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塔臺
“滋。”
“塔臺早上好，南風6871，五邊12海裏，聽你指揮。”
初夏，六點二十五分，漆黑如墨的天空漸漸變得明亮，氣勢恢宏的飛機破雲而出，閃爍着燈光緩緩下落。
巍然屹立在首都國際機場航站樓前的塔臺內，兩名身穿純白色襯衫的女生坐在塔臺管制席位，井然有序的維持着機場飛行秩序。
“南風6871，塔臺修正海壓1010，地面風360，3m/s，跑道36L（左）可以落地。”
“北航5708，地面風360，3m/s，跑道36R（右）可以起飛。”
“海鷺6806，跑道36R跑道外等待。”
“海鷺6806，可以起飛。”
忙碌完，孟清念靠坐在凳子上，深呼一口氣擡頭看向塔臺左上方的時針。
七點十五分，還有四十五分鐘換班。
熬了通宵，孟清念神情已經有些疲憊，她拿起旁邊的冰鎮咖啡一口喝下去，刺激自己精神起來。
她是塔臺管制員負責空中交通指揮，必須保證在崗的每一秒都清醒，如果因為走神發出錯誤指令，導致飛機相撞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她不僅會被撤職，還會因為背負上百條性命活在痛苦裏。
冰涼的咖啡滑過食道，過低的溫度凍的她胸腔發涼精神一振。
“塔臺，東風8666，請求起飛。”
耳麥裏傳來機長申請起飛的聲音，這個機長說話語速很快帶有很重的口音，如果不是孟清念看向中控臺的航班行程表，她根本不知道機長念的飛機航班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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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念微皺眉，白皙幹淨的手指按下連接在耳麥上的說話按鈕，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複道：“東風8666，塔臺修正海壓1010，地面風360，3m/s，18L可以起飛，再見。”
“18L可以起飛，再見，東風8666。”
為防止無線電受到幹擾，導致機長聽錯指令、聽不清指令造成飛機事故，管制員每發布一條指令，機長必須重複一遍指令，以确保聽到的指令正确。
短暫停留半秒，孟清念還來不及喘口氣，耳麥裏傳來低沉清爽的聲音，“塔臺，聯航6666，36L申請盲降。”
“清念姐！你們吃早餐了沒有！我來的時候給你們買了早餐！”一道掐着嗓的甜美聲音在塔臺炸開，壓下耳麥傳來的聲音，孟清念只模模糊糊聽到一句塔臺，東風8666。
“清念姐！”陳瑤沒眼色的走到她身邊，加重聲音喊她。
孟清念忍着脾氣沒搭理，手指搭在發話鍵遲疑兩秒。
害怕東風8666起飛出現問題，孟清念謹慎道：“東風8666，請重複。”
謝南骁聽到耳麥傳來塔臺呼叫東風8666的聲音，下颔輕擡，眉眼微挑，掃向無線電頻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東風8666？
沈嘉浩坐在副駕駛聽到耳麥裏的聲音，洋溢着笑容吹了一聲口哨，故意調侃他，“骁哥，你不行啊，是不是聲音太小，人姑娘聽不見啊。”
謝南骁放開手中的操縱杆，散漫地靠在駕駛座上，狹長的丹鳳眼漫不經心地掃向沈嘉浩，“你覺得呢？”
沈嘉浩笑了笑，他當然知道不是，他們早已經進入首都塔臺無線電頻道，聽見東風8666跟塔臺請示起飛，明白塔臺那邊出現問題，喊錯飛機航班號。
兩秒後，無線電遲疑地傳出一道口音重的男聲，“重複..一遍？重複什麽？18L可以起飛，再見，東風8666？”
謝南骁聽到耳麥裏傳來東風8666含糊不清的聲音，呵笑一聲，低聲罵道：“蠢。”
東風8666還在首都上空盤旋，沒有關閉首都塔臺無線電，剛才他呼叫塔臺，東風8666聽得見。
既然聽見了還不知道塔臺呼叫錯人，盲目的跟從規章制度複誦，不提醒塔臺就是蠢。
沈嘉浩認同的點點頭，“确實不怎麽聰明。”
謝南骁睨向無線電頻，示意他，“再呼叫一次。”
駕駛艙裏機長和副駕駛都可以跟塔臺通話，機長忙碌時，所有其他輔助工作都要由副駕駛來完成。
沈嘉浩手指搭在發話按鈕上還沒按下，孟清念意識自己聽錯飛機航班號，目光快速掃過航行表面探測器，發現有六架飛機即将降落，其中有架聯航6666航班號跟東風8666相似的。
輕柔的聲音急切的在無線電臺響起，“聯航6666，塔臺修正海壓1010，地面風360，3m/s，可以盲降跑道36L。”
沈嘉浩按下發話按鈕準備回複，謝南骁低沉的聲音先沈嘉浩一步傳出，“還算有點腦子。”
知道喊錯航班號，能夠迅速地反應過來，查找進入頻道內的航班。
聽到耳麥裏傳來低沉不近人情的嘲諷聲，孟清念呼吸一滞，心裏隐隐升起的小火苗，噌地燃燒起來，溫和的聲音也緊跟着變得冰冷，“但凡你們把數字念清楚，也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謝南骁眼眸微挑，“我說話不清楚？”
