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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冊封(34)

25冊封 (34)

眼岳以承,他雖然做足了君子姿态,萬分誠懇的模樣,可靜嘉絲毫不為所動,并不多話。

岳以承又倒了杯酒,小口一啜,繼續哄道:“這幾日雪災嚴重,朕一時也顧不得旁的事,只恨不得插雙翅膀,飛到南方親自看一看才好,是以也沒怎麽看顧你這邊。令尊更是忙得焦頭爛額,辛苦得很,朕打算過了年,賜你父親一個爵位,再晉你大哥做正五品上騎都尉,你看如何?這樣過不了多久,你哥哥便能在京中掌一衛将軍了。”

靜嘉聽岳以承慢悠悠地說着,知曉他是想靠家人收買自己。這些東西對靜嘉而言,談不上是誘惑。可撇開倪子溫不談,她自幼便了解哥哥抱負,如何能因為自己的私心便擋住了哥哥的前程?

靜嘉沉吟一陣,終于開口:“臣女不懂政事,皇上看着辦就好……倒是大姐姐,她有孕該五個多月了吧?等明年夏天,誕下皇子,皇上準備怎麽封賞姐姐?”

她久未在岳以承面前提起靜娴,猛地說起,反倒是提醒了岳以承心中一道隐秘。他臉色有些異樣,并沒答靜嘉的話,只是提壺也給她斟了一小杯酒,“這是青果子釀的,不醉人,你嘗嘗,朕覺得味道不錯。”

靜嘉皺了皺眉,覺得岳以承的閉口不談萬分蹊跷,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追問,唯有怔怔地接了酒,小口泯下。

兩人有的沒的又說了一會兒話,岳以承見兩人之間難得和睦不争,便益發賣力地取悅靜嘉。因知曉她與她長兄素來親和,便專挑敦堂的事情講給了靜嘉。晚膳用罷,他二人竟是不知不覺用了好幾杯果子酒。

靜嘉酒量雖不驚人,但這果子酒實在沒幾分度數,因而不以為意。只是撤席之時難免想到過去與毓慎的一些舊事,心中難過重起,臉上悻悻之意甚重。

岳以承瞧着靜嘉臉色漸漸變了,不由奇怪,自當是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既然用完膳,朕給你寫手谕可好?免得你怕到了年關,朕食言不放你回去。”

靜嘉應了聲好,吩咐綠玉去擺筆墨,引着岳以承往梢間的書室去了。

愈是內室裏,炭火燒得愈旺,全然不似廳裏那般,時而還夾雜着闖進屋來的寒風,吹得人偶爾一個機靈。四下裏窗扇緊閉,上好的紅蘿炭無灰無聲,再加上地炕之功,暖和極了,岳以承和靜嘉都覺得身上發熱。

然而,岳以承很快覺出這熱非同尋常。他望着靜嘉領在前頭的窈窕身影,襖裙下纖腰豐臀,竟生出幾分妩媚動人來。漸次他恍然明白自己這是動了情,屋子裏燒的這麽暖,他巴不得解了袍子……這樣的急色,分明是中了藥。

慢慢的,靜嘉也熱得直生出幾分蹊跷之心,她在書桌前立定,側首去問綠玉,“怎麽這屋裏這麽熱?你們比往日燒的炭更多嗎?”

綠玉一怔,擡頭看了眼靜嘉。此時靜嘉雪肌透粉,眼底甚至還有些霧蒙蒙的樣子,可見是當真覺得熱了。她既是擔心又是疑窦,低聲答:“小姐可是身子不舒坦?是不是受風着了寒?奴婢并沒覺得這屋子裏熱啊……炭火也是與往常無異。”

岳以承早通人事,只覺得難以按捺。可他心念一動,又道不如将計就計,待事成後再慢慢詳查這藥的來由也不打緊。因而,聽到主仆二人對話時,他走上前,朝靜嘉道:“朕也不覺得熱……你可有哪裏不舒服嗎?朕扶你去寝間裏歇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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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瘾疹

