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偏愛

第76章 陰恻恻的寒氣

盛夏時節，天空湛藍，日光燦爛，萬物都處于一片耀眼的明媚之中，這是焦辭的最後一場戲。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一天中很長的時間都需要躺在病床上。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難得今日天氣晴好，焦辭覺得精神好了許多，醫生查房的時候也誇他氣色好。

焦辭脫掉病號服，穿上入院那天自己的衣服，趁護士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他坐上公車，熱辣辣的太陽将斑駁的光影投映在他的臉上，明暗間，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盛滿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藝術中心還是那麽氣派，焦辭拾級而上，走到了大劇院前。

快兩年沒有回到這裏，工作人員還是一眼認出了焦辭，看到他如今消瘦的身形，眼眶倏地紅了。

焦辭謝過為他開門的工作人員，大劇院寬闊漂亮的舞臺出現在眼前。

焦辭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腳一步一步的踏上舞臺的塑膠地板，他走得極慢，背影看上去不疾不徐，但藏在衣袖裏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他終于走到了舞臺中央，面向空間巨大的劇場和兩千人的觀衆座椅，他伸出手死死的摁住鼓噪不安的胸膛。

他終于又回到了這裏。他的舞臺。

沒有燈光，也沒有音樂，焦辭毫不在意，他手臂舒展，輕聲哼唱為自己伴奏。

清顏白衫，青絲墨染，臺上的舞者身形飄逸，他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腰身，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他的指尖劃出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弧度，跳躍、旋轉在寂寞與孤獨的邊界，仿佛能聽到時間斷裂的聲音。

這是焦辭最受觀衆喜愛的一支獨舞，他似一只悲傲的雲雀，騰空而起的身姿中是輾轉不盡的纏綿。

這支舞好似在訴說焦辭的人生，屈從與掙紮、痛苦與歡愉、求而不得與心之向往……此時此地，這支有始有終的舞蹈，終于到了謝幕的時刻。

焦辭力竭的倒在舞臺上，看向空無一人的舞臺。

汗水糊住了雙眼，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不知何時，肖嘉玉出現在觀衆席上，似乎已經來了許久，只為看他跳這支舞，然後耐心的等他落幕。

肖嘉玉仰着頭，微笑的看着焦辭的眼睛，“小辭，你跳得真好。”

焦辭也微笑的看向他。

他很想對他說一句，“嘉玉哥，你來看我了……”

可焦辭實在太累了，累到說不出話來，然而肖嘉玉并不在意，他緩緩的走上舞臺，俯下身，将焦辭溫柔的摟在懷裏。

剎那間淚水燙濕了眼眶，千言萬語哽在喉頭，焦辭輕輕的将臉頰擱在對方心髒所在的位置，靜靜的聆聽着那深沉有力的跳動聲，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沒有開燈的劇院內，焦辭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黑暗的碩大的舞臺上，窗外陽光明媚，卻再也照耀不到他的身上。

徐江喊過，從監視器後伸出手，舉起了大拇指。

現場響起掌聲，有工作人員大聲喊道：“焦辭殺青快樂！雲辰殺青快樂！”

離他最近的許策，眼裏閃着淚光。

雲辰緩緩睜開眼睛，從舞臺地板上坐了起來，整個人似乎都還沉浸在焦辭的世界裏。

突然間，雲辰看到祁青泓逆着光，正大步向他走來，一大束顏色濃郁又熱烈的朱麗葉玫瑰伴随着熟悉的冷香一同湧進雲辰的懷裏。

雲辰又驚又喜，殺青戲帶來的憂傷漸漸散去，心底深處像是盛放出無數流光溢彩的煙花，他有些害羞的垂眼看着這捧碩大的明豔的花束，笑得很開心。

雲辰在《望鄉》的拍攝至此全部結束。

晚上，劇組為雲辰舉辦殺青宴，地點定在離片場不遠的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

作為本劇第一位殺青的主演，雲辰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型歡送派對，誰知人來得格外齊。

