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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冊封(20)

25冊封 (20)

按捺不住好心情的笑了出來。他已經能猜到,當自己太子知道毀了他一盤布局之人是他委以信賴的太子妃時,該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皇兄啊,被枕邊人捅刀子的滋味,如今您也嘗到了吧?

您可別忘了,父皇說過,咱們兄弟二人要同甘共苦,方能治理好大魏的江山。

“王爺。”阿童躬身湊到他跟前兒,遞上一封密信,“雲南府的。”

岳以睦伸手接過,轉身進了書房。

十日後,木氏土司長子木獻入京,臨淄郡王代天子為其洗塵。

靜嘉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便處在了極度緊張的狀态中。她除了去德安齋問安,幾乎連書都讀不下去,鎮日守在窗前,盯着廊下的小綠便能打發了一天的時光。

姚黃是幾人裏唯一知曉原因的,心裏也是忐忑,奈何她有忙不完的事要做,并沒有太多時間拿來陪靜嘉一起糾結。

不過,岳以睦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只過了三日,靜嘉就被一臉鐵黑的倪子溫傳去了德安齋。

被雲萱來喚的時候靜嘉就有了預感,她與姚黃一同過去前,還不忘囑咐魏紫放下手裏的事,準備替她去請胡太醫。果不其然,德安齋的門在禁閉了整整一個時辰後方打開,靜嘉慘白着一張臉,被哭成淚人似的姚黃扶了出來。

倪子溫怒氣未消,在她身後咆哮着:“我什麽時候讓你回院子了?去祠堂裏跪着!讓祖宗們都看看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孽障!”

因靜嘉久未回來,魏紫放心不下,便支了雪桂去德安齋前守着,雪桂等了半晌終于看見靜嘉和姚黃二人出來。

她一跺腳,急忙迎了上去。“姚黃姐姐,你哭什麽?老爺罵小姐了?”

姚黃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淚,“何止是罵……方才那麽大聲你沒聽見?”

靜嘉卻是平靜一笑,扯了扯雪桂的袖口,接着攤開兩手,雪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姐……您……您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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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打的。”靜嘉也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适才倪子溫大怒,讓人取了藤條來。好在邵氏攔了攔,倪子溫才只打了她的掌心。“我早料到,父親重視仕途,此番怕是恨我入骨了。”

“小姐做什麽事了?老爺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呢?夫人就不勸着些嗎?”雪桂素來少言,此時卻是一股腦的問出了許多問題。

靜嘉慘然一笑,并不遮攔,“皇上今日傳召父親,說是要将我賜給臨淄郡王為妻……父親心裏不願,又不能抗旨,只好拿我出氣了。”

姚黃見靜嘉眼眶濕潤,卻不肯落下淚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擡頭看了眼愣怔原地的雪桂,斥道:“還呆着幹嘛!快讓魏紫去請胡太醫過府!我先送小姐回‘明月引’去。”

靜嘉搖頭,“去祠堂,父親适才說了。”

“小姐……”

“沒事,打都打了,還怕跪麽。”靜嘉深吸了一口氣,将險些滑落的淚珠重新逼仄回去,“太醫還是要請的,直接請去祠堂。”

姚黃與雪桂看了眼靜嘉的臉色,各自依着吩咐行事,沒再同她辯駁。靜嘉進到祠堂便兀自跪在了蒲團上,她很難說出自己此時的情緒,究竟是喜是悲。

靜嘉知道,縱使她自己選擇了臨淄郡王,也不代表這個人就是值得的。她今日的負隅頑抗,也許不過是為了一份不該存在在這個時代的矯情。而背叛親人,讓家人傷心,卻是無法逃避的錯誤。

她願意跪在這裏,她願意承認她是自私的,但她還是要盡可能的逃脫這個被人肆意擺布的樊籠。

當初靜娴選擇為太子妾室時是不是也有着這樣的掙紮?她後悔了嗎?

太子讓她後悔了嗎?臨淄郡王他……會讓自己後悔嗎?

