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偏愛

第58章 一開始便有些收不住

雲辰猛吸一口氣，惶惶然的看着祁青泓。

祁青泓安撫的輕拍着雲辰的背。

“外婆說，她在病房裏就瞧出來你不對勁，但是她不忍心說你，所以專門來找我，想讓我放手。還說，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她以後走了都不會放心。”

雲辰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後來，在你說不要我了…的第六天……”祁青泓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一些，停頓了許久沒有講話。

雲辰心底酸脹苦澀得厲害，他緊緊的回抱着祁青泓，将面頰死命的埋在祁青泓的心口，仿若怎麽做都不對，怎麽做都無法減輕刺骨剜心般的劇痛。

“在你說不要我了的第六天……外婆和我見了第二次面。”祁青泓将臉頰和嘴唇輕輕的貼在雲辰柔軟的頭發上，聲音很輕也很溫柔，“她說，這段時日，你雖然嘴上什麽都不講，但她知道，你心裏難受。老人家說，她感到大概已經到時候了，沒什麽留戀的，就是放心不下你。”

那日午後，外婆來到祁青泓的別墅，看着屋內的陳設，角角落落都是雲辰生活過的痕跡，玩過的游戲機，平日裏愛吃的各種零食，一大摞電影、電視劇的劇本，喜歡抱在懷裏的公仔，錄節目時穿戴過的配飾……

外婆想，原來這裏是小外孫的另一個家。

外婆拿起一只洗得褪色發白的公仔，“這是囝囝十歲生日的時候，我給他買的一組毛絨玩具，一共兩只，他說大的是我，小的是他，破了也不舍得扔，我背着他悄悄丢過幾次，每次他都跑到垃圾桶旁重新翻出來，然後繃着一張嚴肅的小臉讓我給他補好。”

外婆輕輕的摸了摸公仔圓圓的小耳朵，“怪不得最近收拾家裏的時候，一直找不到這只，原來是搬到這裏來了。”

祁青泓想起來，雲辰看劇本的時候，就喜歡抱着這只舊公仔，有時候還嘀嘀咕咕的和它對戲。

外婆把公仔放回原來的位置，看向祁青泓，“我家囝囝，從小到大，實在太苦了…祁總，原本我沒有任何立場同你說這些話，只因臨了，實在放心不下。如果有一天你們真的分開了，你哄哄他，騙騙他，這孩子，好哄也好騙，不用花太多心思的。請…別讓他太過傷心了。我走了後，他連躲起來哭的地方也沒有了。”

外婆蒼老的面容難掩憂色忡忡。

祁青泓坐到外婆身旁，“辰辰外婆，您放寬心，您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辰辰才不會傷心。”

祁青泓看着外婆的眼睛，鄭重的說道：“我向您保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護着他，守着他，不讓他一個人孤苦伶仃……我不會騙他，我會好好哄着他，疼愛他，不讓您擔心。”

外婆的眼角有些濕潤，她伸出手，祁青泓立刻緊緊的握住外婆的手，外婆低頭看着握住的兩雙手，她的手背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皮膚松弛蒼老，而祁青泓的手，年輕、溫暖、充滿力量……老人的心裏似有千端萬緒，又似有萬語千言，最終只是緊緊的回握着他。

雲辰回想起來，有天外婆出去了半天，回來的時候買了他愛吃的小點心，這家點心店就在離別墅不遠的地方。

那天祖孫倆晚飯的時候，就和往常一樣，一邊慢慢的吃，一邊拉着家常。

飯後外婆給雲辰放了兩塊綠豆沙在碟子裏，清涼軟甜的綠豆沙好吃得不得了，外婆看着雲辰唇邊沾着的屑屑頭，笑得合不攏嘴，“囝囝，這家店就在音樂學院的邊上，以後外婆走了，你想吃，別偷懶，自己去買來吃。”

雲辰不高興的噘着嘴，“您想走哪兒去呀！可沒人要您這老太太，您就乖乖的一直陪着我！”

外婆伸出手，慈愛的摸了摸小外孫柔軟絨密的頭發，“外婆走的時候，囝囝哭一會兒就好，我們不使勁兒哭，千萬別傷了身子。外婆這一輩子啊，有囝寶陪着，照顧着，早知足了。”

雲辰的眼睛紅了，他悄悄的攥緊了外婆的衣袖，“外婆，您別交代！我不要聽！”

外婆問：“等我見到你爸爸媽媽和外公，有什麽話要我捎給他們嗎？”