他言辭誠懇,今夜也是始終規規矩矩的,照例靜嘉不會疑他。可此時靜嘉惦記着出宮,饒是不适,仍然勉力一笑,“無妨,還請皇上先把聖谕賜給臣女吧……免得,夜長夢多。”

這藥效雖緩,來得卻十分猛烈。岳以承剛走到桌前,心中登時騰起一陣火熱。

靜嘉此時恰立在他身邊,女兒馨香撲鼻傳來,岳以承險些把持不住。

“靜嘉……”他低低地喚,竭力克制,“朕看你臉色實在不好看,這聖谕朕明日寫也來得及,你先歇下,朕一會兒回乾清宮拟好,讓高重保給你送來,你看這樣好不好?”

靜嘉也是突然便身上火燒火燎的萬份難受,她與岳以承感覺卻是不同,岳以承情難自禁,她卻是實實在在的不适,像是千萬只蚊蟲伏在她身上小口啃噬,又癢又痛,連心跳速度都與往日比快了許多。

她向前邁了一步,伸手撐在桌子上,一張臉紅得好似遍布霞雲。“綠玉,綠玉……”

匆惶之下,她仍是信不過岳以承,只喚着親近之人的名字,良久方盼到一只溫涼的手貼在了她手背上,“小姐,您怎麽了?”

靜嘉不知所措地反手握住綠玉,黛眉緊蹙,“我也不知道……去、去找胡太醫……”

綠玉應了聲是,轉身便走,岳以承心中大叫了聲好,兀自上前扶住靜嘉,貼在她耳邊道:“別怕,朕抱你回寝殿去。”

靜嘉理智猶在,踉跄地推了把岳以承,“不用你,雪桂,雪桂!”

雪桂聞聲而入,岳以承卻是心中急迫難耐,再不容人反抗。他打橫抱起靜嘉,大步朝寝間裏去了。

岳以承兩臂分別在靜嘉頸下與膝窩之下,情切之中,越收越緊,待将靜嘉平放在床榻上,整個人也就勢壓了過去。

靜嘉半睜半閉着眼,知曉親近之人乃是岳以承,小範圍地同他掙紮着。她被一團無名火燒得渾身熾熱無力,意識也是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掙紮起來,便微弱得緊,絲毫不能與岳以承抗衡。

岳以承此刻動情,兩手擁着靜嘉,憐愛萬分。

靜嘉雖然看起來瘦弱,但身子柔軟,四處都是軟綿綿的女兒肉。岳以承時捏時撫,将靜嘉按制在身下,動彈不得。他壯着膽子貼在靜嘉粉頰邊上一吻,含混間哄她道:“靜嘉,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明日便封你為妃,再不叫人欺侮了你。”

說着,他手輕巧在靜嘉腰間一摸,極快地便扯開了緞帶。接着,兩雙大手順着衣襟伸了進去。

靜嘉神智開始混沌,不滿地嘤咛一聲,卻已無力反抗。她狼狽之中翻了個身,明明被岳以承已經攤開的衣物卻又重新裹在了她身上。岳以承微感着急,又聽到身後雪桂驚慌失措地叫喊,不耐地吩咐:“高重保,把人都給朕攔在外面,天塌下來也不許來擾!”

高重保素知岳以承心事,答應着朝底下人使了眼色。宮人忙垂眉退下,高重保親自上前拽了雪桂,伸手捂在嘴上,沒費多大力氣便拖了出去。

宮殿的門,輕巧被人掩上了。

靜嘉隐約聽到雪桂呼喊,大致知曉自己身在危境。而發生了什麽,她卻已是盡數記不起來了。

外間一陣慌亂,高重保費盡了力氣才制住雪桂,讓人綁了她到偏廂去好生“看顧”。安頓好了,他方抽出心思去找郁安,笑着嘆了口氣,“皇上總算要如意了,提前恭喜郁姑娘啦。”

郁安見達成了倪修儀的囑咐,也是心下放松,朝高重保一禮,“多謝您提攜。”