胡太醫被請到的時候,靜嘉已僵跪了半個時辰,姚黃用清水為她拭了手,簡單的用幹淨的布包紮了一下。胡太醫邁入倪府祠堂,向靜嘉的背影道:“見過二小姐。”

靜嘉有些混沌,回首望了一眼胡太醫,片刻方反映過來,“見過胡太醫。”

胡太醫仍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走進靜嘉,試圖将她扶起,“二小姐何必向我行這麽大的禮呢?快去來快起來。”

靜嘉知道胡太醫是拿她打趣,不由笑了笑,踉跄着站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跪這麽久,膝骨隐隐作痛,虧得姚黃上前扶了她一把,不然靜嘉就能直接栽下去了。

祠堂偏房有坐的地方,姚黃引着兩人向偏房去。胡太醫見靜嘉幾次欲言又止,索性坦白:“二小姐的事,雪桂姑娘已經同我說了。”

“讓您見笑了。”兩人落座,靜嘉的面色有些尴尬。

胡太醫搖了搖頭,将靜嘉手上的布結解開,看着已經外翻的肉不由一嘆,“看來令尊令堂氣得不輕啊。”

靜嘉不知該怎麽說,只是朝胡太醫一笑,片刻方道:“家醜不可外揚,還請胡太醫替靜嘉留一分面子。”

胡太醫忙着吩咐他的書童幫忙取出藥粉,重新替靜嘉上藥,嘴上答的很是敷衍,“二小姐放心就是,別說一分,三分也可。”

“太醫真會玩笑。”

胡太醫處理得快,再次為靜嘉包紮好後,留下了兩瓶藥粉,又讓雪桂去取筆墨,開內服湯藥。趁這個當口兒,胡太醫爆了個猛料。“我來的時候,王爺正在敝府。”

靜嘉吃了一驚,“王爺沒跟着來吧?”

“沒,王爺急着去都亭驿見木公子。”胡太醫解釋着,見靜嘉臉上微浮出幾分失望,又忙補道:“不過,二小姐的事,王爺也知道了。王爺讓我給二小姐帶句話,過兩日,王爺會親自上門拜訪倪大人。”

靜嘉雖知自己的小情緒被胡太醫一眼看穿,然而她理智猶在,“叫他別來了,沒的在父親氣頭上火上澆油。”

胡太醫聞言,不由失笑,“王爺的倔性子,下官可勸不住,二小姐只等着吧。”

他話音方落,雪桂已是捧了紙筆進來,胡太醫沒再同她蠻纏打趣,提筆寫了張方子,“外敷內服,二小姐切莫怠慢了,這手上易出汗,本就不易愈合,二小姐別輕忽。”

姚黃上前接了方子,“太醫放心吧,有奴婢看着小姐呢。”

胡太醫朝姚黃笑了笑,“怪道王爺都說姚黃姑娘是個護主的,果然如此。”

姚黃面上一紅,沒敢接話,将方子疊了一折納入袖筒,接着退立到靜嘉身後。靜嘉看了眼姚黃,并沒多想,只是惋惜道:“再護主也白搭,下月就要嫁了,可要跟別人家的姓兒了。”

“二小姐別急,過段日子您也嫁了,該就跟咱們王爺的姓兒了。”胡太醫笑的見牙不見眼,濃眉都彎出了弧度來。

靜嘉低落的心情,總算是明媚一些,溫柔莞爾,沒再接茬兒。

在靜嘉像模像樣地跪了一個多時辰後,邵氏終是不忍,打發雲萱來讓靜嘉回“明月引”歇着。靜嘉跪的腿疼頭暈,好不容易熬到邵氏發了話,自然沒有拿喬,讓姚黃扶着自己便回了“明月引”。姚黃在她膝蓋上抹了些止痛化瘀的藥膏,催着靜嘉早早安寝了。

翌日,邵氏和倪子溫都不同程度上表現了對靜嘉存在度的忽視。靜嘉膝蓋猶疼,請過安就老老實實地回去歇着了。直到三日後,臨淄郡王上門。

岳以睦在廳中,向倪子溫開門見山第一句話便是:“小王聽說二小姐挨了家法?不知二小姐的傷可好些了?”

