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次見面 (1)
初見葉繁枝的那一天,李長信跟着主任醫師一起做了一臺燒傷後面部重建的手術,由于燒傷嚴重,一臺手術下來,每個人都筋疲力盡。
李長信在電梯中遇到房俊,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在電梯門快關閉的那一刻,忽然有個清新幹淨的女聲喚住了他們:“請稍等一下。”
李長信自然而然地擡手按住了打開鍵,未關閉的電梯門一點一點在他面前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容色絕麗的一張臉,中分長發輕披在雙肩。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雙眼,仿佛秋日裏的山泉,波光潋滟,清澈恬靜。
那女生錯愕地看着李長信,似乎也有一瞬間的愣怔,而後大約注意到這樣的直視太過突兀,便收回視線,跨進了電梯。
一時間,電梯裏靜默無聲。
等到那女生跨了出去,房俊這才問道:“知道她是誰嗎?”
李長信搖了搖頭。
“是葉院的女兒葉繁枝。葉繁木醫生的親妹妹。”
“怪不得。”李長信有不小的詫異,而後解了惑。怪不得那雙眼清清冷冷的,如覆寒霜。
“怪不得這麽高傲,是吧?”
李長信含笑不語。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彼此心領神會就好。
李長信自打高中起便得到了葉家的助養,學醫也是因為受了葉家的影響。在醫學路上也算是受到葉家栽培,但他一開始唯一接觸的人只是院長葉半農的秘書汪林全。葉家的人,除了院長葉半農,還有在醫院工作的葉繁木外,其餘的人,他一概不認識。
房俊說完,又自顧自地補了一句:“高冷是高冷,但人家就是有條件啊。不說家世,單看她的臉蛋和身材,啧啧啧……”
李長信自然留意到了,葉家大小姐美豔絕倫,身材前凸後翹,完全符合時下“直男”心目中“天使臉蛋,魔鬼身材”的标準。以他整容外科醫生的專業眼光來看,也很難挑出錯。與後天加工不同,葉繁枝身上的每一處都渾然天成、自然舒服。
“她剛大學畢業不久……最近經常在醫院出現。整個醫院都在傳,說她來醫院是準備從衆多年輕醫生中挑選老公的。”房俊雙手一攤,含笑調侃,“誰娶了她就等于娶了這半家醫院,少奮鬥三五十年啊。所以很多人躍躍欲試,希望自己能被她看中。”
李長信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雙眼,好像山中溪水,清澈見底,但冷冷的表情,顯然是寒冬裏的溪水,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他似笑非笑地對房俊說:“莫非你也想一試?”
“不瞞你說,我确實有想法。醫院我是不感興趣,因為實在是能力有限。但畢竟我是個‘直男’,很難抗拒這樣的大美人。哦,對了……她剛剛看你的時候,模樣很是奇怪……你們認識?”
李長信搖頭:“不認識。我每天兩點一線,不是醫院就是家裏,怎麽可能認識葉家大小姐呢?!”
但想到葉繁枝盯着李長信的那一抹古怪眼神,房俊疑惑地側頭又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但葉繁枝在那一刻流露出來的真實表情應該是認識李長信的。
隔了幾天,李長信和房俊又在病房碰到了葉繁枝。
那是個唇腭裂孩子的病房。她背對着門,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嗓音很是清澈溫柔,一點也無平日給人的高貴冷漠。她把童話故事娓娓講來,十分動聽。
這一天,葉繁枝穿了件寬松白襯衫,下着灰色牛仔褲,外面套了一件質感極好的藍白花紋開衫,長直發披散在兩肩,幹淨清爽得叫人想起一望無際的大海。唯一能顯出貴氣的,大概就是那對珍珠耳環。珍珠光澤圓潤,随着她的動作款擺,煞是動人。
只一眼,李長信便覺一種妩媚嬌俏的氣息撲面而來,叫人難以抵擋。
裏頭的葉繁枝講完故事,合上了書本:“所以大家呢,要像書裏的主人公小淘氣一樣,不要因為長相等原因自卑,要像小淘氣一樣勇敢堅強,好不好?就像書裏說的,小淘氣長得與衆不同,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他,特地親吻了他。你們也是哦。你們都是上帝鐘愛的獨一無二的孩子。”
其中一個小孩子稚聲稚氣地說:“葉姐姐,我知道。媽媽說只要我乖乖地吃飯,好好聽話做手術,我的嘴巴就會好了。”由于唇腭裂的緣故,他的吐字并不清晰。
葉繁枝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是的,小天真乖。”
“葉姐姐,我也會乖乖的。”
“我也會……”
小朋友們紛紛舉起了自己的手,向葉繁枝表決心。
“你們每個人都很棒。所以今天呢,葉姐姐有禮物要送給你們。”
“什麽禮物?”一張張稚嫩臉龐無比興奮。
“每人一個毛絨玩具。來,我記得二毛喜歡小豬,心心喜歡兔子,小天喜歡……對不對?”