她當初來服侍靜嘉,乃是得了高重保的舉薦。倘使今後靜嘉得寵,郁安身為她身邊一等一的宮娥,出宮後必得倪府人照料,絲毫不比在禦前吃虧。

今日,皇帝能志得意滿,那想必以後,靜嘉的日子該是好上加好了。

外廂人人得意,可寝殿裏頭,卻全然不如衆人想的那般順利。

靜嘉潛意識中防備意識極強,她死死側着身子,壓住衣帶,不給岳以承絲毫得手之機。岳以承急得滿額是汗,狼狽極了。

他□,便是不得愛撫,也先連連在靜嘉頸間、側頰落下許多濕吻。靜嘉口中喃喃念着熱啊癢啊,逗得岳以承更是欲/望勃發,幾乎想要用強。

奈何這一陣靜嘉身子欠佳,岳以承到底是留了幾分餘地,只不住地哄着靜嘉,“別怕,來,我幫你把衣裳寬了便不熱了……”

他試探地在靜嘉背脊處愛撫着,騰出一只手,去扯靜嘉衣襟,靜嘉護得嚴實,他便力道越用越大,靜嘉不滿地嘤嘤抵抗,眼圈發紅,更是不住地呢喃不舒服。

岳以承見她這般,俯身過去,輕貼在她唇尖兒上蹭了蹭,未敢深吻,仍是哄勸,“靜嘉,你叫我抱一抱,只抱一抱好不好?”

他始終沒再稱朕,而是壓低了聲音稱“我”。這樣哄了幾句,靜嘉神智愈發渙散,竟以為他是岳以睦,難受至極卻突然卸下了心防,緊閉的眼裏淌出熱淚,低低喚了聲“王爺”。

岳以承身子一震,卻并未停下動作。他單手從靜嘉身子下伸過去,将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裏,靜嘉又連喚了幾聲“王爺”,岳以承狠下心,答應道:“是我,靜嘉,是我。”

靜嘉似夢似幻,信了十分,當即握住那只在她身上作祟的手,“你終于回來了……我想回家……”

岳以承卻顧不上那許多,一只雖被靜嘉握住,忙騰出另一只手去替靜嘉寬衣解帶。這下靜嘉變得溫順許多,再不掙紮,軟軟的身子半靠在他懷中,像是一個睡着了的小兔子。

岳以承又憐又妒,恨他那弟弟何德何能,竟騙得這麽個小丫頭對他情深至此,念念不忘。

冬日裏衣裳多,岳以承将靜嘉外裙除了,卻依然又一身兒雪白的衫子與底裙,質地極好,扯都扯不開。岳以承解恨似的在靜嘉耳朵上咬了一口,才猴急地繼續替她解衣,可靜嘉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吓得岳以承立時停下動作,“怎麽了?”

他松開束縛,靜嘉登時扭糖一般在床上來回蹭着,“好癢……王爺……疼……”

岳以承放了心,只當她是年少無知,不通□,耐着心地安慰,“沒事,一會兒便好了……”

他嘴上這樣說,手中動作也快了起來,三下五除二,便替靜嘉将一身衣物除掉。

玉佩一樣精致的人兒便這樣赤誠袒露在岳以承面前,他心中欲.火驟起,登時便俯身吻了下去。兼之手上動作更是不停,岳以承兀自解開自己腰間佩帶,想要與靜嘉更加親近。

誰知,靜嘉仍然不依不饒地喊着又癢又痛,竟是趁岳以承不注意,自己翻了個身。

這一翻身倒把岳以承吓住了,他只見靜嘉雪白的背脊上密密麻麻起了許多小紅疹子,靜嘉更是克制不住地伸手去撓。岳以承雖是□焚身,卻仍然擔心靜嘉,猶豫了須臾,便将自己剛褪下來的袍子披在靜嘉身上,兀自下榻去喚高重保。

高重保起先聽到裏頭一陣女子嘤咛,男人撫慰,以為這一回岳以承十拿九穩能吃到人,沒料想,臨到關頭上到底出了岔子。

“趕緊傳太醫過來!”