倪子溫夫婦面色都頗為尴尬,“回王爺,多虧胡太醫,小女的傷已經好很多了。”

“那小王就放心了。”岳以睦似笑非笑,落在倪子溫臉上的眼神并不那麽和善。不過也只是轉瞬的工夫兒,岳以睦低下頭,将眼神中的情緒掩飾。“本王今日來,是想同倪大人、倪夫人商量商量婚期。”

邵氏大駭,脫口道:“王爺!靜嘉可還沒及笄呢!”

86病倒

岳以睦抱臂,端的是一副意定神閑。“倪夫人說的是,小王深以為然。二小姐一貫孝順雙親,小王覺得,可以晚些時候成婚。”

邵氏驚魂未定,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攥着手裏的佛珠,仿佛在極力平靜,“那王爺的意思是?”

“小王記得二小姐的生辰是在四月廿六吧?不若在會後年五、六月?”岳以睦溫和地朝邵氏笑了笑,接着将目光落回正襟危坐地倪子溫身上,“不知道倪大人怎麽看?若是沒有異議,小王就讓司天監的人去擇一吉日,接着回禀父皇了。”

倪子溫的理智已經回顱,素日官場上八面玲珑的姿态也擺了出來。胳膊扭不過大腿,如今既與皇家結親,自然沒有他再出來拿喬的機會。倪子溫和藹一笑,答道:“全憑王爺做主,小女平素最為頑皮,難得王爺垂青,只怕日後還要為王爺添麻煩了。”

岳以睦見倪子溫開始臻于合作,面兒上也不似适才那般咄咄逼人,“哪裏,倪大人太過謙虛了。二小姐爛漫天真,連皇兄都甚為贊揚。能讓倪大人割愛,才是小王的福氣。既然大人這樣說,那小王便着司天監去擇良辰吉日了……以後,還請岳丈大人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

岳以睦與倪子溫又客氣了幾句,接着讓阿童交上了一個青綢包袱,“這是小王從宮裏挑的幾本書,還請倪大人替小王交給二小姐。”

倪子溫親自接了過來,“臣代小女謝過王爺。”

“不必,舉手之勞。”岳以睦言罷,站起了身,“小王與二小姐的事,還請倪夫人多多費心。”

邵氏的臉色不大好看,勉強向岳以睦行了個禮,“王爺言重了。”

岳以睦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向夫婦兩人颔首致意,轉身離開。

“恭送王爺。”倪子溫到底是應付慣了大場面,禮儀做的還算周全,而邵氏卻是昭然的魂不守舍,臉色不豫,像是被氣的不輕。

倪子溫見妻子如此失态,不免微惱,正要出言斥責,便見邵氏晃了晃身子,向後倒去。

雲萱雲蘆臉色大變,一面眼疾手快地扶住邵氏,一面呼道:“夫人!”

“去請郎中!”倪子溫臉色鐵青,“讓二小姐過來見我!”

這是靜嘉第一次進父親的書房,倪子溫也是第一次與女兒有這樣鄭重的談話。

倪子溫其實從不想将靜嘉姐妹幾個當作争權奪勢的棋子,靜娴是被太子看中,他無力違背,靜嘉與蘇氏也是在太子的授意下逼不得已的決定。但倪子溫卻沒料到,他這個素來聽話的嫡女竟然大膽到替自己謀了個“出路”。

他情不自禁的自嘲一笑,昔日孫毓慎固執己見去做臨淄郡王的伴讀,他還去勸過老友放寬心,讓年輕人自己走自己的路,而如今,感同身受來的太快。

“父親。”靜嘉低首站在倪子溫的書桌前,輕聲喚道。

倪子溫擡頭,打量着這個出落的還算清秀标致的二女兒,“這是臨淄王讓我給你的書,你……眼下大局已定,臨淄郡王适才同我和你母親說,打算後年五六月成婚,你好好跟着陸姑姑學規矩,收收心。”

“是。”

