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市
夜市人聲嘈雜,滿臉汗漬的掌廚師傅邊招呼生意,邊熱火朝天的翻炒鍋中的辣炒蛤蜊,停留在攤前的行人,盯着冰櫃裏琳琅滿目的肉食揚聲商讨。
孟清念深陷嘈雜,腦海裏浮現的只有謝南骁的身影,她着急的想要跟他解釋,他卻是像看戲般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忽然間,孟清念心底清明,或許謝南骁并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他只是想看她局促害羞的模樣。
臉頰的熱度随着忽而卷來的涼風,融于夜幕消失不見,白嫩的手指拿過桌面沾染油脂的菜單,旋轉放置眼前,神情淡漠地岔開話題,“你們點東西了?”
劉國戚還沒有從孟清念驚呼中回神,在他印象裏孟清念總是清清淡淡,聊到興起時,笑起來也是溫溫柔柔,從不會失态驚叫。
謝南骁靠坐在凳子上,他眼皮輕掀漫不經心地應道:“等你。”
孟清念心中微動,白嫩的指腹捏着菜單,拒絕跟謝南骁直接交流,她沉默地掃視菜單沒有應聲。
劉國戚在謝南骁開口後也回過神,他快速應道:“對,我們怕你來太晚,燒烤涼掉不好吃,特意等着你來再點。”
孟清念擡起頭,清澈的杏眼看向劉國戚神色認真,仿佛剛才的小脾性只是她的錯覺,“有什麽忌口?”
劉國戚略微有些愣怔,他跟孟清念吃飯次數也算多,他的忌口孟清念心裏都清楚,每次點菜不需要他說,她都會盡量避開。
劉國戚轉眼看向謝南骁,這裏跟孟清念第一次吃飯的只有謝南骁,孟清念想問的也是謝南骁。
只不過因為剛才的誤會,孟清念不願意跟謝南骁說話,轉而來詢問他,借問他忌口之際知道謝南骁的忌口。
劉國戚失笑,還真別扭。
“我沒有什麽忌口。”
他收起笑轉頭配合地詢問謝南骁,“骁哥,你有忌口嗎?”
謝南骁睨了要孟清念,察覺她憋着氣不搭理他,謝南骁随口念道:“不接受膻味,不吃內髒,不吃太辣太油,不要蔥姜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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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聲音如玉珠敲打桌面,一聲聲叩進孟清念心裏,激得垂在桌下的手隐隐抽動,不吃膻辣油不要蔥姜蒜,他怎麽不去廟裏當和尚?
她好意詢問謝南骁忌口,防止點到謝南骁不喜歡吃的食物,謝南骁倒好,夜市主打的膻辣香他全忌口。
孟清念不動神色的拿過旁邊的紙筆,寫下小龍蝦、田螺、牛油羊肉烤腸,外加二十串烤饅頭、一盤花生。
寫完,她将菜單遞給劉國戚。
劉國戚看了眼孟清念點的東西,眼睛盯着那二十串烤饅頭有瞬間的凝滞,他遲疑地問出口,“念念,二十串烤饅頭,你吃的完嗎?”
謝南骁眉眼輕揚,訝異地看向孟清念,随後輕笑出聲,還真有意思。
孟清念避開謝南骁的視線,爽朗應道:“吃的完。”
“你确定你吃的完?”謝南骁再次詢問。
漆黑的眼眸隐下深藏的思緒,仿佛等待獵物落入陷阱的捕獵者。
孟清念沒吭聲,轉頭跟劉國戚說話,“你看看你還要點點什麽。”
謝南骁心裏的脾氣被勾起,他嘴角揚笑,銳利的眼卻盯着孟清念一動不動。
劉國戚感受到兩人身上蔓延的火氣,他放輕聲音指了指生蚝和花甲讓孟清念寫上,随後将菜單遞給謝南骁。
謝南骁看都沒看,緊盯着孟清念道:“不用。”
劉國戚跟随謝南骁的視線看向孟清念,喧嚣的鬧市裏,孟清念仿佛獨在一個空間,安安靜靜的寫菜着名,根本沒有注意謝南骁的表情。
劉國戚不好打破此刻的寧靜,他接過孟清念寫好的菜單,起身拿去給服務員。
空曠的圓桌只剩下謝南骁和孟清念兩人,誰都不願意開口說話,孟清念眼神發虛地看着遠處發呆,謝南骁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機也沒有出聲。
夜市生意忙,服務員奔波在飯桌前抽不出空,劉國戚不得已将菜單送到收銀手裏,他想快點回到餐桌,誰知轉身遇見熟人不免攀談兩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清念久久等不到劉國戚,飯桌沉寂的氛圍刺撓着她的心,她正準備出去透透氣,謝南骁忽地擡眸看向孟清念,問道:“想好了?”
孟清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清澈的眼微睜,一動不動地看着謝南骁。
等了片刻,謝南骁沒有說話,她收回視線正想起身。
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第幾天了?”