雲辰的眼淚滾了下來，“我沒有話要捎給他們，我只要您！我只要您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以後都不準再說這些喪氣的話！”

“傻孩子，怎麽吃着綠豆糕還哭鼻子了。”外婆幫他拭去眼淚，“趁外婆還記得，你就捎兩句話給他們吧。”

雲辰站起來走到外婆身旁，蹲下身，将臉埋進外婆的懷裏，眼淚簌簌的滾落下來，“那就捎句話吧。您告訴他們，要好好的照顧您，要比我照顧得更好，別讓我擔心。”

外婆緊緊的摟着懷裏的小外孫，眼裏都是不舍。

原來那天，外婆就已經正式與他道別，因為放心不下他，還親自上門拜訪，将他親手托付給了哥哥。他呢，一如既往的表現得不能更差勁，任性又脆弱，讓外婆擔心。

雲辰窩在祁青泓的懷裏，難過到不能自已，他終于嚎啕的哭出了聲音，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泣血椎心，哭到近乎奔潰。

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人才漸漸平靜下來，祁青泓心疼的抱着他的小朋友，将他的腦袋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心口。

雲辰小聲哽咽道：“我不哭了，我們下山吧。”

祁青泓問：“不給長輩們正式介紹一下我嗎？”

雲辰蒼白憔悴的面容慢慢變紅了，“我……”

祁青泓不舍得逼他，“那就下次，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來。”

雲辰看着祁青泓臂膀上的白色孝布，從他懷裏鑽出來，站直身子後，伸出手拉住了祁青泓的手，“外公外婆，爸爸媽媽，這是祁青泓，是…是我愛的人。”雲辰的眼裏浮着水光，“我很好，你們在那邊也都好好的，不用擔心我。”

雲辰擡起淚痕斑駁的臉看向祁青泓，“哥哥，如果你有時間，也願意的話，中元節的時候，你再陪我來看看他們吧。”

祁青泓用指腹輕輕的撫過雲辰臉上的淚痕，“中元、冬至、新春、清明……還有任何你想他們的時候，我都陪你來。寶寶，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

墓碑上一雙璧人風華正茂，一雙老人慈愛可親，他們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年。

這一次，他不再茕茕孑立，陪在他身旁的，是他的此生摯愛。

回市區的路上，祁青泓依舊把人抱在懷裏，“寶寶，想我陪你回家住，還是去我那裏？”

雲辰有些害羞和難堪，吵着要分手的人是他，把哥哥正式介紹給長輩們的也是他。

祁青泓沒有得到回應，于是幫雲辰拿主意，“要不我陪你回家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雲辰搖搖頭，小聲說：“你的身份…不适合住在我家。”

祁青泓笑了，“我是什麽身份，怎麽就不能住你家了。”

“哥哥……”雲辰垂着頭，有些自卑的開口，“我的存在，影響到你的工作了吧。之前我受傷，你在渝州陪我，是不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或者留了什麽證據來威脅你嗎？”

祁青泓捏住雲辰的下巴，将他的面孔擡起來對着自己，然後輕輕的吻了吻他的唇，“寶寶，除了我，誰在你面前亂講話，都不要信。”

“誰的話都不信嗎？”

“是。你只要相信我一個人就好了。”祁青泓看着雲辰，目光脈脈，眼底皆是寵愛與深情。

雲辰突然間特別特別的委屈，他紅着眼向祁青泓告狀，“沈文文一直欺負我。”

祁青泓點頭，“他以後再也不能靠近你。”

“方醫生…他，他…用了我的毛巾……”雲辰面色蒼白，眼眶赤紅，一滴淚懸在眼角搖搖欲墜。

祁青泓心疼得厲害，“他不敢用你的毛巾，那是他自己帶來的。寶寶，從我追你的那一天起，就再沒有別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還，還有…沈文文說的那些，那些…比我好看又性格好的……”

“我的辰辰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也沒有人比你更好，以後都不會再有其他人，我保證。”

雲辰有些哽咽，“還有霍先生……”這輩子從來沒跟人訴過委屈，一開始便有些收不住，那些曾經，獨自一人拼了命才能咽下去的眼淚和苦澀，原本以為時間久了就淡了，可一旦說出來，仍舊錐心般的疼痛。

正在開車的霍震突然間覺得後背湧起一股寒意，他用了十二萬分的堅強意志才忍住了沒有看向後視鏡。

雲辰把臉重新埋進祁青泓的懷裏，“霍先生很好，沒有了……”

祁青泓吻了吻雲辰柔軟的發頂，“那就開除霍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