靜嘉接宮倪子溫遞來的包袱,乖巧地抱在胸前,沒有多說什麽。

倪子溫見靜嘉這個模樣,不由嘆了口氣,“臨淄郡王大你太多,實非良配,要吃的苦都在後頭,你自己心裏要有數。等嫁作人婦,我和你母親能幫你的事就少而有限了。”

“是。”

“皇上曾經下過旨,等臨淄郡王成婚後便要就藩,王爺的封底在青州一帶,那裏也算是人傑地靈,但離家甚遠,藩王無诏不得入京……這兩年,怕是你在京城呆的最後的時光了,你母親最疼你,你多陪陪她。”

靜嘉聞言,終于擡起首來,“父親,女兒适才看見宋郎中進了耳房,可是母親有什麽事嗎?”

“你自己去看看吧。”

靜嘉進到耳房內的時候,趙菡與三個姨娘俱在,見靜嘉進來,姨娘們都是上前問禮,靜嘉亦是欠了欠身,算作還禮。

宋郎中已經開了藥方,秦姨娘正準備去拿藥,宋氏、孟氏一個端着茶碗,一個捧了手巾,立在床畔候着。趙菡坐在床沿兒,替邵氏掖了掖被角,擡眼瞧見一旁的靜嘉,輕聲打着招呼,“二妹妹來了?母親才睡着,先別擾了她。”

“娘怎麽了?”

趙菡站起身,拉着靜嘉走到靠外些的地方,低道:“郎中說是肝火旺,氣急攻心……聽雲萱說,适才臨淄郡王來過。”

靜嘉下意識地皺眉,“這與王爺無關。”

趙菡忍不住發笑,帶着審視地目光打量了一遍靜嘉,“二妹妹這是替王爺打包票?若與王爺無關,怕就與妹妹有關了。”

靜嘉正欲反駁,倪子溫便撥簾兒邁了進來,見靜嘉姑嫂二人立在門邊兒,少不得開口問:“怎麽樣了?”

趙菡向倪子溫行了個禮,接上話:“不打緊,母親适才睡了過去。郎中已經開了方子,秦姨娘吩咐人去拿藥了。”

“嗯,這幾日讓你們母親好好調養身子,府上的事情你就接過來吧。”

“是,兒媳省得了。”趙菡在倪子溫跟前兒,一向是謹言慎行,以至于倪子溫對這個長媳滿意的不得了。

倪子溫看了眼房中聚集的人,朝諸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退到外面去,以免擾了邵氏。

等幾個姨娘都走了,倪子溫又叫住趙菡,叮囑了一句,“你二妹妹如今是待嫁之身,你仔細約束她,讓她安心在閨中讀書。”

靜嘉本在趙菡前面,聽到倪子溫這麽一句話,忍不住便回了頭。乍與父親對視,靜嘉眼底有說不出尴尬。倪子溫避開目光,轉身走到邵氏床前。

趙菡朝着倪子溫的背影一禮,接着才步至靜嘉身側,溫婉一笑,“二妹妹,走吧?”

所謂病來如山倒,邵氏這一場病來的突然也嚴重。左右靜嘉無事,主動請纓到母親床頭侍疾。邵氏因着臨淄郡王的事郁氣于心,每日拉着靜嘉的手忍不住長籲短嘆。事成定局,邵氏能感慨的無非就是靜嘉嫁去便要随臨淄郡王就藩,靜嘉的自作主張她氣歸氣,卻總是心疼女兒的。邵氏本就心事多,這樣一來,病好的愈發慢了。

靜嘉在照顧邵氏之餘,也跟着知襄姑姑加緊學着規矩。嫁作王妃,聽起來雖簡單,可內裏的學問卻大了去。

陸知襄到底是從宮裏出來,見慣了人情世故,每日都講些處事手腕給靜嘉,也算是傾囊相授了。因着定了嫁期,靜嘉便不再跟着靜雅去“水龍吟”讀書,而是剩餘的閑散時光用在讀岳以睦送來的書上。一共兩本,分別是《韓非子》和《商君書》。這兩本俱是法家着作,靜嘉一翻就能猜到岳以睦的用意在何處。