高重保一愣,沒頭沒腦地問:“怎麽了?奴婢……奴婢剛讓胡太醫回去。”

岳以承想起适才靜嘉神色,登時怒了,“朕管你什麽時候讓他回去的,朕讓你現在把他叫來!”

高重保不知道裏間發生了什麽,只能連忙稱是而去。岳以承這麽一鬧,倒覺得身上也不那麽熱了,索性一口氣闖到外間雪地裏,吹了會兒風才回到寝間。

宮人忙不疊替他披衣取暖,岳以承卻全然顧不上,只低頭查看靜嘉身體。

先前漫在背上的紅疹已經染到了肩臂上,靜嘉癢痛得厲害,眼淚止不住地流。她心裏認定岳以承是岳以睦,感覺到他回來,當即撲上,哭號不住。

岳以承心疼得厲害,擁着她連聲撫慰,好在胡太醫沒走得多遠,一會兒便被高重保催趕着回來了。

他原本聽聞岳以承要臨幸靜嘉,只想着如何向王爺交代,這會兒見岳以承俨然沒有得手,先是大松了一口氣。待得近前扶脈探查過,發覺乃是瘾疹之症,更是不似先前緊張。提筆開了外敷內服的兩劑方子,便作了罷。

岳以承聽了“瘾疹”這說法,不由好奇,“這又是什麽病?二小姐原先身子很好,怎麽如今愈發薄弱起來?”

胡太醫一直替靜嘉看脈,自然知道靜嘉何曾“身子很好”過,可他不敢輕易暴露出來,只應了聲是,解釋道:“瘾疹有許多病因,瞧二小姐今日的症狀,大抵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人人體質不同,瘾疹也因人而異,臣不敢妄下定斷。”

“不該吃的東西?”岳以承臉色微變,忙道:“高重保,今日的晚膳酒菜讓人下了藥,你帶胡太醫去查查,看能找出什麽蹊跷來不能。”

高重保應喏,領着胡太醫便出去了。

這麽一折騰,時辰已然不早。岳以承心知如今朝務纏身,萬萬不能在此處再耽擱。因而走到書房,提筆寫下應允靜嘉臘月回府的手谕,吩咐雪桂、綠玉等人仔細照顧靜嘉,先行領人回了乾清宮。

132愛顧 [捉蟲]

靜嘉昨日折騰到半夜,疹子才漸漸消了下去。她疲乏困頓,不消多時便入了夢。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天光大亮。

她揉着眼從床上坐起,輕聲喚着綠玉,誰知,一條長臂伸來,将他身子扶穩,“你醒了?”

靜嘉瞪眼,坐在她床畔的赫然便是岳以承。

她記起昨夜種種,既羞又惱,伸臂在岳以承身上一推,狠狠罵道:“無恥!”

岳以承料想兩人業已坦誠相見,靜嘉尚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樣一來,便該是非自己不嫁了。他知道她必定一時惱怒,只以為慢慢哄誘,待靜嘉清楚事情原委,再思及自身清白,定不會多做違抗。因而饒是靜嘉醒來第一句便是破口罵言,他也不急,維持着一貫風度,溫和解釋:“昨夜朕一時沒了自制,是該被罵,但是其中還有旁的情由,你先起身梳洗,朕一會兒再跟你細細道來。”

言罷,他從容起身,沒再攔着靜嘉,反而替她喚進綠玉、雪桂二人前來服侍,自己則到外間避諱。

靜嘉見岳以承态度反常,心中頗覺奇怪。她此時神智清醒,自然還記得昨夜之事。恰因記得,才知道兩人之後并沒發生什麽。她思想到底沒有古人那麽保守,既然沒讓對方占了便宜,早早脫身便罷,沒去在乎小節。

