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沒事,看我們的吧。”五條悟微微一笑,幫林野整理了一下衣領,“走吧。”
林野分明從那個熟悉的笑容中解讀出了“我又要胡來了,你準備好哦”。
但戲臺如戰場,沒有沖鋒了再把戰友拎回來打一頓的道理。
林野剛一邁腿,突然想到自己的師父,也就是他的父親,是怎麽在第一次上臺之前囑咐他的,于是匆匆對五條悟的背影喊了一句:“有人喜歡你就有人不喜歡,咱可千萬別跟觀衆吵起來!”
原來的相聲園子,少不了混子觀衆,當然也有可能是對家故意請來搞心态的,總之林野師兄弟們上臺總少不了被哄場,一般人被吼兩聲也就罷了,要有人當面罵五條悟……
怕不是半個身子都要被轟沒?
想到這,林野不敢多逗留,趕緊上臺,剛跟五條悟站定位置,臺下響起掌聲、哨聲一片。
林野剛稍稍安心,突然聽到“撲通”一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跌跌撞撞的胖男人正順着狹窄地過道飛奔上來,手裏還拿着一杯什麽東西。
“小心!”
林野話音未落,那男人也沖到了五條悟跟前,把手中的液體一揚,“都他媽是你,我領導辭職了,去死吧……”
那男人兇狠地咒罵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自己潑出去的濃酸,就這樣停在了那個白發蒙眼男人前半厘米的空中,仿佛一張水幕。
水幕後面,是一張冰冷的臉,但那張臉頃刻消融,然後換上了極為燦爛的微笑,仿佛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一樣。
“唔,剛出道就有這麽熱情的觀衆,還真是苦惱呢。”五條悟摩挲着下巴,輕輕巧巧地看向林野,等他接話。
林野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他這麽多日的訓練沒有白費,喜劇演員決不能在舞臺上顯露任何負面情緒,不然會影響觀衆。
果不其然,剛剛還覺得緊張的觀衆們看到五條悟和林野的反應,揪着的心也舒緩不少,紛紛流露出看戲的表情。
“先生啊,我們這不是醫院檢驗科,您這是不是走錯了?”現挂是林野最擅長的部分,他絕不會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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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随手一指,酸液又都回到了小杯子裏,觀衆發出一陣驚呼。
“林野桑,我看今天的通告沒說要表演魔術啊?一份錢看兩份表演,我們是不是虧了。”
“人都那個健康狀況了,你還計較這個,”林野用眼神輕輕示意,“我看着肥肉堆得,有病也是胖的,不然你來給他治治?”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啊哈!有了。”
然後他對着觀衆深深鞠躬,“請欣賞魔術表演,小狗咬笨蛋。”
觀衆只看那杯子中的液體變成了一個小狗的形狀,然後追着胖男人的屁股咬過去,衆人還以為胖男人是找來的演員,叫的十分誇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被酸液腐蝕皮膚,可是鑽心的疼。
林野看着那人自食其果,心裏一陣暗爽,轉向觀衆,“如果諸位還有想治病的,回頭來後臺找我們,不過這可是額外的價錢哈。”
觀衆席傳來陣陣笑聲,氣氛達到了今晚開場以來的最高。
國木田直人先生也輕輕笑了一下。
二人相視一笑,決定按之前的計劃表演,之後再去單獨給國木田先生除個咒,刷一波好感,就可以水到渠成的談經紀約了。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表演中,觀衆再也沒笑一聲,甚至連鼓掌之類的反應都沒有,仿佛是一排排兵馬俑一樣。
林野期初還懷疑是不是他倆水平的問題,但抖了三四個包袱後,觀衆的眼神都失去光芒,這可就有點吓人了。
于是他們把目光鎖定在了全場唯一看着還有些情緒的國木田直人身上。
還有他背後那個詛咒。
直人感受到了二人不善的目光,攤了攤手,“我最煩你們這種走歪門邪道的漫才師,不,應該說咒術師了。”
林野冷冷道:“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直人讓身後的詛咒輕輕繞在自己手指上,“就是封閉了他們的反應罷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五條悟冷笑:“什麽第一經紀人,原來都是靠這種下作手段啊。”
林野不解地看向五條悟。
“嘛,雖然不知道這特級詛咒叫什麽,但大概功能就是吸收觀衆的良好反應再等到合适的時候放出來,”五條悟揉了揉太陽穴,“真是敗壞我們藝術家的名聲。”
直人并不回應,而是閉目養神,似乎在和那詛咒溝通。
不過各觀衆額前突然出現的黑色絲線正逐漸往那詛咒處彙集,證實了五條悟的說法。
林野恍然大悟:“啧啧,恐怕國木田先生就是靠吸收同行表演時觀衆的反應,等自己藝人上臺之後再釋放來炒作吧,什麽第一經紀人,娛樂圈吸塵器罷了。”
五條悟站直,居高臨下的看着臺下:“Bingo。但我比較好奇的是,他是怎麽控制詛咒的。”
林野心領神會:“會不會又和‘厄除’有關?算了先打敗他再慢慢審呗。”
“五條同志,你出手的時候注意別打碎後邊新買的花瓶!”/“一會戰鬥的時候,要加油哦林野桑!”