靜嘉看文言文看的速度不快,每日不過能看十來行,讀得慢有讀得慢的好處,看的透徹,想的也多。

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十月,天氣轉冷,回鹘人又不安分起來。倪敦堂奉诏再度随軍赴邊,邵氏挂心兒子,心事重重,身體每況愈下,竟熬出了幾根白頭發。

靜嘉看着母親憔悴,不免自責,卻無可奈何,只能托了胡太醫替母親診脈。

奈何症結所在到底是邵氏的心病,胡太醫縱能妙手回春,也抗不住邵氏自己不肯開解自己。況且中藥本就不如西藥快速,似邵氏這樣的症狀全在于一個“養”字上,靜嘉唯有常陪邵氏說話,替她分散分散注意力。

十一月,下了弘德二十九年入冬來的第一場雪,鋪天蓋地的雪花将京城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才用了午膳,邵氏靠在軟榻上喝藥,靜嘉從一旁替她掖了掖被角,準備回“明月引”補一個午覺。正這個工夫兒,雲苗撥簾而入。“見過夫人,見過二小姐。”

靜嘉遞上了絲帕給邵氏拭嘴,一面接過藥碗,一面笑着回首,“不是才讓你下去歇着,怎麽又回來了?”

“回二小姐的話,孫府的二管事來了,正候在外面求見呢。”

邵氏用竹簽紮了個杏脯塞入口中,壓着嘴裏的苦意,含混地問:“怎麽到這兒來了,不是讓你們少奶奶管着事嗎?”

雲萱端着托盤上前,讓靜嘉把碗撂下,聽得邵氏這麽一說,不由笑道:“夫人忘了?這個月是孫家小姐的生辰,奴婢估摸着該是二管事來給夫人和二小姐送帖子呢。”

邵氏無奈地揉了揉額心,感慨着,“人老了,記性就是不中用了。嘉兒,你去廳裏替我收了吧,娘身子不濟,今年就不去了,回頭讓你大嫂子陪你過去給瑾姐兒賀壽。”

靜嘉起身向邵氏一禮,“女兒省得了,娘先歇一歇,女兒過一晌再來。”

“去吧。”

果然,如雲萱所料,孫二管事恰是來替孫夫人送請帖的,靜嘉讓姚黃代為收了,笑着同他寒暄,“有勞您走這一趟,家母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毓瑾的生辰怕是去不了了,到時候我與我家嫂嫂一齊過去,還要請您替我同孫嬸娘和小瑾支會一聲。”

二管事俯身一禮,“二小姐客氣了,若沒旁的事,奴才先告退了。”

“雲苗,去替我送一送二管事。”

87閑話

靜嘉拿了帖子,便徑自往喻義堂去。她一面要将此事告訴趙菡,一面還要提醒趙菡為毓瑾備禮。靜嘉到喻義堂的時候,趙菡正同廚房采買的嬸子對帳,見靜嘉來了,強自抑仄着不耐煩,擠出了一個笑臉。“二妹妹怎麽這個時辰來了?母親可用了藥了?”

“見過嫂嫂。”靜嘉行禮後,方從容答,“已經用過了,正打發我回來歇一歇。”

趙菡抿了抿唇,颔首道:“二妹妹服侍母親辛苦,是該趁着午晌兒補個覺。過一會兒我讓人給二妹妹炖個銀耳羹,等妹妹睡醒了便送過去。”

靜嘉聽出趙菡話裏的意思是逐客,看了眼一旁垂手立着的嬸婆,莞爾一笑,“多謝嫂嫂好意,不過眼下我還有件要事需得轉告嫂嫂,不知嫂嫂可方便?”