她竟然把孩子們的喜好一一記住了,并特地為他們買回來。那一瞬間,李長信是有點詫異的。
孩子們各自得到中意的禮物,歡呼雀躍不已:“謝謝葉姐姐。”
葉繁枝似乎一點也不介意他們唇腭裂的古怪模樣,一個個地親吻他們的臉:“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你們都要乖乖的。過幾天,葉姐姐再來看你們。”
葉繁枝一轉身,看見了病房門口的李長信與房俊。好像做了什麽壞事被人抓到一般,她臉上的那抹笑容一下子怔住了,仿佛有些不知所措。數秒後,她收斂了所有神色,客氣地欠了欠身:“抱歉,兩位醫生。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工作了?”
房俊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我們只是被好聽的故事吸引住了。”
葉繁枝莞爾一笑:“謝謝。你們忙。”
葉繁枝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李長信聞到了一陣淡而好聞的清香,是玫瑰花的清幽味道。李長信有數秒的恍惚失神。
房俊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回過神:“什麽?”
房俊壓低了聲音:“長信,你覺得葉小姐怎麽樣?”
李長信很是莫名其妙:“什麽怎麽樣?”
房俊一臉正經嚴肅地問他:“你想不想追她?”
李長信愕然不已,反問他:“我為什麽要追她?”
“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她真的滿足我心目中女友的所有幻想。”
李長信啞然失笑,很直截了當地回複他:“她是不錯,但是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一直喜歡的是徐碧婷這樣的清純女生。
房俊聞言,不由大喜過望:“真的嗎?你确定?”
“我确定!”
“太好了,那就這樣說定了。既然你不追,那麽我要追她了。”
李長信越發詫異:“你追她關我什麽事?”
“因為一旦你李大醫生要跟我同場競争的話,我肯定就沒有半點機會了。我還不如成全你,主動退讓。”房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李長信身材修長,儀表堂堂,一進葉氏醫院,便被護士們私下選為葉氏醫院單身醫生中排名前三位的高顏值醫生。所以,這場仗若是李長信準備出手的話,房俊就不打算上陣了。
“敬謝不敏,我高攀不起。”
李長信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這輩子,他從未想過要攀高枝,娶富家女。“富家女”這個名詞在李長信心中完全是貶義的,這種人在李長信看來,是千萬不能招惹的,不亞于恐怖片中的變異怪物。
在他過去的二十多年中,他唯一動過心,有過結婚念頭的只有徐碧婷。
然而……李長信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裏頭不為人知的情緒。
“房大醫生,我先預祝你馬到功成。”李長信拍了拍房俊的肩膀。
“好,就這麽愉快地說定了。要是我成功追到女神的話,我肯定給你發一個大紅包,以謝李大醫生今日的不追之恩!”