孟清念身體僵住,她來夜市見到謝南骁太過震驚,早已忘記謝南骁在無線電跟她說過的話。
現在舊事重提,孟清念歸于平靜的心翻起滔天巨浪,腦海裏不斷重複謝南骁問她的話。
他到底算個什麽東西。
孟清念嘴唇嗫嚅,謝南骁問她那天,她下班回家确實仔細想了幾分鐘,但睡意太濃,想着想着她就躺在沙發上睡過去。
醒來後直接将這個問題抛在腦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她腦海。
孟清念這次不是故意不理謝南骁,而是回答不上謝南骁。
孟清念清澈的眼眸盯着謝南骁,沒有說話。
謝南骁睨向孟清念,看見她眼中的猶豫,輕笑一聲,“幾天都回答不出來?”
孟清念凝神想了想,“五天。”
謝南骁随意将手機扔在圓桌上,言語簡短,“所以?”
難解的題再次抛給孟清念,孟清念沉聲思索,思索不出答案,她幹脆将問題抛回給謝南骁。
“你覺得你算個什麽東西?”
話出口,孟清念細細品味才覺得不對勁,怎麽有點像罵人。
劉國戚跟熟人攀談完走到圓桌邊就聽到這麽勁爆的話,他遲疑地停住腳,有點不知道是該再多給兩人點空間解決私人問題,還是出手緩解兩人的矛盾。
謝南骁挑眸看向孟清念,孟清念沉默地挽救了一下,改變剛才的說辭,“你覺得你算個東西嗎?”
凝固的氣氛更加僵,劉國戚心裏為孟清念擔憂了一把,他緊着心硬着頭皮正準備開口為孟清念說話。
謝南骁忽地笑出聲,張揚地說道:“我覺得我算個東西。”
緊張的氛圍被打破,周遭的聲音恢複正常的熱鬧,劉國戚心裏舒了口氣,謝南骁沒有介意就好。
孟清念像是沒有察覺剛才的劍拔弩張,她淡定地看向他,既然他都說他是個東西,那他就是個東西吧。
劉國戚沒有再給兩人吵架的機會,他坐在兩人中間唠起了家常。
“骁哥什麽時候回的國?”
謝南骁八歲出的國,他出國的時候劉國戚剛好被調走服役陸戰空軍。
“成年當天。”
“怎麽不回軍屬大院看看?”
敏感的詞彙讓孟清念神經一動,她豁然看向劉國戚,眼神在劉國戚和謝南骁身上游動。
劉國戚看明白孟清念眼底的訝異,他正想解釋,孟清念已經垂下眼眸。
他不再詢問謝南骁,盡量将話題往自己身上引,免得踩到兩個人任意一方的雷區。
燒烤陸陸續續送上來,劉國戚起身去冰櫃拿啤酒,謝南骁注意到孟清念剛才的震驚,他擡眸颔首問道:“你住過軍屬大院?”
“嗯。”
只不過時間很短只有兩年。
謝南骁拿過劉國戚放在桌上的煙,骨節分明的手指壓着煙盒,一下一下地敲打桌面。
聲音低沉,“什麽時候走的?”
孟清念沒出聲盯着他看了會兒,見他神色散漫,并沒有什麽惡心,她才道:“劉老站崗滿一年那天。”
敲打的煙盒被謝南骁略微用力翻滾在桌面,他呵笑一聲,靠坐在凳子上,深邃的眼眸定格在孟清念身上。
“真不巧,你剛走,我剛來。”
孟清念渾然不在意,真巧,還好沒有早遇見。
孟清念沒說出口,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等劉國戚回來。
炎熱的夜晚忽然刮起大風,将嗡嗡嗡作響的風扇都比下去。
冰涼的啤酒碰撞擺放在桌上,劉國戚熟練的開啤酒倒上,他見桌上的燒烤還沒有動,說道:“怎麽都沒吃,你倆什麽時候這麽矜持了?”
劉國戚一說,孟清念麻溜地拿過旁邊的手套,從盆裏拿麻辣小龍蝦吃,狂風吹亂孟清念的頭發擋住她的視線。
孟清念取下手套,挽起自己的秀發用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固定好。
她重新套起手套,看見謝南骁拿起筷子夾小龍蝦裏面的配菜。
好心地出聲道:“這是辣的,很辣。”
謝南骁清明的眼盯着她看,孟清念無所畏懼地回視,謝南骁最近揚起一抹笑,無動于衷地繼續夾。
孟清念轉頭看向劉國戚,“劉老,他不能吃辣,這個很辣,他會吃出問題。”
劉國戚夾在中間兩面為難,他看向謝南骁遲疑地說道:“骁哥,這個确實很辣。”
得到劉國戚的回答,孟清念将剛上來的二十串烤饅頭端到謝南骁面前,關切地說道:“吃這個,不膻不辣不油沒有蔥姜蒜,很符合你的口味。”
劉國戚驚恐地看向孟清念,原來這二十串烤饅頭在這等着謝南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