趙菡下意識地蹙了眉,這小姑子說是待嫁,卻還有兩年之久,如今既停了書課,又不急着做女紅,最是閑空。除了每日照顧照顧母親,确然沒有旁的要緊事。思及此,趙菡委婉地道:“妹妹有事,我這裏自然是方便的,只是眼下帳正算了一半,怕是要讓二妹妹等一等了。”

“我把話說了便走,并不用太久的。”靜嘉兀自在軟榻上落座,不顧趙菡心意,遞出了孫家的帖子。“過陣子就是毓瑾的生辰,母親身子不濟,她的意思是讓我與嫂嫂同去,因而我便把這帖子給嫂嫂帶來了。孫家與咱們家交情不淺,我與毓瑾又是一同長大的玩伴,這份生辰禮,每年備的也不薄。今年難得母親不理事,要有勞嫂嫂費心了。”

趙菡接了帖子,卻是一臉為難,“馬上年下,家裏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二妹妹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我雖不怪你,可又如何能像二妹妹所說,出一份重禮給孫家小姐呢?”

靜嘉沒料到趙菡竟會吝惜錢物,不由不悅,“嫂嫂這話就稀奇了,母親當了這樣多年家,我也從沒聽說過咱們倪府連份兒壽禮都備不出來的事,怎麽到嫂嫂這兒,就如此拮據了呢?”

“二妹妹這不就是誤解我了?若是尋常物什,自然好辦,可妹妹特地叮囑要做厚禮,我總要與妹妹細細分辯分辯,免得日後拆了東牆補西牆,反倒為難。”

“尋常物什?”靜嘉忍不住哼笑一聲,“嫂嫂倒不怕送出手了,叫您自家妹子笑話,如今芙兒姐姐也是孫家人了,嫂嫂別連累的芙兒姐姐在婆家沒臉。”

事涉妹妹,趙菡臉色驟變,“二妹妹這話就不好聽了,且不論這倪府在我手裏是如何打理的,單論芙兒,也是正正經經學過規矩的人,她自有本事讓孫夫人看重,并不需倚賴我這個長姐的名聲。”

不等靜嘉開口反駁,趙菡又是将她上下一打量,冷笑道:“我倒是覺得,二妹妹應當仔細些自己的閨譽。二妹妹先是與孫家大公子不清不楚,永安侯世子的婚約剛有眉頭,轉臉又與臨淄郡王賜了婚,這裏裏外外的事要是傳出去,只怕二妹妹這王妃位置可就坐不穩了。”

靜嘉立時惱怒,擡手拍在兩人之間的炕桌上,“嫂嫂這是什麽意思?我與毓慎何時不清不楚了?再言世子,蘇家從不曾來問名納采,又何談婚約?嫂嫂若是再血口噴人,我必要請母親來做個決斷了。”

“母親尚在病榻,二妹妹好重的孝心,竟不顧母親的身子去擾她?”趙菡仿佛捏住了靜嘉的七寸,笑的胸有成竹,“不過是為了旁人的生辰,倒激得二妹妹這樣上火,只不知妹妹看重的究竟是孫姑娘還是這見孫大少爺的機會?”

“你!”靜嘉恨恨盯着趙菡,片刻方接出後話來,“嫂嫂這個長嫂做的可真是盡心,妹妹實在是好奇,這番話若讓大哥哥聽見,他會怎麽想?”

趙菡不疾不徐地低頭撥了撥算盤珠子,輕描淡寫地答了靜嘉,“我的苦心,你哥哥必是知曉的,二妹妹不必替我勞心。母親身子既然不适,二妹妹還是專心在家服侍母親吧,到時候我自會去為孫小姐賀壽,不需妹妹多慮了。”

“你不讓我去給毓瑾過生辰?”靜嘉一臉的不可置信。

趙菡微微一笑,将算珠攏到一處,“是,父親交代過了,二妹妹是待嫁之身,還是少抛頭露面的好。孫家哥兒多,我留妹妹在家,也是好意。免得到時候有什麽不好聽的話傳到王爺耳中,無端給妹妹添麻煩。”

“好嫂嫂,果然是我們倪家的長媳。”靜嘉逸出一聲冷笑,轉身而去。

趙菡見她憤憤地撥簾步出,低首搖了搖頭,接着看向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嬸子,莞爾道:“嬸子也瞧見了,二妹妹竟這般不領我的情。”