豈知岳以承已認定她必然會以身相許,來全一份清白。

雪桂替靜嘉绾發,見她若有所思,只以為是靜嘉挂記昨夜事情,登時眼眶一紅,本想出口安慰,自己反倒難過起來。

綠玉沒親眼見到她走之後的事情,有些讷讷,伸手拽了拽雪桂衣角,投去擔心的目光。雪桂将犀角梳遞到綠玉手中,兀自退開,蹭着眼角淚珠,同靜嘉道:“幸而沒讓小姐受太多委屈,不然日後見了夫人少爺,奴婢便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靜嘉沒料到雪桂會這樣傷心,忙伸手牽她,“好端端哭什麽,我這邊不是安然無恙嗎?再者說,便是我有個萬一,要懲戒你也是我的事,母親哥哥斷然不會插手的……你只管對我有個交代就夠了,別擔心旁人。”

她半是玩笑,半是開解,雪桂只點點頭,沒多說話。綠玉熟練地替靜嘉攏了個低髻,別上了三兩珠花,看起了娴雅溫柔得緊。靜嘉趁岳以承還沒進來,壓低聲音,又是詢問:“皇上什麽時辰過來的?還是他昨夜一直留在了咱們這裏?”

綠玉搶先答:“是下了朝會才過來的,說是查出了些隐秘事情,要親口告訴小姐,因而一直等着……”

“你可知道是什麽事?”

“這個皇上倒沒提,不過奴婢見他一來,先讓人把郁安給押下去了,想必該是跟郁姑娘有關。”

原來是與郁安有關,難怪綠玉這樣迫不及待地搶話來說。靜嘉微微颔首,見頭發都梳好了,也無法再在岳以承處拖延時間,只好起身向外步去。

她邁入廳中,岳以承卻不在,高重保侍立着,向靜嘉恭敬一禮,“二小姐萬福。”

靜嘉道了聲“不敢”,只轉眸尋找岳以承身影。高重保一笑,道:“皇上在書房裏等着您呢,請小姐随奴婢來。”

說着,高重保将手一攤,示意靜嘉先行。

兩人亦步亦趨進了偏殿的書房中,靜嘉不由大為訝異。這間書房她來得少,始終閑置着沒什麽用。誰知岳以承竟然讓人把他的奏章盡數挪了過來,不過一個早上,那書房已是禦用之處,群臣奏表,條理分明地堆摞在書案上。

這書房于靜嘉而言,本是沒什麽用處,可此時被岳以承占了,她卻十分不爽,“你這是什麽意思?”

岳以承見她進來,忙撂筆起身,含着溫潤笑容迎上前,“你別急,朕不過占你一間小小書房罷了,你若不歡喜,朕再補你別的東西……你先坐,朕有件要緊的事情和你商量。

靜嘉倒退一步,沒讓岳以承近身,“臣女不才,沒本事和皇上商量要事,您有什麽拿不準的,找家父想必更有用處。”

岳以承被她堵得一怔,半晌方重新笑了出來,“你也別妄下定斷,這事情同你和朕都有莫大幹系……這世上,朕可只能找你拿主意。”

他話音方落,不等靜嘉辯駁,立時偏首詢問高重保,“胡太醫來了嗎?”

“回皇上,他候在耳房裏。”

“去傳。”

吩咐完,岳以承目光聚在靜嘉身上,依舊是溫和語氣,“你身子不好,還是坐下來吧,你若是餓,朕先讓人拿幾塊兒點心過來墊墊胃,若是不餓,便和朕一起用午膳吧。”

他雖然語意平穩,但依舊是擲地有聲,不容人反駁。靜嘉沒法子,只能斂裙在岳以承下首落座,“臣女不餓。”

岳以承笑了笑,沒再說話。半晌,胡太醫由高重保引了進來,朝座上二人行禮,“皇上聖安,二小姐萬福。”

“起吧,二小姐既醒了,你便替朕把昨夜的事如實講來。”