“一言為定。”
這件事情就猶如以前跟同事開的其他玩笑一般,船過水無痕了。
李長信也不知道房俊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隔了大半個月的某一天,李長信接到外科會診的電話,正要下樓,忽然有個人從隔壁病房裏出來,他避之不及,撞了個滿懷。那人身上有極好聞的味道,似曾相識。
李長信後退一步,定睛一瞧,認出了她,客客氣氣地打招呼說:“葉小姐,你好。”
葉繁枝眼圈發紅,面色有些沉重,好像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不好意思,是我沒注意。你沒事吧?”她是院長的女兒,還是客氣有禮些比較好。李長信從來不是圓滑的人,但他行事周全,從不輕易得罪任何人。
“是我太匆忙了。”
李長信淡淡微笑:“葉小姐,你忙。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葉繁枝喚住了他:“李醫生,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我想咨詢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李長信眉頭微蹙。醫院這麽多的醫生,兩人僅有過兩面之緣,她怎麽會知道他姓李。但他很快便消除了臉上疑惑的表情。
“是有關小天的病情。他目前已經轉往血液科了。”
“不好意思,我對血液科那邊的情況并不熟悉。”李長信回答得一板一眼,十分公式化。
事實上,李長信才不相信她這種富家千金會真心實意地關心醫院裏的這些可憐孩子。很多時候,所謂的慈善,不過是上流社會成功人士的作秀而已,标榜他們所謂的善心,也為自身和自家相關企業的形象做宣傳。這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每一步都是有其目的所在。
葉繁枝還未回答,便聽房俊的聲音在李長信身後響了起來:“長信,還不走,會診時間到了……”他說到這裏,才看到了被李長信擋着的葉繁枝,一怔後,随即滿面堆笑:“呀,葉小姐,你好。”
只一秒,葉繁枝便恢複往日的高冷淡漠表情:“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再見。”
房俊望着葉繁枝消失的方向,摸着頭疑惑地說:“長信,你和葉小姐在聊些什麽?”
李長信輕描淡寫地說:“打聲招呼而已。還不走?不是說趕時間?”
“哦,對。要會診。快走。”
又一天,李長信接了個電話,叮囑了病人幾句,便匆匆來到了電梯旁,眼見電梯門馬上關閉,他三步并作兩步:“請稍等。”
兩扇電梯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露出了葉繁枝眉目嬌豔的一張臉。李長信不由得一愣。
怎麽會這麽巧,最近總是在電梯附近時不時遇到她,好像中邪似的。這情緒不過短短一秒便被他壓了下去。李長信客氣地颔首:“葉小姐,你好。”
葉繁枝也有一秒的呆愣。而後,她突兀地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停在一旁的樓層鍵上:“李醫生好。”
空蕩蕩的電梯裏只有兩人。兩人各據一角,中間留了極大的空間。可李長信卻不知為何,只覺得滿鼻尖都是她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玫瑰香味。他覺得胸口發悶,呼吸有些莫名地急促。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李長信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只好怪罪于那抹清幽香味太魅惑。
電梯緩緩上行。安靜的空間裏,葉繁枝的聲音輕輕響起:“小天是個單親孩子,由于他媽媽是貧困戶,所以關于他的醫療費用都是我們葉氏慈善基金會贊助的。我們每個項目都會有人跟進,而我是他這個項目的負責人……當然,我手裏還有其他的項目……”
怪不得她時不時地會出現在醫院。李長信恍然大悟之餘,又覺得很是奇怪。她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這麽多?她跟他不過只是認識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
“那天我去找了小天的主治醫生,他說小天的病必須馬上接受化療,還說他們已經在找配型,希望能盡快找到配對的骨髓……”葉繁枝沒有再說下去。
小天在血常規檢查中發現了淋巴細胞指數異常,他們拿到化驗報告後又請相關科室做了更為詳細精密的檢查,最後診斷結果為T型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李長信将小天的真實情況相告:“如果能找到配對的骨髓,康複的概率還是很高的。”
“可要是一直沒找到呢?”
“如今針對白血病的治療方案有很多,國內外不乏完全康複的案例。不到最後一刻,我想我們醫院不會輕言放棄的。”
葉繁枝一直不說話,李長信也不知怎麽脫口而出了:“你相信命運一說嗎?”
