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冷硬的心,在這日複一日的飯菜香氣中也要被軟化的。
何況,在她胸膛內跳動的這顆心髒本就是普普通通的柔軟,生不起什麽抵抗。
出去到餐廳,少年欣長的身影圍着海藍色的圍裙,正端上盛好的米飯,這說明菜都上好了。
知道她夏天食欲不振,他沒做太多菜,就還是惦記着出門之後估計會吃不好,所以對一只小母雞下了手,沒熬湯,做了一道白斬雞,在她還未醒來的這段時間裏,已經涼了,現在正好入口。
海帶豬骨湯也是半涼,澆在熱騰騰的飯上,溫度交融,就不覺得飯太熱乎了。
另外還有一個涼拌小菜,三樣菜,兩個人足夠吃了。
比之中午那一頓有私房菜館燒出來的菜,薊雲暖做的晚餐還更合她的胃口,她卻不敢吃多,先喝了一碗湯,吃了些雞肉和三分之一碗飯,就算解決了晚餐。
吃得差不多,薊雲暖就問她:“行李收拾好了嗎?有沒有缺的我馬上出去買。”
範初陽稍作回憶,道:“基本家裏都有,我收拾地差不多了,驅蚊蟲的水也放進去了。”
她沒給他提醒的機會,薊雲暖承認自己有一點點失落,可也沒關系,他滑動手機發給她遂城這幾天的天氣情況,也道:“遂城後天有大雨,你們要去山裏,最好明天就能拍完,趕在下雨前出來。”
因為天氣顯示的大雨,他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有雨啊。”範初陽皺皺鼻子,平時她還挺喜歡下雨天的,可拍戲的時候就成了阻撓,她輕嘆一聲,道:“我也希望能早點拍完回來。”
然而事與願違。
第二天範初陽起早到了遂城,劇組派人來接她和周琦,之前跟着她的那個小助理已經讓周琦介紹給相熟的經紀人了,小助理之前活幹得不錯,細心也周全,但範初陽遲遲不進組,并不需要她,給她一個跳板離開也是好事一件。
初到遂城,陽光明媚,這兒的人文地貌又是一處新的模樣,做演員雖然要各地奔走,但途中倒是能見到很多種不同的風景。
可随着車進了山,她就感覺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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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他,蚊蟲又兇又多,雖然她出門前噴了一次驅蚊水,上車之後還補噴了一次,還是招了兩個蚊子的咬,在腳踝上留下兩個大包。
山上的路并不太好開,因為朱正溪的嚴苛要求,他們這次選的地方據說是他年輕時候過來采風時曾經到的一處寨子,現代化程度低,也就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始的地貌。
所以将車開到一處大的平坦地方,來接她們的司機小吳就停了車,解釋道:“再往前就是小路了,得走進去,不過路不長,走十分鐘就到了。”
他似乎是個沉默寡言性格,一路上也就剛見面的時候打了個招呼,這是周琦他說得第二句話。
周琦感嘆,車都開不進去,朱導這是找了個貨真價實的深山老林。
她倒是不怎麽驚訝,之前還帶着崔砥的時候,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那次是在黃土高原上,喝風吃土,三個月下來,她回家洗澡洗了一浴缸的泥水,不過辛苦沒白費,崔砥就是憑借那部電影拿了玉桂獎的影帝。
像朱導這樣的導演,取景都要比旁人認真一點,這對演員來說也算一種保障,所以周琦感嘆歸感嘆,半點都沒有抱怨。
下了車,小吳自覺拿了範初陽的行李,夏天的衣服薄,她也不是常住,行李箱不重。
而且這條路雖然車開不進去,對于走路來說還是很平坦的,行李箱也能拉着走,所以範初陽也很放心地把行李交給了小吳。
小吳的時間概念也應當是很好,從他們下車一直到走進寨子中,也就花了十分鐘出頭的時間。
他與寨子裏面的一位向導打了個招呼,由那個人領着她們去住的地方。
房屋已經收拾幹淨,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有,她放好行李箱,認了認地方,讓小吳帶她去找朱導。
朱導正在布置場景,是一處開闊的地形,有被人踩出的一道小徑,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流,隐約能看到幾條小魚的游動。
見到她來,他和藹地笑笑,與男主角介紹了一下她:“這是初陽,演芽兒。初陽,他是姜南坤,演《芽》的男主阿瓦。”
兩個人就打了個招呼,姜南坤看上去年紀不大,氣質幹淨,他的膚色黑黝黝的,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範初陽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多。
見他們倆認識了,朱導就把時間交給她和姜南坤熟悉一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你們倆培養一下感情,別等到拍戲的時候眼睛裏全寫着陌生。”
他說完就去接着指揮一些器材的擺放了。
範初陽與姜南坤互相看了一眼,眼睛裏都有點笑意,兩個人都自認為是專業的演員,表達感情是最基礎的,當然不會像朱導開玩笑說得那樣眼睛裏全是陌生,只是,既然要演對手戲,多熟悉一下自然不是壞事。
演員在一起聊些什麽?
