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識（一）
康樂養老院是一家私人承辦的福利慈善養老機構，坐落在城市的西郊，依山傍水，環境清幽，并且具有相對完整的配套服設施，十分适合老人靜養。
這裏的人多是早年中國革命紅軍，最早的參加過中國十年內戰，還有參加過朝鮮戰争、越南戰争的，征南走北，等到戰争結束，早就過了娶妻的年紀，多半是沒有妻兒的，雖然政府一直非常關注這些革命前輩的生活，但畢竟不能顧及落實到每一個人，他們沒有子女贍養，日子過的很艱苦，而康樂養老院就是專門收納這樣革命紅軍的場所，說是福利慈善，是因為這家的養老機構不收任何的費用。
本來和她約好的呂靜，臨時被告知要去相親，沈佳蓉就只能自己一個人來。
剛下了車，沈佳蓉就覺得康樂今天看起來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大門口長長的臺階上鋪着紅毯，門口還挂了不少大氣球，隆重的像是在歡迎什麽人。
“佳佳，你來了。”
“曉安姐，今天康樂是不是有客人啊？”
沈佳蓉手指着漫天飛舞的彩色氣球問道。
曉安是康樂的護士，在這邊工作十多年了，為人熱忱，十分細心，和沈佳蓉的關系不錯。
“聽說董事長的孫子今天會來代替她視察，我剛從方奶奶那裏出來，我說給她洗頭，她不要，非要等你來。”
沈佳蓉笑了笑，“我就去找她。”
她照顧的方奶奶年近八十，丈夫和兒子在越南戰争中都犧牲了，之後她自己也發生了車禍，腿腳殘廢，只能坐在輪椅上，但是她至今還是十分樂觀，這是沈佳蓉最最佩服的，人生經歷那樣打的變故還能保持一顆向上的心，這真的是非常難得。
從大二開始，只要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沈佳蓉就會和學校其他的同學自願來這邊做義工。
康樂的董事長在他們就讀的交大設立了一筆專款，專門用來資助貧困學生和成績優秀的學生，為了表示感謝，學校每年都會組織一批學生來這邊做義工，每年變動，像沈佳蓉這樣堅持到現在的，少之又少。
“方奶奶。”
“佳佳！”
坐在輪椅上的方文燕看到沈佳蓉，眼睛都笑眯了，臉上的肉皺成一團，看起來精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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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為樂，在沈佳蓉看來，這是很有道理的，每次心情不好，來這邊忙上一天，晚上回去沖了個澡，第二天保管什麽煩惱都被抛到九霄雲外，相比于她們經歷的那些生離死別，她現在受了那些磨難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看到她們臉上的笑容，她覺得自己也會變的更加的堅強。
“瘦了，臉色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方文英撫摸着沈佳蓉的臉，有些心疼。
“沒事。”沈佳蓉無所謂的笑了笑：“昨天晚上沒睡好。”
這段時間，晚上一直失眠，早上來的時候，胃冰冰涼涼的，她買了杯溫豆漿，喝完還是有些不舒服。
“吳奶奶呢？我熬了雞湯，現在還是熱的呢，你們趁熱喝。”
小房間住三個人，因為方文英腿腳不便，晚上的時候專門安排了護士在一屋照顧，所以這房間就只有兩個老人，有些老人喜歡熱鬧，五六個人住在一個大房間也是有的。
“在外邊曬太陽呢，你推我出去找她，雞湯的話先放着，等會拿出去讓大家一起嘗嘗。”革命時代的人，有好東西，首先想到的總是別人。
“下次別再熬夜弄什麽雞湯了，自己也顧着身體，看你瘦的，和竹竿似的。”
“嗯。”沈佳蓉四處看了一眼，房間收拾清理的很幹淨，根本就不需要她動手。
其實那些骨感美女，沈佳蓉自覺的不瘦，就是臉看起來很小，再加上個子高，看起來給人一種單薄的感覺。
“我也推您出去曬曬太陽。”
作為S城數一數二的養老院，康樂有獨立的花園，這個季節的陽光暖暖的，灑在身上，是最舒服的，今天的天氣好，這個時候，康樂花園的涼亭，長椅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讓人覺得溫馨而又靜谧。
“老方，這邊！”
涼亭內的吳惠看到方文英，起身招了招手，朝鮮戰争奪去了她丈夫和兒子的性命，只留下她一個人，身為軍嫂的她，精神中氣十足，個性也十分豪爽。
“佳佳，你來了。”
“葉奶奶好，李爺爺好。”沈佳蓉看了眼吳惠手上的牌：“玩鬥地主呢？”
“對呀，佳佳也會玩？”