葉繁枝直愣愣地望着他,不解其意。
“我奶奶是個信佛的人,她說人各有命。她經常挂在口頭的一句話就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到頭那一天,難逃那一日。所以很多時候,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如果真的是命運的話,那就面對它、接受它、放下它。”
葉繁枝眼眶泛紅的樣子叫李長信想起了受傷的小白兔,讓人不禁産生一種憐愛的感覺。
後來回想,李長信覺得肯定是自己最近手術太多太忙太勞累的緣故,才有這樣的錯覺。葉小姐素來美豔淩厲,是不可能有這種脆弱表情的。
那天之後,李長信刻意避開醫務人員使用的專屬電梯,改乘普通電梯。他甚至還把葉繁枝負責慈善基金會有關小天的項目情況都“賣給”了房俊,賣價是醫院對面購物中心新開餐廳的一頓飯。
吃飯那天,他毫不客氣地點了幾個最貴的菜,狠狠地“敲詐”了房俊一頓。回醫院路上,又讓房俊請客給整個科室的人買了咖啡。然而,房俊心情極好,埋單的爽快程度令李長信幾度懷疑自己的消息賣價太低。
此後,整個科室都知道房俊經常去血液科關心小天的病情。至于醉翁之意,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天下午,李長信與房俊去血液科辦事,房俊直接去了小天的病房,而李長信去相關醫生那裏咨詢并取好自己要的資料後,便去找他:“房大醫生,我晚上不值班,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話音剛落,病房裏頭的人全部轉了過來,除了小天、房俊,還有那張白皙粉嫩的臉。看來房俊這家夥已經行動了。李長信感覺有幾分尴尬,很顯然自己打擾到房俊和葉大小姐的相處了。
房俊見狀,靈機一動,借機邀請葉繁枝:“葉小姐,我們到下班時間了。難得我和李醫生今天晚上都不值班……不知道能不能邀請你跟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葉繁枝用眼睛掃了掃李長信,而後她輕輕地垂下眼簾,頓了頓,說了個“好”字。
房俊喜不自禁,偷偷握拳跟李長信示意:革命成功了一小步。
三人一起去了醫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廳。房俊殷勤不已,點了店裏最貴的套餐。整個晚餐時間,李長信安靜地用餐,安靜地看着服務生來回穿梭,安靜地聽着房俊與葉繁枝兩人一問一答。他覺得自己恍若一件餐廳裏的擺設。
葉繁枝長相精致,衣着打扮也得體大方。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根本就藏不住。比如今天她穿了件長袖圓領小黑裙,平心而論,那領子根本不低,款式甚至堪稱保守,穿在她身上,除了修長脖子和白皙鎖骨處的一小片白嫩肌膚外,什麽也沒露出來。但視覺效果卻比低胸誘惑更甚數分。
李長信素來欣賞清純類型的女生。但他亦不得不承認,葉繁枝渾然天成的明豔妩媚模樣,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感覺。
李長信只覺口幹舌燥。他端起面前的杯子,連喝了數口水。
房俊則一個勁兒地找話題跟葉繁枝聊天:“葉小姐,聽說你在葉氏基金會工作?”
“是的。”
“具體的工作內容是什麽呢?”
“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捐助一些有需要的慈善項目。我剛工作不久,經驗太少,還在努力學習……”
房俊不由贊道:“葉小姐很有愛心,經常到醫院來看望孩子們。”
葉繁枝的視線盡頭是李長信握着刀叉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她定定瞧了數秒,緩緩地垂下眼簾:“其實我什麽都不會做,什麽忙也幫不上。我能在基金會工作,不過是因為我父親是葉半農。所以……我只好有空就多來看看小天他們。你們醫生才偉大,救死扶傷,幫助那麽多需要幫助的人。跟你們一比,我真的沒做什麽,渺小得連螞蟻都不如。”
房俊聞言,望着葉繁枝的目光越發熠熠生輝了。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極致的欣賞,恨不得據為己有的那種。李長信也曾談過戀愛,完全懂得房俊這種目光裏頭深藏的獨占含義。
李長信胸口發緊,突然不耐煩起來。但自己到底不耐煩什麽?李長信卻是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今天自己工作太疲累了?還是此刻扮演電燈泡這個角色太壓抑了?李長信擱在桌下的手,松了握緊,緊了再緊。他很有一種想要扔掉餐布離桌而去的沖動。
他按捺着自己,再一次看向了腕表,準備找一個合适的借口告辭,也給兩人獨處的空間,成全一下房俊。他不經意擡頭撞見了葉繁枝的目光,她的眼底深處有一抹很奇怪的光芒。李長信不懂,也不準備探究,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幾分鐘後,是林護士的電話解救了他:“李醫生,今天做手術的13床病人出現了異常情況,你能否盡快回醫院?”