岳以承早料到自己同靜嘉解釋,她必然不信。唯有這個太醫,算是半個局外人,惟盼靜嘉能挺進去一二。

這一回,岳以承誤打誤撞倒是挑對了人。靜嘉在宮裏無可依靠,果真只能信胡太醫。此時胡太醫朝岳以承應了個喏,偏轉身子,耐心向靜嘉道:“昨晚上,二小姐和皇上俱是中了催情藥物,才會意亂情迷,難抑自禁……那藥與二小姐身子相克,恰巧又引起了二小姐瘾疹之症,是以會起紅疹,有發癢的跡象。”

他話說到一半,頓了頓,擡眼望向靜嘉。

靜嘉此時面色倒還算平靜,兩人四目相對,胡太醫依舊神色自若,靜嘉便知他并非替岳以承遮掩,心裏略覺得舒服了些。

“那藥既下在酒中,尋着查下去,便自然知曉是誰投的藥……這酒是延褀宮自己準備的酒,并非司膳房所呈。而能在宮裏覓得酒,還擺上您的膳席,便唯有郁安姑娘一人。皇上命人盤問下來,她适才已經招了,這藥,是倪修儀命她下的。為的是……為的是成全皇上的心思。”

此刻胡太醫再看靜嘉,她便不如方才那般淡然了,驚惶、疑惑之色俱是浮在臉上,滿是吃驚。“你是說……姐姐?”

這番話也并非胡太醫作僞,他生怕靜嘉不信,因而目不錯珠地與靜嘉對視,嚴肅地點了點頭,“正是倪修儀……還有一樁事,只怕二小姐還不知。”

胡太醫偏首,示意高重保端過來了一個盤子,那托盤上正躺着靜嘉交給他,請他查驗的藥瓶。“這是二小姐請臣代為驗過的藥,其中雖無毒性,但俱是燒灼發物,彼時二小姐臉上紅腫有傷,倘使用了這藥,恐怕麗顏難保。”

岳以承打量着靜嘉側臉,見她不過聽了這麽幾句話,便已大為失色,忙擡首示意胡太醫不要再說,走上前去拉靜嘉的手,親自道:“這個,郁安也認了,同樣是倪修儀給她,讓她給你用的藥。”

靜嘉不等他十指碰到自己手背,當即揮開,“不可能,一定是郁安冤枉姐姐。她話語前後矛盾,怎麽能當真?姐姐既然要害我,又怎麽能說是成全皇上心思……必定是郁安自己編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來誣陷姐姐!”

岳以承一愣,他早知倪靜娴生了嫉妒之心,因而如今聽她做了什麽傷害靜嘉的事情都覺得情理之中,此刻聽靜嘉這樣說,也覺得郁安的話不能盡信。

“你說得有理,朕也是因為這樣考慮,是以還沒下旨懲處倪修儀。”他不下旨原本是顧忌靜嘉,想着趁此再賣個情給她,是死是活,全憑靜嘉心情。可岳以承沒料到其中還有這層變動,因而躊躇一下,當即改了口,“郁安那邊,朕會再審,只是想過來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靜嘉緊緊抿唇,不肯接話。岳以承卻是又道:“朕愛顧你姐姐,也不希望看到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但你父母信任朕,讓你住在宮裏,朕總不能讓他們失望……”

“哈。”靜嘉本就為姐姐的事情又驚又怒,雖然嘴上道着不信,卻因這是胡太醫所言,心中早就信了他七八分。若說姐姐害自己是假,但替岳以承考慮之心決計是真的。自己先前被軟禁在東宮,不恰恰是姐姐幫了岳以承?

只是思及往日情分,姐姐待她種種包容關切,歷歷在目。靜嘉勸着自己別信,可郁抑之氣堵在心頭,無處宣洩。

恰巧岳以承遞了話柄過來,她當即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出言刻薄,“你既然愛顧我姐姐,何必管我死活,更何必将我拘在這地方不讓我回家?”

