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北極
安德烈的手懸在半空, 尴尬地收回。
宋郁手肘撐着裴祉的胸膛坐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耳畔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
餐廳周圍是一片狼藉, 地上到處是酒瓶玻璃和瓷器碎渣。
她扭過頭,只見裴祉躺在地上,肩膀處壓着玻璃碎,白色襯衫上血跡氤氲開來,醒目刺眼。
空氣裏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宋郁頓時大驚失色, 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
安德烈見他受傷,因為沖動上頭的腦子終于恢複了片刻理智。
他張了張口, 讷讷地說:“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裴祉站起身, 上下打量宋郁。
宋郁的黑發散亂,有一縷落在臉頰上, 右手抱着左手胳膊,唇色慘白,看樣子受到了不小的驚吓,目光直直盯住他肩膀的傷口。
裴祉擡手, 将她側臉的碎發別至耳後,指尖蹭過她的後頸。
“沒事。”他說,聲音低啞沉沉, 像是在安撫。
裴祉沒去管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漆黑幽深的眸子凝視安德烈,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餘光瞥一眼還在哇哇大哭的米娅, 強忍着怒火。
“現在, 立刻, 跟我出來。”這次他用的命令語氣, 帶上了十足的壓迫感。
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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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跟在裴祉身後。
客廳陽臺的推拉門被拉開,室外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門很快關上。
宋郁望着裴祉的背影,從後面看,被玻璃紮到的地方,血色更加醒目。
血順着胳膊流到了手掌。
她看見裴祉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一捧雪,來回地揉搓,最後把雪按在肩膀上壓住,用于止血。
潔白的雪被染成殷紅。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踩在茫茫的白雪裏,走到了客廳的視線盲區。
“......”
米娅歇斯底裏的哭聲将她的思緒扯回。
宋郁将米娅抱到遠離餐廳的區域,低聲細語地哄。
米娅邊哭邊扭着身體,去夠茶幾上的座機電話,在宋郁的幫助下,她笨拙地按鍵,撥通了一則電話。
電話那頭女人一聽到哭聲,聲音立刻焦急起來。
她們使用的是瑞典語對話,宋郁聽不太懂,但能明顯的感受到米娅在和女人的對話裏,情緒漸漸的穩定,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卻已經不再哭了。
宋郁聽到對面女人的嗓音,從焦急到強裝鎮定的安撫,輕柔和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些羨慕米娅。
至少對她來說,在這樣糟糕的境況裏,還有一個随時會接她電話,會哄她,會給她當後盾的人。
裴祉和安德烈回來的時候,安德烈的臉上挂了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嘴角裂開,有青紫色,渾身都沾了積雪。
裴祉身上倒是幹淨,只是肩膀上的血色氤氲的範圍大了一圈。
米娅看見安德烈,瞬間撲進宋郁的懷裏,把小臉埋進去,滿是抗拒。
安德烈的眼神有一些受傷,又無奈地搖搖頭。
他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微微躬着背,走到宋郁面前,用非常鄭重的語氣道歉。
宋郁抿着唇,扭過頭,沒有搭理。
安德烈:“......”
他也沒指望能立刻得到原諒,和米娅也保持着距離,一個人默默地收拾廚房的狼藉。
裴祉借用了房子裏的浴室,拿着安德烈給的幹淨毛巾、衣服和便攜式藥箱。
“需要幫忙嗎?”宋郁眼神關切,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沒有移開過,說不出的愧疚。
裴祉看一眼坐在她身上的孩子,“你照顧米娅吧。”
夜幕已經沉沉,落地窗外是死寂一般的黑夜。
米娅哭累了,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趴在宋郁肩膀上睡着了,發出起伏的呼吸聲,安靜得像是一個天使。
安德烈找了個單人的沙發坐着,手裏習慣性地拿了罐啤酒,在拉開拉環的一瞬間反應過來,五指插進頭發裏,煩躁氣惱地揉了揉,随後将啤酒罐擱在了茶幾上,沒有再喝。
裴祉從浴室裏出來,身上換了一件寬松的灰色衛衣,黑發散落在額前,還沾着濕漉漉的水汽,皮膚冷白,毛巾蓋在頭上,用沒受傷的那只手随意地擦拭。
安德烈輕咳一聲:“很晚了,我剛才看了下已經沒有回去的航班,要不今晚你們就在這裏住下吧。”
“愛麗絲知道你要來,特地把客房打掃得很幹淨。”
裴祉看向宋郁,征求她的意見。
宋郁和他對視,點點頭。
雖然其實她不想再在這裏呆着,但放心不下裴祉身上的傷,不想大半夜再往外跑了。
北歐國家到了晚上,因為寒冷很少有人會出門,幾乎所有的公共交通都會停止。
安德烈走到宋郁面前,壓低聲音說:“米娅給我,我抱她回房間睡。”
宋郁下意識往後撤,目光依然警惕。
安德烈無奈地笑了笑:“放心,我比你想象的愛她。”
宋郁:“......”