“我就在醫院附近,這就回去。”他立刻起身對兩人說,“不好意思。我有個病人出現了點突發狀況,我要立刻趕回醫院。”
“看來你難得一晚的休息時間又泡湯了。”房俊含笑打趣。
“沒辦法,早習慣了。葉小姐,你們慢用。”
葉繁枝擡眸,再一次與他的視線無聲交彙。李長信一直走到門口,才轉過身回望了房俊和她一眼。
餐廳裝修精致,每一桌上方都有一盞水晶小吊燈,發散着璀璨光束。而葉繁枝就坐在那一團光芒之中,微卷長發輕垂兩側,側臉清冷,五官驚豔。
房俊說得不錯,撇開她的家世不談,單以她的相貌,在醫院裏要找個醫生男友,便已是手到擒來之事。
李長信眼前卻閃過了徐碧婷的臉。
徐碧婷長相清純,是時下常說的那種“初戀臉”。兩人在國外留學時一見鐘情。
容貌年齡相當,專業興趣一致。李長信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相信,有的人真的可能是你身體裏的一條肋骨。差別在于,這輩子你遇不遇得到。
然而,在他回國前,徐碧婷主動提出了分手。
兩人當時熱戀情濃,李長信還買了戒指準備求婚,徐碧婷這樣突然提出分手,他一時根本無法接受。但他是個遇事冷靜處事周全的人,并不會沖動地糾纏鬧騰。
兩人斷了近一個月的聯系。回國前的某天晚上,他約她出來,平心靜氣地問她:“碧婷,我們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李長信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能這般開口相問,實在是愛極了徐碧婷的緣故。
徐碧婷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然後放下了杯子,搖頭說:“長信,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留在美國發展,而你在國內還有家人要照顧。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現在的結局。就算我們現在不分手,以後還是逃不過這個局面。再濃烈的愛情也敵不過時間和距離的。與其日後狼狽不堪地分手,連再見都不能夠,還不如現在坦誠地說開,大家好聚好散。”
此話誠然不假,但李長信依然試圖挽回。這是他的初戀,他亦曾用心經營,希望這段感情能開出幸福美好的花朵。
“長信,我對你不是沒有愛了,只是此刻的我們面臨着人生最大的選擇。這個選擇決定了我們以後各自的發展道路,也注定了我們不能繼續在一起。”徐碧婷的話條理分明,語氣亦不悲不喜,仿佛在與他談論等下去吃西餐或者中餐。
雖然不願接受,可李長信知道這段感情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那天晚上,李長信送她回公寓。離開的時候,徐碧婷卻主動吻了他。李長信愣住了。下一秒,身體自發做出了回應。兩人從門口一路熱吻到了卧室的床上,就這樣糾纏了一個晚上……
戀人之間大約很少有這樣和平友好分手的吧。李長信每每想起,難免會苦笑不已。
他當時是深愛徐碧婷的,也一直以為兩人之間的戀愛是奔着結婚去的,甚至勾勒過兩人回國後一起工作生活的畫面。但他很了解徐碧婷的性格,她做好的決定是決不會輕易改變的。
于是,彼此放手,各自安好。
這幾年,他們再無任何聯系。
徐碧婷與葉繁枝無論是家世、外形還是性格,完全都是不同類型。自己好端端地為什麽會把葉繁枝和徐碧婷做比較呢?回過神來,李長信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莫非是最近與葉繁枝偶遇過多的緣故?李長信眼前掠過了她的白嫩肌膚,頓時又口幹舌燥了。看來男人都是感官動物,他也不例外。
然而,究竟為什麽煩悶,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到家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李長信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大門。
小小客廳的一角,亮着一盞小臺燈。靠牆而擺的小餐桌上,奶奶用碧紗籠罩着一盤她睡前包好的馄饨,是讓他下班回來煮着吃的。