還在孟清念無線電頻的東風8666，聽到孟清念和謝南骁嗆起來，濃烈的火藥味彌漫在頻道，吓的他主動站出來承認錯誤，“對不起，是我說話不清楚，我以後絕對改！”
謝南骁周身的氣場變冷，俊朗的臉似笑非笑，“以後改？作為一名飛行員話都說不清楚，怎麽跟塔臺和地勤溝通，如果塔臺沒注意到我的存在，造成後續飛機追尾，你要怎麽改？”
“你跪在機場給失去生命的乘客道歉，都不會有人願意多看你一眼。”
東風8666自知理虧說錯話，連忙一字一句清晰的改正道：“我現在就改！”
沈嘉浩坐在副駕駛笑，謝南骁和東風8666的機長同級別，東風8666再犯錯，也輪不到謝南骁來說教，他完全可以反駁謝南骁。
但謝南骁身上的氣勢太足，東風8666被壓的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恭敬的把謝南骁當上級對待。
孟清念聽到他兩人的對話，冷靜下來，這件事也不完全是東風8666的錯，她解釋道：“剛才塔臺有幹擾。”
她的話是說給謝南骁和東風8666聽，也是說給陳瑤聽。
塔臺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工作，公司有規定，不允許在塔臺內大呼小叫，影響到同事工作。
陳瑤知錯犯錯，該道歉認錯的是她。
謝南骁聽出孟清念的話外音，知道剛才她在撒氣，他嗤笑一聲，左手利落的在中央操控臺調節調節參數，右手握住右側的推動杆，穩住力氣往前推。
飛機急速下降，謝南骁丹鳳眼微勾，言語張揚地回複，“下高度7500、3100，盲降跑道36L，聯航四個六。”
低沉的嗓音忽然變高，細聽之下還藏有股愉悅，怕她再次聽錯，還特意将6666說成四個六。
孟清念氣笑，她擡眸看向空中往下降落的聯航6666，雪白的笑臉回歸平靜，他成功在衆多飛機裏脫穎而出，記進她心裏。
陳瑤看見孟清念鮮少地發脾氣，她站在旁邊怯怯地問道：“清念姐，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平時這個時間點航班都比較少，我見你們都沒有說話，才那麽大聲的，對不起，清念姐。”
“如果你被投訴，我會幫你解釋。”
孟清念轉過頭看向陳瑤，感覺有些好笑，她怎麽這麽确定她會被投訴？孟清念掃視她一眼，平靜道：“在我被投訴前，我會先投訴你。”
陳瑤臉色大變，高聲喊道：“清念姐！”
孟清念已經轉回頭，按下說話按鈕，聲音溫和輕柔的指揮飛機，陳瑤想跟孟清念求情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她憋屈地停了聲，轉身往樓下休息室走。
沈嘉浩斷斷續續在頻道裏聽到事情來龍去脈，“這妹子挺刺，聲音聽着溫柔沁人心脾，像是富貴家庭養出來的大家閨秀，沒想到遇到事就兇相畢露，狠狠咬對方一口。”
謝南骁注意着地面引導員的手勢停好飛機，反問，“不好？”
沈嘉浩自言自語地解釋，“也不是不好，就是這種處事方式在機場不吃香。”
謝南骁睨了他一眼，站起身彎腰走出駕駛艙，“你被人故意挑釁，按在地上揍，你還管自己的反擊方式別人看不看的慣？”
沈嘉浩噎住，謝南骁說的有道理。
他檢查完所有設備，跟上謝南骁的腳步細細回想剛才頻率裏的聲音，總覺得很熟悉，嗓音溫柔沁人心脾，清念姐？
孟清念？
那另外一道甜甜的蘿莉聲音是陳瑤？
沈嘉浩豁然笑開，看來塔臺美色壓下一衆空姐的兩位管制員，也在暗暗較勁。
他喊道：“骁哥，外面都說首都機場漂亮姑娘多，你知道哪個崗位的姑娘最絕？”
謝南骁長得高足有一米九二，高大健碩的身體站在機艙門口，刺眼的光芒照射在俊朗的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光。
謝南骁微微側頭，菱角分明的臉在光影下更加立體，他漫不經心地睨過旁邊的空姐沒出聲。
注意謝南骁的視線，沈嘉浩忽然笑起來，他略過旁邊妝容精致的空姐擲地有聲地說道：“塔臺。”
想起無線電頻率裏惱怒輕柔的聲音，俊朗的臉勾起笑，“剛才的女生？”
沈嘉浩訝異地看向他，謝南骁知道？
他不是剛從部隊轉民航兩天？
謝南骁擡眸看向航站樓前的塔臺，他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确實絕。”
沈嘉浩腦袋有些懵，難道謝南骁認識孟清念？
走神的瞬間謝南骁已經下了飛機，沈嘉浩追上謝南骁，疑惑地問道：“你怎麽會認識孟清念？”
謝南骁掃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說認識她？”
沈嘉浩呼吸一滞，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說什麽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