她怔怔地望着男人灰色的瞳孔,心髒像是被揪了一下,最後終于松開手,把米娅交給了他。
經過下午的鬧劇,大家都沒有心情再閑聊和敘舊,早早地互道告別,回了各自的房間。
安德烈直接默認了他們住在一間房,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準備了一個枕頭。
經過一天的周折,宋郁早就精疲力盡。
裴祉身上帶了傷,也累得夠嗆,不約而同地選擇躺在床上。
雖然他們該做的事兒都做過了,但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正兒八經躺在一張幹淨舒适的雙人床上睡覺。
房間裏很安靜,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宋郁反而顯得有些拘束,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發了會兒呆,慢騰騰地翻過身來,視線落在男人右邊肩膀。
裴祉躺下來以後,衛衣領口松散,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以及繃帶的一角,看不太清。
“你的傷還痛嗎?”她小聲地問。
裴祉伸出沒有受傷的胳膊,從她腰下穿過,宋郁也很配合,就那麽被他攬進了懷裏。
“還好。”
這時,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兩道。
緊接着是男人和女人壓低聲音的争吵,應該是怕被米娅聽見,用的是英語。
“我們需要搬走。”女人的聲音堅決。
“搬家、搬家,到底還要搬多少次?這已經第三次搬遷了。”安德烈語氣激動,“這棟房子要是拆了,我們支付不起下一棟房子的錢。”
愛麗絲依然很堅決:“今天政府會議已經通過了搬遷方案,一年內,這些房子都要被推倒,我們沒有選擇。”
“你是這座城市規劃的設計師,為什麽沒有選擇?”
“安德烈,”愛麗絲耐着性子,“基律納鐵礦常年開采,已經到達地下兩千米,城市下方的土地被挖空,即使回填,也難以支撐城市的重量,整個城市都必須要搬走。”
“如果不搬走,鐵礦繼續挖掘,這裏會坍塌。”
“那為什麽不能停掉鐵礦?”安德烈的語氣變得歇斯底裏,“它曾經差點要了我的命,現在又要奪走我的生活!”
愛麗絲靜靜地望着他。
“如果沒了鐵礦,城裏大多數人會失去生活。”
安德烈眼眸紅紅,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和不公,嘴唇嗫嚅了兩下,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兩人陷入很長久的沉默,宋郁在他們的房間裏再也聽不見聲音。
許久。
裴祉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吻,低聲喃喃:“睡吧。”
夜已深,房間裏的燈熄了。
客房的窗戶正對着一大片開闊的平地,遠處是連綿的山脈。
白雪将月光反射,外面的景色反而變得清晰,天空中落下了小雪,飄飄蕩蕩。
周遭變得更加靜谧,宋郁睜着眼睛,腦子卻變得無比清醒,她的側臉貼着男人的胸膛,能夠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我睡不着。”黑暗裏,宋郁冷不丁地說。
裴祉閉目養神,密匝匝的眼睫蓋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蹭。
宋郁仰着頭,低聲問道:“他們剛才争論的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停掉鐵礦會失去生活?”
裴祉下巴抵在她的腦袋,聲音低緩徐徐,解釋道:“鐵礦産業是基律納的經濟命脈,北極圈周圍的城市,終年積雪,道路封閉,導致經濟不發達,但是礦産資源很豐富,所以只能依靠開采維持經濟。”
“這樣啊。”宋郁有些無奈。
裴祉輕輕“嗯”了一聲,好像并不太關心外面這個世界的變化,城市的無可奈何。
他的手臂緊了緊,将她往懷裏帶得更深,被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該換我問你了。”他說。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晚飯的時候反應那麽大嗎?”