從國外回來後,每一個他值班回來的深夜,奶奶都會給他準備各種她最拿手的夜宵。
小時候,父親和奶奶都會在淩晨起床,去巷口擺攤賣早點。而他醒來後,則會懂事地叫醒弟弟,幫弟弟換衣洗漱,牽着弟弟的手去自家的早餐攤。奶奶每次都會給他們端上熱騰騰的馄饨、燒賣或者小籠包。若是時間早,他還會一起幫忙招呼客人。
早餐攤的客人都是些經年光顧的老客人,都很熟悉。見李長信如此乖巧,總免不了誇贊幾句:“李家奶奶,你家孫子真是懂事孝順。”
“是啊。我們家那個小調皮要是有你們家孩子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們真是會教育孩子。聽說你家長信年年都是班級第一名。”
父親和奶奶每每被誇贊得眉開眼笑,但總是謙虛不已:“哪裏,哪裏。我們窮嘛,沒法子。他不好好讀書的話,以後沒有出路啊。”
那時候,雖然母親早逝,清貧辛苦,但奶奶、父親還有他和弟弟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還算溫馨幸福。
可後來,父親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被車子撞飛,後腦觸地,當場身亡,留下了他和奶奶、弟弟相依為命。
身為長孫和長兄,他有責任好好照顧他們。
第二天的一個空隙,房俊和他一起喝咖啡提神。李長信見他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模樣,忍不住打趣說:“看來今天我們房大醫生心情甚好啊?”
房俊喝了一口咖啡:“我該跟你道謝呢。其實,我在小天病房遇到葉小姐好幾次,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約她。昨天要不是你的出現,我還沒任何進展呢。”
聽到他說這話,李長信挑了挑眉:“這麽看來……昨天的晚餐進展不錯?”
房俊眉目含笑:“已經拿到她的電話號碼,還加了微信呢。”
房俊顯然已經深陷其中了。李長信晃了晃紙杯中的咖啡:“恭喜恭喜。這麽說來,下次請客吃飯的人選又非你莫屬了。”
房俊也不推脫,爽快地一口應下:“小事一樁。若是日後馬到成功,請你吃幾年都沒問題。”
房俊家境殷實,父母早早地為他在洛海置了房子店鋪,不像李長信有家累。他為人大方,平素最愛的便是請客吃飯,雖然長相普通,但也深受科室衆多女護士的喜愛。
李長信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他感覺平日裏香醇的咖啡今天好像變質了一般,不複往日美味。看來,明天得換一個牌子嘗嘗。
這天之後,房俊到底如何行動,李長信再無任何探尋。
又一天傍晚時分,李長信與房俊出來給科室加班的同事買晚餐。
路過一家咖啡店,房俊忽然止步。李長信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透過玻璃幕牆,只見葉繁枝正坐在沙發裏,一只手端着白瓷咖啡杯,另一只手翻着書,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側臉線條精致柔和。
夕陽瑰麗,光線透過玻璃,悄無聲息地灑在她身上,她此刻仿若油畫裏靜坐的少女,靜谧美好。
房俊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我進去跟葉小姐打個招呼。”
李長信緩緩地收回視線:“那我先去買晚餐。”
他目送着房俊喜滋滋地推開了咖啡店的大門,然後大步離開。走了幾步,李長信也不知怎麽,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此時目光正好與葉繁枝投來的視線相撞。李長信只做未見,轉身離開。
麥當勞店裏排了幾排的長隊,李長信随着人流排隊上前。
“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的?”服務生連問了兩遍,李長信才回過神,他把同事們登記好的紙條掏出來:“五個雞腿堡套餐,六個……”
“一共×××元。請您稍等片刻。”
李長信提着幾個大袋子經過咖啡店的時候,遇見了從醫院那頭穿馬路過來的葉繁木。看來,是葉家兄妹兩人約在了咖啡店見面。
李長信停下腳步,颔首招呼:“葉醫生。”
葉繁木回道:“哦,李醫生啊。這是在幫同事們買晚餐?”