姜南坤自覺作為男生得擔負找話題的責任,就提了一部經典電影,範初陽當然看過,兩個人就着電影聊起來。
他能被朱導看中作為男主角自然不簡單,學院派出生,但難得的沒有匠氣,這樣的人一般都是理想主義者,兩人交談時他也不掩飾這一點。
在這部經典電影上,兩個人很多地方的見解都很相似,也會摻雜着自己最近的閱片一起說,這次聊天就還算愉快。
他們來交談的途中,朱導卻是臉色不好地回來了,嘴上罵道:“出來之前都檢查過了,還能出問題。”
之後一問,才知道有臺收音的儀器裏在調試的時候有不少雜音,用是用不了,還好準備完全,有備用的儀器,就是重新從寨子裏拿過來要費些時間。
朱導也說到了接下來明天可能會有的大雨,希望能盡快拍完,而且他請的大師也算了,說這次拍攝不能延期,不然有禍事。
範初陽早有崔砥的預警,對朱導突然冒出來的迷信不作反應,而姜南坤雖然面上有些無奈,但已經是很适應的樣子,也是,他與朱導拍了一個多月的戲,早就知道朱導的這個“小毛病”。
上午就這麽過去,中午,三人坐在一起吃飯。
許久不進組,這讓範初陽回想起拍攝《今宵》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和程導還有崔砥時常三人坐一桌,一邊吃飯一邊講戲。
而朱導不愧是程導的好朋友,這方面的習慣也是一樣的。
姜南坤和她嘴裏塞着飯,腦子裏塞着戲,飯吃完了,走路到拍攝地點正好消食,兩個演員坐下來化妝,戲服在出門前就換好了,女裝是少數民族特有的風格,顏色靓麗多樣,還有些锃亮的銀飾。
準備都做好,正式拍攝卻不順利。
一方面是因為姜南坤是沉浸式的演員,他的情緒來得慢了,演技上的表現就不太穩定,盡管還都是中等之上,對于精益求精的朱導來說也不夠滿意。
不過朱導和姜南坤也磨合了一陣子,也知道他的情況,NG了幾次,他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将機器回位,重新喊了開始。
範初陽在劇場輪轉着演相同的劇目,所以姜南坤的NG倒是幾乎沒有怎麽影響她,但她也從有限的經歷中将合作過的三個男主演的演技做了比較,崔砥自然不用說,他的成長是靠着一場一場戲打磨出來的,在與他合作時範初陽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特別是一些情緒上的細節處理和微表情的使用。
荀故前要比崔砥稍遜一籌,但他的優勢在于從小在母親的話劇團中長大,對于老戲骨的演技他看得太多,本身也是天賦不低,學到那些老戲骨的七八分就有很不錯的表現。
姜南坤相較于他們二人的确要不成熟地多,但他格外幹淨的眼睛與抓到靈感時額外突出的表現也給他加分不少。
自從踏上演戲這條道路以來,範初陽接觸到的演員不算多,但與她有合作的男主角都是實力派,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內心是很慶幸的,就是原石需要打磨,演技的打磨只靠單獨一人去增進是有限的,還需要與不同的演員去碰撞。
而姜南坤也在兩人的對手戲中,很快意識道,單說演技,範初陽也勝過他很多,更重要的是她能收放自如,對于情緒的管理十分出色。
一次中場休息的途中,他拍拍臉,給自己打氣。
終于,兩個人的在鏡頭中呈現出的效果越來越好。此時,天也黑了。
朱導也意猶未盡,卻也只能收官回寨,白天浪費了很多時間在布景和設備的檢查上,明天這些時間就能省下大半。
這部電影對他來說很重要,盡管兩人演得已經很好了,但既然能每次重新開始都有提升,朱導還期待着最好的一場戲。
于是他玄學也不信了,第二天看到太陽升起,心裏一喜:能接着拍。
等到十點多,陽光正好,攝像機中呈現的畫面張力十足,朱導也滿足地喊了“咔”。
同一幕拍了幾十條,不僅是演員覺得解脫,工作人員也覺得解脫,衆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就在天空上太陽懸挂的不遠處,雲層染上了墨色,昭示着,風雨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