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領導嘛…總是很忙的
柏小放嘆了口氣,“你怎麽會不想聽呢,我去重症監護室看你的時候,你昏昏沉沉的還在喊祁總呢。”
柏小放坐到雲辰的身旁,聲音放的很輕,“雲兒,從你進醫院的那天起,頭三天都是祁總在重症監護室守着你,只是你一直昏迷着,什麽都不知道。頭兩天,你的病情特別兇險,病危通知書連着下了好幾張,我們都吓壞了,醫院一定要通知你外婆,是祁總壓着。”
“你入院以來所有的單子都是祁總以意定監護人的身份簽的,事出緊急,連你本人和家屬的授權都沒有,這樣做的責任和風險有多大,我相信你仔細想想便能想明白,給你用的藥,負責你的醫護人員,參與會診的專家,包括現在住的病房也都是最好的,連院長都親自來了兩次。”
柏小放的話就像炙熱的烈焰滋滋的燎烤着全身的皮肉,直入骨髓,讓雲辰的身體無意識的蜷縮着,竟是這樣嗎?是他簽的字,是他不準醫院通知外婆,是他在重症監護室守了我三天……心底深處那些明知道不該有的幻想,那些被苦苦壓抑的期盼…又開始蠢蠢欲動,雲辰痛苦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
柏小放見雲辰攥着手機的指尖都發白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把手機慢慢抽走,然後将紙巾放在他的手裏,“我雖然平時挺不着調的,但到底比你大四五歲,雲兒,我覺得吧,祁總…真的挺在意你的,你心裏如果有事兒,或者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就找機會同祁總好好聊聊,不要什麽都憋着,好不好。”
雲辰怔愣的看着放在一旁的手機,惶惶然的想,“他,真的在意我嗎?如果在意,那為什麽自那日分開後,手機裏沒有一條信息,只字片語都沒有……”
柏小放順着雲辰的視線看過去,溫聲勸慰道:“聽說祁總又出差了,領導嘛…總是很忙的,等他回來,肯定會第一時間來看你的。”
“雲兒,我們好好養病,放寬心,整個劇組都等着你早點回去呢。好不好?”
“好。”雲辰點頭,接過柏小放遞給他的糯米粥。
碩大豪華的單人病房裏,暖氣開得很足,雲辰一個人安靜的靠在病床的床頭,病號服在他身上顯得松松垮垮的,露出纖細的脖頸和鎖骨,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因為生了場重病的原因,唇色比平日蒼白許多,他垂着眼看着手機,鴉翅般絨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的眼睛,手機屏幕上是他與祁青泓的微信對話框,雲辰的手指放在文字輸入鍵,想說聲謝謝,還想說…真的很想你……然而直到屏幕再一次暗下去,雲辰也沒有摁下一個字。
冬日蕭索,夏日裏綠蔭如蓋的梧桐樹如今支棱着光禿禿的枝丫,一只被淋濕了羽毛的小麻雀站在樹枝上,它似乎覺得有些冷,微微的蜷縮着身體,歪着腦袋,睜着一對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天邊陰沉沉的流雲。
又過了幾日,雲辰的身體持續平穩的康複,各項檢查和化驗指标也越來越好,除了容易累,自覺和健康的人沒什麽兩樣了。
這天傍晚,他照例去醫院的小花園散步,正準備回病房的時候接連到了好幾臺救護車,急診室外頓時亂做一團,醫護人員和值班醫生快速分診,病人家屬焦急的圍在一旁,急診大廳裏一下子湧進很多人。
雲辰退回小花園,準備等着人少一些的時候再回住院部。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雲辰再次回到急診大廳,此時的急診大廳已經恢複了井然有序,雲辰慢慢的往住院部電梯的方向走,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雲辰怔怔的立在那裏,周圍嘈雜的聲音倏地變得安靜,大廳裏匆匆忙忙的病人、親屬和醫護人員像被集體按了暫停鍵,他的眼裏只有遠處的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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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材高大,頭發偏短,俊美的面部輪廓冷峻鋒利,一身低調利落的穿着襯得肩寬腿長極為惹眼,急診室大廳裏滿是心事重重的病人和家屬,仍然有人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他,然而那人的目光冷漠疏離,十成的距離感為他覆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雲辰滿溢的想念和委屈在見到他的當下便絕了提,想立刻奔向他的身旁,撲進他溫暖的懷抱裏。
雲辰想問他,你曾經認真的對我說過,有任何事都可以對你說,有任何想問的都可以問你,現在…還作不作數?