岳以承不知靜嘉乃是遷怒,把她的話當了真,心中起急,快嘴解釋:“這怎麽能一樣?朕……朕愛顧你姐姐,自然也是一般心思的愛顧你,留你在宮裏,也本是一番好意。”

他是嫡出長子,早知自己會成為太子,而後會成為君王。即便待靜嘉與旁人不同,會上瘾,會惦記,會渴求,可畢竟佳麗三千唾手可得,他又怎能有“只取一瓢飲”的堅貞?

此時話一脫口,便透出所思所想。靜嘉聽了,臉上諷刺之意益發濃了,“那你今日這樣懷疑姐姐,來日就該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我。倘使這事情不是姐姐做的,她何其無辜?我被你留在宮裏,又怎麽還是好事兒?”

岳以承一梗,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分辨自己。

133離宮

靜嘉見狀,扭開臉,又補了幾句,“皇上厚愛,民女一介布衣,是萬萬受不起的。即便姐姐有心害我,她是我親人,我被她害了也心甘情願。但求皇上放我回家去,姐姐在宮裏,我在宮外,兩不相見,互不往來,于彼此而言都是成全。”

“朕不許。”岳以承沒想到靜嘉會這麽說,臉色登時轉黑,恨恨地盯着靜嘉,“朕看你是愈發不知天高地厚,什麽話都敢說了。你既然願意死,我也不替你姐姐瞞了,上次在禦井亭,你當你自己真是失足掉下來?你姐姐是早知朕對你有意,故意推你叫你死,你這下明白了,還甘願嗎?”

岳以承若不說,靜嘉也許在刻意中早忘了這樁事。可這個時候被岳以承突然坦白講出來,她只覺心裏驟然一痛,眼圈登時紅了。

靜嘉不是善男信女,适才說就算靜娴害她她也心甘情願,不過是為了怄岳以承。若是真的知道靜娴當真這樣險惡地害過自己,她依舊是無法原諒也不能釋懷的。

岳以承此時說得直白,靜嘉聽得心裏又怒又難過。若是姐姐一開始就知道岳以承對自己的心思,她自然會妒、會惱……這些靜嘉統統都能理解,卻是不能相信,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難道還會讓姐姐痛下殺手?

她這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靜嘉一個沒克制住,眼淚便落了下來。可只是幾滴,瞬間便化在了她衣袖上,了無痕跡。

岳以承瞧見她哭了,态度登時也軟了,“你也別哭……只要有朕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靜嘉雖然難過,卻還是知曉事情是由自己與岳以承而起,岳以承的安慰,反倒是火上澆油,讓她益加不滿,“你要是好好待姐姐,姐姐怎麽會有害我之心?”

岳以承只覺得自己被靜嘉罵得無緣無故,皺了皺眉,不無委屈道:“可朕也沒虧待過你姐姐……”

靜嘉發覺這道理和岳以承說不通,索性側過身,沒再接話。岳以承嘆了口氣,挨着靜嘉坐了下來,“靜娴所做之事,遠不止害你這一遭……朕只怕,她遇上朕時,也并非心無所屬……其間更有欺君之罪,朕不過是不能告訴你罷了。”

岳以承此間意有所指,說的乃是先前皇後所揭發的,靜娴與毓慎之事。不過靜嘉不知,便沒法子替姐姐再做解釋。

岳以承寡味一笑,想伸手去攬靜嘉,卻怕又惹她掙紮,到底是按捺下了心思,“你姐姐到底還懷育皇嗣,朕過去沒虧待過你姐姐,以後也不會……只是朕不喜善妒狠辣的女人,再留她在枕邊,是不能的了。朕先前說要與你商量,便是想問你,朕将她禁足在宣梅殿裏,其他一概照常,你是否答應。”

宮中榮寵,便在帝王心思這一念之間。岳以承既然說其他一概照常,便是不會将靜娴罪名宣之于口,而是暗作懲戒。她的份例、地位,也統統保留,不做更改。

只是在深宮中,徒有個空殼子管什麽用?再無榮寵的姐姐,如何還能站穩腳跟?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靜嘉深吸一口氣,逼着自己收起了同情心,默默點了點頭,“皇上怎麽說便怎麽辦吧。”