那嬸子知道趙菡早晚要真正地管起家來,而靜嘉,卻是要嫁出門兒的,是以她自然順着趙菡的話往下說。“少奶奶辛苦了。”

“不苦,只要能把這家當好,就不苦。”趙菡翻過一頁賬簿,“繼續對吧。”

靜嘉雖不喜歡這位長嫂,平日待她卻也足夠客氣。今日當着下人這樣針尖麥芒的撕破臉,卻還是頭一回。她雖然并沒口出惡言,可畢竟不是什麽真正占理兒的事情,是以靜嘉便壓着姚黃,對此事緘口不談。孰料,幾日後,綠玉卻一臉八卦地跑來問靜嘉,“二小姐,聽說您和少奶奶吵架了?”

彼時靜嘉正痛苦地看臨淄郡王送來的書,聽綠玉這麽一問,眉毛不由一跳。靜嘉故作鎮靜地擡起頭,才欲辯解,姚黃便率先打發了綠玉。“外面人胡亂嚼舌根的話,怎麽能拿來給小姐聽?我看你是愈發不懂規矩了。”

綠玉一縮腦袋,頗為委屈地應了罪,靜嘉無意害她被罵,因而開口玩笑道:“我竟不知,咱們綠玉什麽時候聽得懂狗吠了。”

“狗吠?”綠玉愣了片刻,才明白靜嘉的意思,掩嘴低低一笑,“小姐說話愈發有趣了,奴婢省得了。”

言罷,綠玉向靜嘉一禮,掩門退了出去。

瞧着她印在窗紙上的影子漸漸不見,姚黃方喟然一嘆。“二小姐,綠玉的性子,實在失之穩當。奴婢過了年便要和魏紫嫁出去了,您這裏若短了人手可怎麽辦?”

靜嘉搖了搖頭,“無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府裏這麽多人,母親怎麽會委屈了我?你安心嫁你的人,用不了兩年,你便又回我身邊兒了。”

“奴婢自然不擔心夫人委屈您,可是……”姚黃頓了頓,“如今當家的不是少奶奶嘛。”

靜嘉聞言,臉色才嚴肅起來,歪首思忖一陣,方朝姚黃安慰般一笑,“嫂嫂再不歡喜我,也不敢在這些事上怠慢我,你且放心罷。眼下要緊的,是我與嫂嫂争執的事怎麽能在府上傳開……你回頭查查去,別叫她們把話頭鬧到母親那兒。”

當日在喻義堂的不過那幾個人,姚黃随便問了問就追根溯源找到了編排這些話的人,正是那日與趙菡對賬的嬸子。然而,找到歸找到,流言蜚語已經傳的滿府都是,下人們又把分寸拿捏得好,沒讓倪子溫夫婦知曉,因而姚黃也無計可施。

眼下,底下人都知道這姑嫂二人關系不睦。随着毓瑾生辰臨至,趙菡又果真是獨自前往,更坐實了她傳出來的這說法。是以府裏的人都紛紛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進階的良機,該有的不該有的心思,一股腦兒全冒了出來。為了向當家人獻媚示忠,如何表示出對二小姐的不滿成了幾個大小管事頭疼的問題。

二小姐到底是個嫡出的正經主子,将來又是做王妃的主兒,自然得罪不得,可頭頂的上司又不能不讨好。于是,一番研究下來,下人們待“四小牡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雪桂最為敏感,一察覺到就找了姚黃拿主意,姚黃嫁人在即,最重名譽,知曉此事唯有靜嘉出面方能彈壓下來,因此姚黃斟酌了番說辭,便把話遞到了靜嘉跟前兒。

靜嘉聞言,立時就惱了,“大嫂子倒是打了好算盤,趁這個節骨眼兒立威拿人收為己用……卻也不想想,我還姓着倪呢,母親豈會由得她如此行事?”