“......”宋郁怔了怔,以為自己隐藏很好了,卻還是沒有逃過他細致入微的觀察。
确實下午的時候,安德烈不過是想讓米娅好好吃飯,訓斥的語氣兇了一點。
他們作為這個家裏的客人,其實不應該去插手,因為吃飯不聽話,裴祉小時候也不是沒被裴枕山打過。
裴祉印象裏,宋郁一直是個很懂分寸的人,除了對拍片攝影有自己的執拗外,生活裏遇到的各種事情,總是習慣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從不去幹涉,報以漠然的态度。
所以看到她特別生氣地指責安德烈的時候,甚至用到了不配當父親這樣很激烈的詞彙,他其實很驚訝。
裴祉對安德烈還算了解,雖然他有時候脾氣會比較急躁,但本質并不壞。
米娅這孩子過分的聰明,知道誰在護着她,哭得那麽大聲,就是故意要給安德烈下不來臺,讓他當那個壞人。
所以才把安德烈激怒了,不過他推宋郁的那一下,确實是讓裴祉很生氣,如果不是他反應快,摔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肩膀的傷口隐隐做痛,洗澡的時候也很不方便,做什麽事都變得麻煩起來,他本來是很怕麻煩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卻覺得很值得。
宋郁揪着他衛衣帽子的抽繩帶子,繞着手指纏了一個圈又一個圈,就是不講話。
其實她反應大,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不過就是過去經歷的陣痛對她造成的影響。
以前沈舒芝三天兩頭就會有應酬,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一回來就會把她工作上的不順、感情上的憋悶,全都發洩給宋郁。
那時候沈舒芝還對宋齊梁有期待,所以怨恨的情緒很深。
看到宋郁那一張很像宋齊梁的臉,就控制不住,用各種言語去辱罵。
宋郁完全想象不出,在人前溫婉優雅的女人,罵自己的女兒,會說出那麽難聽的話,明明她什麽也沒有做。
她嘗試過給宋齊梁打電話,但幾乎很少打通,就算打通了,接電話的也是別人,大多拿腔拿調,嗲聲嗲氣。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她念寄宿制初中之後才結束,宋郁上初高中以後,幾乎很少回家,大學考的另一座城市的學校,即使寒暑假也不會回去。
一直到現在,她對沈舒芝的印象,不是過分冷漠,就是過分狂躁,完全不像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
所以她會很羨慕米娅,至少父母都很愛她,即使有矛盾,也是出于對這個家的愛護,行的路和方向始終一致。
不像她的家,表面上看着光鮮亮麗,就是強湊在一起的三個陌路人。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宋郁完全不想提及,情願讓它漚在內裏發爛發臭,也不想翻出來見光。
見她許久沒有吭聲,裴祉發出一聲:“嗯?”
宋郁小聲嘟囔:“沒什麽其他原因,我來姨媽了,心情不好。”
裴祉一愣,倒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早上不還沒有嗎?”
“路上才來的。”宋郁胡亂扯着謊。
裴祉沒再說什麽,手移到她的小腹上,來回地揉搓。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宋郁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溫暖熾熱。
她把臉埋進男人的脖頸處,鼻尖蹭了蹭,空氣裏散發出一股很淡的雪松味道,讓人很安定。
裴祉動了動受傷的胳膊,沒什麽大礙,于是擡起手,蓋在了她的腦後,五指插進宋郁密密的頭發裏,一下一下順着她的黑發。
忽然,他摸到宋郁後腦勺那塊略微突起的疤痕。
“這裏怎麽弄的,剛才摔的嗎?”
宋郁後背僵了一下,有些不習慣被碰觸到那裏,好像疤痕還是會痛一樣。
男人的指腹粗糙,動作卻輕柔,沿着凸起的疤痕,小心翼翼地撫摸。
她随後又緩和下來,由着他的碰觸。
從記事起,宋郁見到沈舒芝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個放假的周六,沈舒芝很難得回了一趟家,但依然埋頭在處理工作。
宋郁那時候四五歲,在客廳上蹦下跳發出噪聲,想惹媽媽的注意。
一不小心,她從沙發上摔了下去,後腦勺磕到了茶幾的尖角。
宋郁記得當時她哭得很大聲,一直哭一直哭,以為媽媽總該出來了吧。
結果她只聽見了冰冷的關門聲。
是沈舒芝嫌她太吵。
最後還是買菜的阿姨回來看見,把她送去的醫院。
宋郁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原來世界上是真的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
“很早以前了,小時候調皮摔的。”她輕描淡寫地說。
聞言,裴祉輕笑,“是挺皮的,摔那麽大的口子。”
“痛不痛。”他問。