“會一點，不常玩。”大學的時候，QQ鬥地主幾乎風靡了男生女生寝室，她無聊的時候偶爾會玩幾盤。
“這是佳佳煲的雞湯。”
方文英打開蓋子，放在桌上：“嘗嘗看。”
沈佳蓉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多帶點。”
康樂的夥食是很好的，只是她上個星期來，看方奶奶的臉色不好，所以才想熬雞湯補補。
“你這孩子，下次別弄這些東西了，看看你，昨晚都沒睡吧，眼圈都黑了。”
沈佳蓉摸了摸自己的臉，冰冰涼涼的，她沒睡好的何止是昨天，讓她輾轉難眠的也不是雞湯。
“方奶奶，你和吳奶奶他們一起玩炒地皮吧，我有事要去找張爺爺他們。”
張爺爺托她去買的蜂蜜，葉奶奶讓她去修的手表，教王奶奶玩憤怒的小鳥，等做好了這些瑣事，都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沈佳蓉坐在長凳上，單手捂着肚子，胃一抽一抽的痛，明明穿了外套，還是覺得冷。
“佳佳，你在這裏啊？方奶奶找你給她洗頭呢？”
常言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人老了之後，有些時候各方面都像個孩子。
“佳佳，是不是病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曉安看着沈佳蓉蒼白的臉，吓了一跳，“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舒服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那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了。”
沈佳蓉搖了搖頭：“沒事，下個星期一公差，我要出趟遠門，可能要好幾個星期都不能來了，就是覺得胃有點不舒服，我就給方奶奶洗個頭，舒展舒展筋骨就回去，這件事就要麻煩曉安姐告訴方奶奶她們了，回來我就會來看他們的。”
彥姐那邊已經給回複了，星期二就動身去敘利亞，在陳奇的腿上痊愈之前就猶她暫時頂替，估計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方奶奶她們知道自己是去了敘利亞，一定會擔心自己的。
早上出門的時候約了蘇文怡晚上七點半見面，要将那身旗袍和高跟鞋還給她。
下午三點，就算是涼亭，也能曬到太陽，方奶奶的頭已經洗好了，沈佳蓉正給她修剪指甲，一旁的李爺爺如數家珍的講着她能倒背如流的朝鮮戰争的事情，那是用鮮血和生命堆砌起來的歷史，就算聽了千百遍，可每一次，聽他那樣娓娓道來，還是會帶來心靈的震撼。
“佳佳，手酸不酸，你再怎麽捏，我的腿也沒反應，還是別白忙了。”
方文英握住沈佳蓉的手，一驚：“怎麽這麽燙？臉色也不好。”
“太陽曬着，太熱了。”
沈佳蓉将方文英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揮了揮手，繼續給她捏腿：“這樣有助于血液循環，晚上睡覺會舒服的。”
“将來誰要是能娶到我們佳佳，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沈佳蓉的胸口一窒，動作僵住，臉上的笑容越發蒼白。
如果她真的那麽好，為什麽蘇阿姨和文怡一直容不下她呢？深吸一口氣，沈佳蓉沒有繼續去鑽牛角尖。
“要是我有孫子的話，一定讓她做我的孫媳婦。”
“你有孫子也輪不到你，佳佳你說是吧，談男朋友了沒有？”
“方奶奶是要給我介紹對象了嗎？”
“康樂住着的都是革命的先驅，他們為了中國的革命事業抛頭顱灑熱血，做出了偉大的犧牲，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今天這樣的幸福生活，所以請董事長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賀子昱點頭，微側過身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涼亭，前幾日那個穿着旗袍一臉傷感的女孩，正坐在一張小矮凳上，溫柔的替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捏腿，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是幹淨而又快樂的笑容，沒有絲毫女子的做作和嫌棄。
李院長順着賀子昱的視線望去，“賀少認識那個女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