劇組包了場，演員和工作人員都穿得很随意，氛圍輕松，大家的心情都挺不錯的。

下午祁青泓突然現身的時候，雲辰就發現哥哥眼睛下方有片淡淡的烏青，看上去像是連着好幾天都沒休息好，熱鬧過後，雲辰趕緊帶人回房間，拉上厚厚的窗簾，哄着他上床睡一會兒。

祁青泓是真的累到了，中青班的培訓剛結束，手裏壓着一大堆事兒，先是回單位主持了兩個重要的會議，然後又馬不停蹄的往劇組趕，一路上都在處理各種文件和會議，總算沒有錯過小朋友的殺青戲。

祁青泓沒有通知任何人，悄悄到了拍攝現場，當時在劇院舞臺的另一側，柏小放抱着水壺和裝着水果的保鮮盒，和按摩師一起站在攝像機帶不到的地方，活像兩個焦慮的老媽子。

焦辭最後獨舞的這場戲，連着拍了好幾條都沒過，祁青泓看着雲辰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舞臺上，汗水大顆大顆的滾落到地板上，心疼的不得了。

跳得這麽好，情緒這麽到位，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問題，為什麽老是喊停，祁青泓不爽的看着徐江的背影。

在業內一向絕對權威的大導演徐江，突然感到後背升起一股陰恻恻的寒氣。

等到焦辭幻覺中的肖嘉玉出現，并把他抱在懷裏的時候，祁青泓更不高興了，就算是發小也不行！總算忍耐到徐江喊過，再也按奈不住的捧着花大步向雲辰走過去，完全忘了劇組人多眼雜，更何況還有藝術中心的工作人員，以他的身份真不該如此高調。

等祁青泓攬着雲辰的肩膀離開拍攝現場的時候，苦哈哈的許影帝還要幫他善後，笑哈哈的向衆人解釋：“我兄弟怎麽把我給小雲準備的花給搶了，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二十多年的好哥們兒，随時随地幫我維持影帝人設，哈哈哈哈哈。”

工作人員：原來如此！

徐江：……

回到房間，祁青泓被一向好脾氣的雲辰強行摁在床上。被子裏，枕頭上香香甜甜的，都是小朋友的味道，祁青泓困意襲來，他不容分說的把人抱在懷裏，很快就睡着了。

雲辰一開始乖乖的窩在哥哥的懷裏，慢哆哆的數着他哥的睫毛，後來忍不住伸出手指，悄悄的，心疼的撫了撫哥哥眼下的淡青色，然後又悄悄的，輕輕的親了親哥哥柔軟溫暖的嘴唇，最後枕着哥哥平穩的呼吸聲，慢慢的也跟着睡着了。

雲辰一覺醒來天都快黑了，祁青泓看上去已經起來了一會兒，正在處理工作。

祁青泓見他醒了，走過來把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摁着他的腦袋，将他往自己懷裏壓。

嘴唇被另一雙熾熱的柔軟密密的覆蓋住，接來下便是讓人窒息的熱意，雲辰被吻得毫無招架之力，等到終于停下來的時候，祁青泓有些粗重的氣息強勢的撲在雲辰的脖頸處，兩個人都舍不得放手。

過了好一會兒，祁青泓又狠狠的咬了口雲辰水紅的嘴唇，終于放他去換衣服。

雲辰換好衣服後，祁青泓把人送到門口時言簡意赅的交代，“我開完會就來。不準喝酒。”

雲辰乖乖點頭，踮起腳依依不舍的輕輕的啄了一下祁青泓的唇。

……就分開一小會兒，小家夥也太黏黏糊糊了，是有多喜歡我呀，祁青泓的心裏樂開了花。

燈光下，雲辰的眼尾潤潤的，眼下卧蠶飽滿，有一股可愛又純良的孩子氣，臉蛋紅暈未消，嘴唇也叫他啃腫了，呼吸間若有如無的勾人。

祁青泓忍不住又吻了上去，心裏想，确實是只小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