二人同時說完,然後面面相觑。
“我?”林野指着自己,難以置信,“不是你上?這可是個特級詛咒!”
五條悟揉了揉林野氣鼓鼓的小臉:“哎呀,我們林野不會覺得跟本老師在一起這麽多天,自己的咒術水平一點沒漲吧?”
林野:“?”
“作為你教我漫才的學費,我把自己掌握的咒術知識也不動聲色的傳授給你了呢,”五條悟撓撓頭,大言不慚道,“嘛,我們可以各論各的,我叫你師父,你叫我老師。”
“我咋一點感覺都沒有?”
“因為本人還是信奉實踐教學,”五條悟在懷中不知道尋找着什麽,“你的術式原理上次我只講了一半,經過這麽多天的觀察,發現其實還有前半段,要靠你表演時的聲音吸收觀衆的喜愛,然後再化為己用,所以說——”
林野見五條悟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又硬又黑又粗的東西。
“——畢竟剛開始,你還不太熟練,用這個家夥可以增加你對聲音的掌控!”
林野接過,瞬間滿臉黑線:“這tm不是個唢吶嗎?”
“No,no,no!”五條悟晃着食指,“這可不是一般的唢吶,這是特級咒具。”
“哪來的?”
“從禪院真希那裏偷……借來的!”五條悟一臉堅定,“你用的時候,要感覺到能調用觀衆體內的力量哦!”
林野哦了一聲,疑惑重重的接過唢吶。
這東西他曾經學過,但……
“哎,我真是煩你們這種打破規矩的藝人吶,”國木田直人悠悠轉醒,“有個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有什麽不好呢,這圈子不是被我慢慢做大了嗎?”
然後那詛咒從他身上脫離,逐漸化成一只鳥的形狀。
“一個圈子裏有一個話事人就夠了,去吧,慧吾。”
事不宜遲,林野感覺調動身體裏的能量,然後按照記憶,吹響了唢吶。
瞬間,巨大的音量從唢吶小小的腔體呼嘯而出,差點把林野送走。
五條悟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耳罩,“集中精神哦,想想之前早起練聲,我是怎麽控制氣息的。”
林野一點即透,看着那轉眼間就要飛至的鳥形慧吾,福至心靈。
“吱吱——喂嗚喂嗚——”
唢吶一出萬物枯,《百鳥朝鳳》治慧吾。
觀衆額前的黑線頃刻之間斷裂,讓慧吾憑空抖了個趔趄,但直人顯然不是無用之輩,站起身,雙手聚攏胸前,再給慧吾力量。
林野的頭随着樂曲節奏擺動,已經完全陶醉其中,他抓取着游離在空中的觀衆的正面情緒:快樂、悔過、感動、幸福……然後把它們織成了一張粗糙卻有效的網。
慧吾朝林野俯沖過來,但正好撞到了那張網上,就像墜入蛛網的昆蟲,動彈不得。
尖銳地唢吶聲劃破空氣,就連帶着耳罩的五條悟都感覺有些頂不住。
林野控制着那張網逐漸收緊,直到半個集裝箱大小,慧吾被困其中毫無轉圜餘地。
但突然,一個身影以後躍地姿勢打破天窗入場,林野一驚,氣息都慢了半拍。
五條悟反應過來,兩道藍光向那人射去,但都被他輕巧躲開,只把劇場的天花板穿出幾個窟窿。
片刻間,那纖瘦矯健的身影已經來到了林野身邊。林野看到面前那人從碎發中透出的淺棕色眼眸帶着一絲笑意。
“想自殺這麽久,這次馬上就要被你華麗的樂曲送走了呢,可惜……”然後他輕輕地摸了摸林野的臉。
林野只感到體內一陣酥軟,能量頃刻間全部消失,唢吶都變成了一聲聲難以入耳的“噗噗噗噗……”
空中的網消失,慧吾趕忙鑽回了直人的體內,他剛想跑,卻被一只大手立馬按住,耳邊傳來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別動,哥哥。”
說完,國木田獨步對着在舞臺上的林野和五條悟鞠了個躬:“對不起,雖然東京不是我們武裝偵探社的管轄範圍,但這是鄙人家中恩怨,還麻煩二位行個方便……”
然後他看着臺上某人的行為,剛剛嚴肅的神情瞬間土崩瓦解:“……太宰治!你能不能別再往人家的唢吶裏鑽了,那樣是死不了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