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直到上飛機,姜默臉都是鐵青的。
主要原因是沈朝文那雲淡風輕的态度。昨晚一通機關槍突突突似的告白加強吻後,人家拍拍他的肩,丢下一句“我去客房睡,十一點叫你”就走了,留他一個人在房間裏輾轉反側,失眠到淩晨三點半還在苦惱,震驚,難以置信。
第二天還在睡夢中悔恨初吻沒了的他突然被某人暴力搖醒,沒來及大發雷霆就被沈朝文趕去衛生間洗漱、被催着換衣服、被催着去樓下吃已經做好的小馄饨、被催着搬行李上車……
去機場的路上,姜默一路閉目養神,半句話都不想跟沈朝文說。
他不想跟沈朝文溝通昨晚的事,心中的計劃是冷處理,不接受不拒絕不表态讓這厮死了這條心。
而另他震驚的是沈朝文似乎壓根不打算跟他溝通,人家神态自若地坐在邊上幫他檢查着證件和随身物品,滿臉都寫着無事發生。
他不主動提,自己就顯得有些被動。
敵不動,我不動。姜默也懶得理他,偏開頭生悶氣,權當沈朝文是空氣。
沒人送他。姜啓東在外地開會,梅晴下午要麽排練要麽姐妹聚會……姜默也習慣了,他的家庭氛圍一直如此自由随意且随便,送兒子遠行這種事是姜默小學時才有的待遇,他的父親母親并不認為去法國讀個書還要特意請假來送。朋友呢?朋友倒是蠻多的,但姜默一向怕麻煩,覺得那種送來送去的尴尬場面沒有必要出現在他的人生經歷裏。
所以,姜默覺得沈朝文堅持要送自己這件事很別扭。
當然,昨晚的事情更別扭。
別扭歸別扭,他又說不出口。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他的大腦還在讀取信息,試圖尋找過去生活中的一些蛛絲馬跡,找到那麽一星半點沈朝文對自己圖謀不軌的證據……
沒找到。
他的記憶基本只停留在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上,比如一起躺在床上談人生談理想,比如過年的時候一起回老家,在家樓下堆雪人、癱在沙發上吃凍梨,再比如大半夜一起壓馬路吃烤紅薯喝營養快線……
過界了嗎?姜默不确定地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吸引到沈朝文的。
反正他很坦蕩,敢拍着胸脯說一直是把沈朝文當親弟弟疼的,會比朋友親密一些,但那也只是類似親情,他很珍惜這個可靠的弟弟,想要和沈朝文發展一輩子的兄弟關系。
現在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姜默莫名有一種自己被背叛的無力感,又痛苦又羞惱,恨不得把沈朝文丢進黃浦江去洗洗腦子,好讓他們的關系重新來過。
一路沉默着到機場,姜默自己下車拿了行李箱,沒讓沈朝文幫忙,用背影示意他趕緊滾蛋。沈朝文也不在意,默默跟他在後邊,一邊走一邊交代:“你去那邊記得好好吃飯,少喝點酒,去外面喝心裏有點數,以後沒人接你了。”
姜默腳步頓了頓。
沈朝文繼續道:“我會經常回去幫你看看小貓咪的,一周至少三次,到時候拍照片發給你看。幹媽的話我跟她說過了,只要阿姨不在我會過去給她做飯,我們這學期課不算太多,能兼顧過來。家裏有什麽事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你不用擔心。去那邊需要什麽告訴我,我給你寄過去。還有,也不知道你去那邊能不能每天都吃上蔬菜水果,我給你在箱子裏放了瓶維生素,記得每天……”
姜默越聽越心驚。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件很恐怖的事,面前這個人已經漸漸滲透進他的生活裏了,平時忙東忙西很多事情顧不上,他确實“麻煩”了沈朝文很多很多事,全當他是家裏的一份勞動力在使。而且不光是自己,就連梅晴似乎也開始依賴他……
姜默打斷他喋喋不休的交代:“朝文,夠了。”
沈朝文擡頭看他。
“我們不可能的。”姜默沉重道,“你把昨天的事兒忘了,我也忘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哥這輩子永遠認你這個弟。”
沈朝文沉默了幾秒。
然後他開始轉移話題:“我下學期可能會去英國當交換生。”
還處在興師問罪狀态中的姜默瞬間愣住。
“交換生?”
怎麽又沒聽他說過???
沈朝文點頭:“時間不長,就一個學期,去倫敦國王學院。是我們法學院和他們合作的一個項目,學校負責大部分開銷,但生活費要自己出。我一開始不太感興趣,但學院推薦我去,老師也強烈建議我去。我下來算了算,生活費緊一緊應該是夠的,姥姥給我存過一筆錢讀書用,我前段時間拿去炒股賺了一些,然後加上我攢的獎學金和……”
炒股?
姜默再度震驚了:“你還炒股?你什麽時候學的炒股?你還敢炒股?!”
這個人到底都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學了些什麽!
沈朝文沒答,淡定地推了推眼鏡,繼續道:“我上網查了,倫敦到巴黎歐洲之星就兩個小時,但票價太貴了,廉價火車八個小時,票價還能接受。我不會說法語,過去找你的話,你能來接我嗎?”
姜默:“…………”
“是個好機會,但我對出國沒執念,想去也是因為離你近,能去看看你。主要看你的意思,你如果不想見我,那我就放棄這個機會。”
難道自己說不想見面他就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嗎?他們學校的交換生要非常優秀才能選上吧……
姜默想了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難以置信道:“沈朝文,我怎麽聽着你像在威脅我!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陰險了?”
沈朝文真誠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心裏話,你為什麽覺得是陰險呢?”
“……”
姜默覺得自己快被他氣暈了。
“最後,你剛剛說把昨晚的事兒忘了,這大概不行,因為我記性一直非常好。”沈朝文道,“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兒,我喜歡不喜歡是我的事兒,你管不着。”
姜默黑着臉吼了句:“你清醒點!!咱倆不可能!!!”
沈朝文表情不動:“先別這麽說,未到終局,乾坤未定,再往後看看吧。”
說完他眼尖地發現姜默衣服上一根貓毛,湊近想把毛拈下來,但這個動作把姜默吓得大退一步,以為這人又要像昨晚一樣對自己……
沈朝文被他的反應取悅了,罕見地笑了笑,手轉了個彎,幫渾身緊繃的姜默整理了下衣領:“進去吧哥,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想你的。”說完拍拍他的肩,揮揮手轉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居然隐約有些得意……
姜默看着他一步步離開,感覺這件事可能激起了沈朝文的好勝心,而自己正在慢慢走入一個圈套。
可是不對啊,人不能,至少不應該把表白搞成宣戰的架勢對不對?
他剛剛那語氣為什麽像在宣戰?
感情的事他怎麽可以用那種語氣跟自己談?
不可理喻。
姜默就這麽一肚子氣地上了飛機,決定先跟沈朝文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