雲辰紅着眼睛,他很小聲的對着遠處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呢喃,“哥哥,我不想再矯情了,我只想告訴你,我很想你,很想你……這段時間,你有沒有想過我?”
“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戀人,可是…你現在有我了,你喊我寶寶,你抱過我親過我,陪我過生日,還送我禮物……我和他們,在你心裏,會不會有些不一樣……”
“是我不好,是我遇到你的時間太晚了……”
“哥哥,可不可以…讓我成為你唯一的戀人……”
淚眼朦胧間,雲辰踽踽的往那個身影走去,他的睫毛濕得厲害,一邊狼狽的抹着眼淚,一邊小聲的喊着哥哥。
祁青泓感覺到有人在叫他,回過頭,見到方思遠從急診室走了出來。
“真的是您,祁總。”方思遠的眼睛亮亮的,“今天急診室特別忙,剛出來透口氣就看到您,再早一秒或者晚一秒都會錯過。”
雲辰下意識的躲到一旁的柱子後面,有些慌亂的揪着衣襟,他沒見過方思遠,只是覺得聲音好像有些熟悉。
祁青泓看着方思遠,态度很溫和,“最近挺忙的吧,注意身體。”
方思遠點頭,“是挺忙的,急症室特別鍛煉人。祁總,上次的事一直都沒有正式的感謝您,張院長正好在醫院,他之前跟我說,最近得了一盞好茶,一直想請您去他那兒坐坐,如果不耽誤的話,我想陪您一道去院長那兒,可以嗎?”
可以嗎?可以嗎……
電光石火間,雲辰想起了他是誰,是那位聲音很年輕很好聽的方醫生,是那個雨夜,在電話的另一端溫柔的問,“晚上想去您那裏,可以嗎”的方醫生。
雲辰的臉色瞬間煞白,他極其難堪的藏在柱子後面,像個見不得光的偷窺者,幾步之遙,身材樣貌都極為出色的兩個人正看着彼此低聲說話,一個的笑容若夏日般明媚燦爛,一個的笑容若春日般暖意融融。
醫院是一個讓人心胸不得不寬廣的地方,生老病死近在咫尺,更別說待在重症監護室的那幾天。雲辰覺得自己好像升華了,又好像得了嚴重的精神病,前一秒還幻想着抱着求而不得的人互述衷腸,後一秒被當頭棒喝後,又覺得應該速速抽身離開,別在這裏丢人現眼,像個上不得臺面的小醜。
雲辰面容平靜的回到自己的特需豪華單人病房,他靜靜的站在浴室裏幹淨明亮的鏡子前。
鏡子裏的人,臉色蒼白憔悴,眼窩凹陷,唇色很淡,頭發亂七八糟的覆在額頭上,看上去病恹恹的,一點也不好看,一點也不精神。
方醫生長得真好看呀,白皙俊美,個子高挑,十分的年輕有活力。急診室的工作應該很忙很累吧,但他看上去特別的有精神,生氣勃勃,很有朝氣的樣子,能進三甲醫院做醫生,學生時代一定是個超級學霸吧,性格看上去也很好,肯定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他。
反觀自己,死氣沉沉的,一點也不讨喜。
晚班護士來查房時,雲辰已經乖乖的躺在病床上了,原本以為會失眠,誰知道剛剛合上眼睛,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就是喜歡上了一個人,然後受了一點情傷嗎,回想那天拼了命的跳進河裏去撈平安扣,就覺得自己又蠢又笨,天真幼稚到好笑。
是在演苦情戲嗎?演給誰看?
你不過就是會錯了意,表錯了情,入戲太深而已!
你不過就是為了一場本該是成年人之間你情我願的游戲,硬是自說自話的付出了一段本就不珍貴的時間和感情而已!
夠了!要死要活的做給誰看!祁青泓喜歡誰,也不會喜歡你這麽一個幼稚蠢笨可笑的人。
雲辰的手緊緊地捂在心口的位置,別想了,快睡,快睡……
別難過了,不難過才能快快好起來,才能回家看外婆……
碩大的豪華的單人病房,病床也比普通病房的寬敞許多,雲辰蜷縮着身體,只占了病床小小的一個角落,他把臉埋進松軟的枕頭裏,努力的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冬日蕭索複蕭索,暖氣是壞了嗎,怎麽覺得今天晚上特別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