“是。”雖然同在一個醫院,但兩人分屬不同科室,平素也沒什麽交集。葉繁木這個葉氏醫院的太子爺能知道有他李長信這個人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玻璃牆上響起了“咚咚”的敲擊聲,李長信轉頭,一眼看見了表情興奮的房俊,旁邊的葉繁枝隔着玻璃牆與李長信對視,臉上雖是毫無表情,可她的眼裏,他分明看到了一抹難以隐藏的羞澀歡喜。
李長信禮節性地朝她點頭致意,而後他便迅速移開視線,提了提手裏的袋子,示意房俊可以出來了,房俊這才不情願地起身與葉繁枝告辭。
葉繁木在妹妹對面入座,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數秒,忽然開口:“繁枝,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李長信的醫生?”
葉繁枝倏地面紅耳赤:“誰說的,胡說八道。怎麽可能?!”
葉繁木“哼”了一聲,說:“我可是你親哥。怎麽會不了解你。再說了,你的眼神從來騙不了人。”
葉繁枝拿着菜單擋住了臉,惱羞成怒地說:“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我要點菜了。今天你說了要請客,我要點最貴的。”
葉繁木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沒有就好。你随便點,再貴你大哥都請得起。”
葉繁枝這才露齒一笑,展露了在家人面前才有的俏皮可愛。
葉繁木看了她半晌,自言自語地說:“不過也對,是我想太多了。我們繁枝怎麽會看上李長信這個窮小子呢。”
聞言,葉繁枝驟然擡頭,反駁他:“大哥,李長信醫生畢業于美國最頂尖的醫學院,目前是我們醫院主力培養的整形外科第一人。前途不可限量。”
葉繁木冷笑一聲:“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窮小子。再說了,要不是當年我們葉家資助他,他哪有今天?!”
葉繁枝這回是真惱了,擱下了菜單:“大哥,到底還吃不吃飯?不吃我就回去了。”
還說不喜歡李長信。這不,他随便一套話就全部套出來了。面對着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葉繁木寵溺一笑,也不再細究了,柔聲哄着葉繁枝說:“好了,大哥不過是随便說說而已。點菜,點菜,點最貴的菜!把大哥我給吃窮了!”
葉繁枝顯然餘怒未消,毫不手軟地點了店裏最貴的套餐。
李長樂生日這一天,李長信特地提前和同事換好了班,把這一天調休出來,并早早訂好了餐廳,叫上了紀雲瑤一起吃飯,給長樂慶祝。
李長樂的特殊學校離紀雲瑤上班的地方很近,紀雲瑤便說順路接了長樂一起去餐廳。傍晚時分,李長信載了奶奶去商場。他也難得陪奶奶逛街,順便給長樂買禮物。
李長信早就想好了要送他什麽禮物,所以一進商場,便扶着奶奶去了手表店鋪。
“奶奶,你來幫長樂挑塊手表,不用幫我省錢。”
“長信,長樂還小,用不着買什麽好手表,你還是給自己買塊好的手表。上次你帶回家吃飯的那個小房,就戴了塊很不錯的手表。奶奶雖然不識貨,但瞧着可不便宜。現在的人啊,都是先敬羅衫後敬人。你先買一塊給自己戴。”
“奶奶,我平時工作帶着也不方便。再說了,做手術的時候是不能戴這些東西的。摘摘戴戴,我也嫌麻煩。”
李奶奶心疼地說:“長信,這個家還好有你,真的辛苦你了。你才比長樂大六歲而已,但這些年來又當哥又當爸的。長樂有你這個大哥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奶奶,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大哥嘛,做大哥的就應該照顧弟弟。”
聞言,李奶奶只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都快要融化掉了,她紅着眼拉起李長信的手:“長信,你總是跟我說,奶奶,我很好,學校很好,醫院很好,同事很好,什麽都很好。從來都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