姚黃給靜嘉遞了碗熱茶,從旁勸着,“若是旁日,奴婢受一受委屈也無妨,決計不敢拿此事來擾小姐煩心,可如今的節骨眼兒……奴婢是怕婚事有變,不得已想求小姐給做個主。”

靜嘉豪氣地一揮手,“沒事,你們伺候我這麽久,我正嫌添妝禮不夠厚呢。你們嫁那兩家人,要是敢有半句閑話,我立時便讓母親把他們發賣了去!嫂嫂如今也欺人太甚,這倪家離她說了算還且着呢!”

88連累

翌日,早膳後,趙菡與靜嘉照舊是陪邵氏聊了會兒天,靜嘉一面坐在邵氏身邊繡一塊兒方帕,一面佯作無意地道:“嫂嫂可聽說最近府裏的一樁趣事?”

趙菡正替邵氏揉着肩,沒甚走心,下意識地問:“哦?什麽事?”

靜嘉停了針,擡起頭來,“不知哪個嚼舌根的,竟說咱們姑嫂二人不合呢。”

沒等趙菡開口,邵氏先是蹙眉,“你從哪聽來得渾話?”

靜嘉笑了笑,垂首下去,繼續繡着她的花兒,“還能從哪兒,我房裏的綠玉人緣最是好,咱們府裏哪個小厮婢子出點事,她可都知道的門兒清……娘又不是不知道。”

趙菡手裏的力道忽而一輕,片刻才回了過來,“母親不必聽她們亂說,我與二妹妹合不合,您還能不知道?一會兒回去我便叫人查一查,看是誰這樣碎嘴,媳婦兒定會嚴懲,以正家風。”

“嫂嫂不必查了,我已經叫人問清楚了。”靜嘉盈盈擡首,端的是一臉玩味,“便是廚房的全嬸子,也不知中了什麽歪門邪道,竟使人到處說我以後要做王妃,必會撺掇哥哥休了嫂嫂,讓大家都來讨好我些,待我日後做了王妃,也可提攜她們一二。”

“胡說!”邵氏臉色有些難看,“咱們倪家可做不出這種吃心的事來,你嫂嫂這樣的好媳婦,打着燈籠都難找,劉氏幾個腦袋,敢說這樣的渾話……!”

趙菡聽這母女二人一來一往,眼神裏有說不出的奇怪,她雖是暗示全嬸子在府裏傳些消息,可與靜嘉所說的,卻是恰恰相反,她怎麽可能讓自己的人來拆自己的臺?

正遲疑間,靜嘉已是将目光轉到了她臉上,“嫂嫂想什麽呢?這些下人亂嚼舌根子的渾話,你可別當真,嫂嫂是彥安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靜嘉決不會做這等糊塗事的。”

“二妹妹……”趙菡強笑着開了口,卻一時又不知說什麽。

邵氏見她這樣,只以為趙菡是心裏有了芥蒂,忙替靜嘉打着圓場。“這全氏真是鬼迷心竅了!雲萱,去傳我的話兒,讓她不必再做這采買了,收拾收拾東西送去莊子上打雜吧!”

全氏一家可是最先投靠趙菡的家生人,最為得力好用,趙菡雖拿不準靜嘉說的這話究竟是真是假,卻也舍不得就此折損一員大将,因而趙菡聞言,忙回神開口,“母親,全嬸子也是一時糊塗,娘不必急着罰她們,全氏一家一向盡心,若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寒了他們的心可就不好了。二妹妹待媳婦好,媳婦都是知道的,斷不會多想,娘且放心罷。”

“這怎麽行?”邵氏眉梢一挑,頗為不悅,“你不計較她們,我可是要計較的,咱們倪家可容不下這麽沒規矩的底下人。她今次是在府中說你與嘉姐兒的是非,明日傳到外面去,壞了咱們倪家的名聲怎麽辦?娘同你說,當這個家,不該仁慈的時候就決不能有半分的同情!”

“媳婦明白這個道理,可是……”

“沒有可是。”邵氏口氣滿是斬釘截鐵,“雲萱,你去吧,讓全氏麻利兒的收拾東西,叫人給他們家套個車,晌午一過就送到西郊的溫泉莊子裏去,做最粗鄙的雜役,若是再敢傳出半句不該說的話讓我知道,就全拔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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