岳以承滿意一笑,向高重保使了個眼色,高重保知趣地退出去傳達聖谕,岳以承想起先前靜嘉言語,怕她以為自己寡恩,又出言找補,“如今靜娴還懷着身孕,朕不會叫她難過,隔幾日會照常探看她,也會讓太醫好好看顧……你盡管放心。”

靜嘉聽岳以承這樣說,雖然心中熨帖,卻仍未消的怒氣和失望,“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這是皇上的家事,與臣女無關。”

岳以承聽她一會兒稱“我”一會兒稱“臣女”,便知她是故意這樣說,笑了笑,“那是你姐姐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外甥女,以後生下來還要叫姨母的,如何能與你無關?”

靜嘉一聲不吭,只悶坐着。岳以承見狀,不由生憐,到底是伸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拍,很快便收回手來,“朕還是那句話,朕不會虧待朕的人,你自管安心。前朝事務還多,你若乏了,便回去歇着,若願意留在此間陪朕,那再好不過。”

岳以承抱的是滴水穿石的心思,他長久留在延褀宮,與靜嘉朝夕相對,不怕兩人不能生出情分來。何況他二人已經赤誠相見過,靜嘉除了和他在一起,已別無他法。即便靜嘉不同意,這件事從別人的口中傳到倪家,倪子溫也會主動求旨,請他納靜嘉為妃。

水到渠成,靜嘉便要在大魏宮裏陪他一生一世了。

想到這,岳以承滿面都是笑意,也不管靜嘉是怎麽想的,兀自回到桌前,吩咐人研墨,提筆批閱奏本。

靜嘉坐在原處,瞥了眼無動于衷的岳以承,知道趕不走他,便自己退了下去。

就這樣,岳以承每日朝會散了,便來延褀宮批閱奏章,拉着靜嘉共用午膳,在書室梢間的羅漢床上午歇,傍晚後離開。

岳以承時辰拿捏得好,從不曾與敦禮逢面過。再加上靜嘉刻意隐瞞,敦禮竟是始終不知這些事情,只埋首認真讀書。教授皇子學問的師傅,皆是翰林學士,功名在身,比岳家家學裏的先生要高明不知多少。不過短短月餘,敦禮進益倒大。

小孩子記性好,背書也快,敦禮時常會把新學的內容背誦給靜嘉聽,希圖為姐姐解悶。靜嘉被軟禁在延褀宮中,不得外出,終日無趣,倒也幸虧有敦禮在,每日方有些新鮮事情。

這樣聊聊度日,時間走得便格外慢。靜嘉千盼萬盼,終于把臘月熬過了一大半。

宮中年味兒越來越足,岳以承還親自寫了幾副“福”字,讓人貼在延褀宮各處。

看着明窗上貼的大紅窗紙,靜嘉終于按捺不住。臘月二十三乃是小年,靜嘉原本打算這一日催問岳以承什麽時候要讓她回家,卻忘記那日宮裏要辦宴,岳以承根本沒有來延褀宮。她巴巴兒守了一整天,不見岳以承身影,少不得一肚子火,以為岳以承又是信口糊弄她。

第二日一早,岳以承甫入延褀宮,便瞧見靜嘉站在大殿當中,滿面怒容。

靜嘉敷衍地行了個禮,不等岳以承叫她起身,便主動立了起來。

岳以承心中疑惑,脫口問道:“你在等朕?”

靜嘉哼了一聲,“不然呢?”

岳以承忍不住微笑,臨近年關,饒是雪災災情仍未減退多少,但地方上已經十分知趣,不再往他案前遞報災的奏章了。這樣一來,岳以承的工作輕快許多,他一時也不急着去看奏章,從容在殿裏落座,反客為主地讓人伺茶,接着向靜嘉賠不是,“朝會後又留了幾個人,沒料想你在等朕,可等得久了?”

他沒過問靜嘉找自己是什麽事,只一心表露着對她的關切。誰知,靜嘉毫不領情,又是一哼,“從昨天一早等到現在,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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