的手玩,明顯感覺到虎口和掌心裏的繭厚了不少。
屋外,薩納牽着一頭馴鹿走來,馴鹿身上挂了一輛矮矮的木板車。
裴祉和薩納短暫交流後,薩納留下馴鹿,很快離開。
宋郁穿上外套,走出門,冷風一鑽,打了個哆嗦。
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頭馴鹿上。
她還是頭一次見活的馴鹿,皮毛發亮,性子溫順,從鼻子裏哈出白白的氣。
“這是做什麽?”宋郁問。
“打水用的。”裴祉解釋說,他走在馴鹿旁邊,摸了摸它的背脊,檢查木板車的繩子有沒有綁緊。
冬天村子裏所有的水管都被凍住,只能去河裏打水,宋郁來這兩天,把他之前屯的水都給用了。
“這不到處都是水嗎?”宋郁踢了踢地上的雪。
“你不嫌髒也可以。”裴祉聳聳肩。
宋郁彎腰湊近看,白茫茫的雪裏,确實參雜着不少泥土和灰塵。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稍微她也幹點活兒吧,不然怪不好意思的。
去河邊的路上,裴祉牽着馴鹿,馴鹿走路的速度慢吞吞的。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雪,厚厚一層,宋郁不想蹚雪,幹脆偷懶坐在木板車裏。
他們住的位置偏僻,離河也有些距離,全程沒遇到一個人,除了開過一輛破舊的黃色校車。
校車裏放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裏面坐滿了去上學的雅庫特小孩,校車在凹凸不平的雪地裏搖搖晃晃,仿佛随時要散架一般。
宋郁望着校車離去的影子,意識到在這個村子裏,雖然溫度嚴寒,但孩子該上學上學,大人該工作工作。
“打完水你今天還做什麽?”她問裴祉。
“回去砍剩下的柴。”
宋郁奇怪道:“你不去做人類學的研究嗎?”
以前在雨林的時候,她就成天見不着裴祉的影子,就算看見了,也是和印第安人待在一起,如果不是,他的注意力也一定是在他們身上。
裴祉轉過頭,對上她的眸子,瑩潤明亮,幹淨得不像話,反而讓人看不透徹。
他不由心想,連你都沒研究明白,他還研究什麽其他人類。
“我在休假。”他說。
一陣冷風灌過,宋郁打了個顫,嘟囔道:“休假為什麽要找這麽個地方。”
正常人不都往溫暖的地方去嗎。
裴祉淡淡道:“因為在這裏,每天光想怎麽生存就花了很多時間,其他的什麽也不用想。”
聞言,宋郁怔怔地看着他,男人的眼眸漆黑,音調平緩,她卻仿佛聽出了無聲的控訴。
她從平板車上跳下來,跟他并肩走。
不知道為什麽,氣氛突然陷入許久的沉默,周圍只有踩雪的腳步聲以及馴鹿的呼吸聲。
宋郁抿了抿唇,仰起頭,盯着男人的側臉。
半晌。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她小心翼翼地問。
裴祉眼皮掀都懶得掀,睨了她一眼,沒吭聲。
宋郁:“……”
果然之前在飛機上的事兒還沒過去。
“哎呀,你能不能別生氣了。”她的聲音軟糯,像極了在撒嬌讨他的好,“我收回之前說的話,我們翻篇行不行。”
裴祉的腳步漸緩,停下來。
他的目光望向遠處,越過寬闊的冰封河道,再往遠就是通往奧伊米亞康的公路。
宋郁開來的那輛吉普車,被丢在盡頭,車身整個被積雪覆蓋,成了一個小山包。
其實那天晚上,當他看見蜷縮在車裏,凍得滿臉慘白的女人時,對之前的事情就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宋郁多大,他多大。
小孩子心性說出的話,他要是計較到現在才真是沒譜了。
就算宋郁不來找他,休假結束他也會回去找她。
“好不好啊?別生氣了。”
見他許久不應聲,宋郁伸手扯了扯他衣服。
裴祉收回視線,和她對視。
“我也許會,也許不會。”
雖然不計較,但他才不想那麽容易就松口。
讓小孩長點教訓,以後別什麽話都瞎說。
宋郁:“……”
這人怎麽那麽不好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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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拂曉 15瓶;松雲月、月熊 10瓶;if-Y、lizzebear、第二軒也會使用晉江嗎 5瓶;江小貍 3瓶;啊宋、peachi-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