耳邊男人的聲音溫潤清淡,像是醴泉流經幹涸的土壤。
不知道為什麽,宋郁突然覺得很委屈,隔了許多年,第一次有人問她傷口痛不痛。
她雙手死死箍着裴祉的腰身,彼此貼得更近,有兩滴水珠落在他的衣服上,很快滲透進布料,消失不見。
宋郁搖搖頭。
“現在不痛了。”
第二天。
宋郁醒來的時候,另一半床已經沒有了人,床單也是冰涼,不知道裴祉是什麽時候醒的。
她在客卧自帶的衛生間裏簡單的洗漱打扮後下樓。
還沒走到樓下,就已經聞到了從廚房裏傳來烤吐司的味道,還帶有焦糖的甜味。
愛麗絲端着烤盤,嘴裏叼着一塊吐司邊,正好從廚房裏出來,看見宋郁時,雖然安德烈提前和她說過,但還是忍不住的驚訝,沒想到裴祉帶來的女人那麽漂亮。
宋郁穿着一條藍色的針織連衣裙,早晨溫度有些冷,披了條素色的坎肩,明明未施粉黛,表情裏還帶着剛睡醒的懵,眉眼微微上挑,又是嬌媚又是可愛。
“早上好。”愛麗絲打招呼道。
宋郁揉了揉眼睛,認出了愛麗絲是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很快清醒過來,也道了一聲:“早上好。”
“住在這裏打擾你們了。”畢竟是在別人家,宋郁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愛麗絲友善地笑道。
宋郁依然覺得拘謹,忍不住往客廳的位置看,好像在找些什麽。
“他們出去晨跑了。”愛麗絲解釋說,她擡起頭看一眼牆上的複古挂鐘,“應該沒那麽早回來,我們先吃早飯吧。”
然而,愛麗絲的話音剛落,門口挂着的風鈴被灌入的風吹起,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安德烈先進來,站在腳墊上,跺了跺腳,抖掉了鞋子周圍沾上的雪。
他沒穿外套,一件短袖T恤加及膝的寬松短褲,露出整條小腿,怎麽看怎麽冷。
裴祉緊随其後,也沒比他多穿多少,一件灰色的衛衣,衛衣的帽子套在頭上,黑發被壓得很低,蓋住了半張臉,襯得側臉的線條更加明晰。
愛麗絲:“這麽早就回來了?正好,我的早餐也做好了。”
“牛奶還是咖啡?”她問。
安德烈微微喘着粗氣,扯着T恤的領口,好像還很熱似的,“兩杯咖啡,謝謝。”
反觀裴祉,倒是氣定神閑的,呼吸平穩。
宋郁記得他之前在破冰船上運動就很規律,不管工作多忙,每天都要跑一個半小時的步,沒想到出來這一兩天的,也不落下,真是自律到可怕。
裴祉進門以後沒有立刻來到餐廳,而是上樓回房間換了身衣服,昨天洗掉的襯衫已經烘幹。
吃早餐的時候,氣氛比起昨天要融洽許多,屋子裏散亂到處的啤酒瓶早就被收拾幹淨。
裴祉拉開宋郁旁邊空着的椅子坐下。
宋郁側過頭,忍不住疑惑道:“你身上有傷,能跑步?”跑步不得讓傷口開裂。
裴祉拿起三明治,慢條斯理地用刀抹花生醬,“不能,我忘了。”
宋郁:“......”
安德烈拿起餐桌上咖啡壺,給自己又添了一杯。
“我也沒注意,還說比賽跑個半程馬拉松呢,結果跑着跑着,我從後頭看他,肩膀怎麽紅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祉之前在雨林和荒野裏生活的時間久了,對于身體上的傷痛并不怎麽在意,連這都能忽略。
宋郁皺了皺眉:“那這一周你都不準再運動了。”
裴祉掀起眼皮看向她,嘴角勾起,特別服從:“好。”
吃過早飯,他們要趕回新奧爾松的飛機,于是便和安德烈一家告別。
愛麗絲抱着米娅,安德烈把他們送到院子門口,他說:“有機會再來,等我們租到房子,發郵件給你。”
裴祉點點頭,擡手揮了揮:“走了,不用送了。”
宋郁因為昨天和安德烈鬧得不算愉快,現在還有些尴尬。
反倒是安德烈朝她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
前一晚下過雪的緣故,道路被車駛過,變得很滑,騎着自行車的年輕送奶工經過,在拐角的地方突然滑到,連人帶着滑了出去。
玻璃瓶裝的牛奶滾了一地。
裴祉看見了,完全沒有思考的,很自然地大步往送奶工的方向走,把他扶起來,幫着一起在雪地裏撿奶瓶。
宋郁站在原地,視線盯着他的背影。
安德烈也望着同一個地方。
許久。
他說:“裴是一個很好的人。”
宋郁目光不移。
“我知道。”
安德烈轉過頭,看向她:“所以你也一定是個很好的人,不然他不會那麽喜歡你。”
“......”宋郁愣了愣,有點高興又有點存疑:“你怎麽看出來他很喜歡我的?”
安德烈眼神不解。
“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宋郁抿了抿唇,沒有講話。
遠處裴祉和送奶工告別,送奶工塞給他一瓶牛奶,騎上自行車,迎着風雪又繼續工作。
裴祉拿着牛奶回來,直接就遞給宋郁。
“喝嗎?”
随即,他想了想,又放進自己外套的口袋。
“還有點冷,我先給你捂熱了。”
宋郁怔怔地望着他。
安德烈的話還萦繞在耳邊。
感覺到了。
但是太溫暖了,溫暖的不真實,不可信。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10瓶;Heathens 5瓶;啊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