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清早，陸羽歆睜開眼睛摸出手機，就看見微信彈出了一個新的好友申請提示。她點開界面，看見上面明晃晃地懸挂着“Umbra”，頭像是一片漆黑，來源顯示通過通訊錄。
掃了一眼時間。
淩晨三點多。
這人難道每天都是淩晨三四點才睡覺的嗎？陸羽歆在心裏嘀咕，怪不得要麽是腸胃不好要麽是抵抗力差呢。
沒有什麽拒絕這條好友消息的理由。
陸羽歆點擊通過，然後起床洗漱。
約莫午飯時間，陸羽歆的手機震了兩下，點開之後看見來自Umbra的消息：
【吃午飯了嗎？】
【沒有。】
【一起？】
陸羽歆對着自己手機挑眉。
剛起床不久的楚杭正一邊用毛巾擦着自己的頭發，一邊捏着手機等待對方的回複。
平生第一次有種害怕被女生拒絕的感覺。
“起了沒？一起去食堂？”孫南敲了敲楚杭的門，卻沒聽見裏頭人的回應，“都這個點兒了還沒醒？昨晚不是比我睡得早些嗎？”
孫南站在門口嘀咕了一句，轉身自顧自地下樓。
【地點？】
【我去藥店找你。】
楚杭這次沒等對方回複，利索地換上便服，神清氣爽地一開門就看見單晨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從隔壁房間晃出來。
“你這是怎麽了？”心情大好的楚杭心血來潮地對這位小弟進行了一波看似真誠實則敷衍的人道主義關懷。
“昨晚跟南哥雙排，總是遇見演員局，一晚上瘋狂俯向沖分，感覺自己月末的工資要跟我say goodbye了……”
單晨痛心疾首地準備再向自家隊長賣一波慘：“隊長，我要是下個月沒錢吃飯，能找你蹭飯嗎？”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心情和自己閑聊，這句弱兮兮地求援被楚杭幹脆利落地甩在了身後。
他突然就想向着自家隊長的背影喊一句經常在某直播間看見的彈幕：不娶何撩啊！
陸羽歆收到楚杭的消息後，幹脆不在辦公室裏坐着，晃悠到貨櫃後一邊給營業員幫忙，一邊時不時的瞄一眼門口。
這幅似乎是在盼什麽人的模樣被對面的收銀阿姨看得清楚。店裏稍微得了些空，阿姨便笑眯眯地跟她搭話：“小陸藥師這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等人啊？”
“嗯，一個朋友，約好一起吃午飯。”陸羽歆點點頭，思考是不是自己的期待表現地有點太明顯。
“男生吧？”阿姨簡直火眼金睛。
“嗯。”被猜到了也不能否認啊，不然等下楚杭出現了就更說不清了，“就是個普通朋友。”
“阿姨也沒說是男朋友啊。”收銀阿姨一臉“是你自己不打自招”的表情瞅着陸羽歆。
倒是自己先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陸羽歆不再繼續反駁，只是乖巧地朝着收銀阿姨笑笑，有時候解釋的越多反而看起來是自己越心虛。
被收銀阿姨這麽一調侃，倒是讓陸羽歆又想起楊喬婉昨天晚上問自己的問題了。
“那，你喜歡楚杭嗎？”
思考地出神，直到身旁的營業員小姑娘伸肘輕輕搗了搗陸羽歆，後者猛然一回神，才發現楚杭不知什麽時候就抱着手臂站在門口看着她了。
門外這人帶着鴨舌帽，帽檐按得有些低，但還不至于遮住他的眼睛，陸羽歆擡頭看向這邊的時候，視線剛好和楚杭看着她的眼神對上
“陸藥師，你這個普通朋友挺帥的啊。”陸羽歆從小姑娘身邊走過的時候，營業員小姑娘朝她眨眨眼，把“普通”二字咬得緊。
怎麽今天一個二個都喜歡取笑自己。陸羽歆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對方一眼，走到楚杭面前：“吃什麽？”
“你能吃辣嗎？”
“可以。”
得到答複的楚杭點點頭，也不告訴陸羽歆目的地在哪裏，就率先邁開了步子。
“哎你倒是告訴我咱們要去哪兒啊。”陸羽歆追了兩步，跟上楚杭，和他保持着并肩的步伐。
“跟我走就行了。”楚杭這會兒心情愉悅，連帶着講話的尾音都染了幾分笑意。這要是被隊裏的單晨聽見了，肯定又要朝他喊“不娶何撩”了。
最可怕的不是一個男人對你說“跟我走”，而是一個男人跟你說完這句話之後，你居然真的想跟他走。
兩人步行穿過一條街口，來到一家木質牌匾的川菜館。
陸羽歆跟着楚杭進門，迎賓的小姐看見他們之後，主動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設有屏風的小隔間。四人位的方桌被兩面屏風圍着，恰好将裏面的人從外面散臺的客人的視線中隔離開。
“朋友開的店。”楚杭主動給陸羽歆拉了下椅子，示意她先坐，然後把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又遞到她面前，“你看你喜歡吃什麽？”
“我不喜歡點菜。”陸羽歆擺擺手。這是實話，每次和朋友同學一起出去吃飯，她最不喜歡的一件事就是看菜單，哪怕是她自己買單，她也會把菜單遞給別人選菜。在點菜這方面，她有極其嚴重的選擇困難症。
楚杭收回手，問：“那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沒有。”陸羽歆搖搖頭。
楚杭挑着幾道菜單中的店長推薦點了菜，又詢問陸羽歆是想喝茶還是喝飲料。
“白水就行。”陸羽歆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主，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習慣選最簡單最方便的選項。
正值飯點，店裏的生意很是紅火，饒是他兩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幾乎坐滿，等上菜的過程不用思考就知道會長上一些。
這不是兩人頭一次沉默相對。
但也許是因為這次的約飯太過于私人，又或是出門之前店裏人的打趣。
陸羽歆總覺得這時的沉默讓她渾身都不太舒坦。
氣氛僵硬，總想找點什麽話題。
但兩人生活圈子截然不同，似乎又沒什麽能聊得起來的共同話題。
“我早上看見你的微信好友申請是半夜三四點發的，”陸羽歆主動挑起話頭，“你們職業選手總是這麽晚睡嗎？”
“差不多吧。”楚杭點點頭，想到出門之前看見挂着碩大的黑眼圈的單晨，又補充道，“快月末了，如果排位沒達到俱樂部的要求的話是要扣工資的，所以有時候會熬得久一點。”
按照早上六點多左右天亮來算的話，這個久一點幾乎就是通宵了吧。
“那還真是好辛苦。”陸羽歆點點頭，“外面總是把你們傳成‘打打游戲就能賺錢’的不良少年。”
“青訓營也有很多小孩是休學來打職業的。”
“那你呢？”陸羽歆下意識接話，然後又覺得自己這麽貿然地問別人的學歷是不是不太禮貌。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了，但是沒去上。”楚杭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
“哦。”陸羽歆點點頭，然後又不知道接些什麽，于是握着自己的杯子一口接一口的喝水。
楚杭倒是看着陸羽歆這幅有點尴尬又不知道說什麽的表情覺得有趣，便也不主動開口。
他修長的手指節奏緩慢地敲着玻璃桌面，發出的聲音在此時有些尴尬的陸羽歆耳朵裏更是明顯。
明明自己不是這麽慫的人好嘛！
好在這時服務員進來上了第一道菜，才将陸羽歆的注意力稍微挪開了一部分，放到了面前散發着香味的食物面前。
眼前一亮。
陶制的白色圓口盆裏盛着滿滿泛着紅色辣油的毛血旺，菜品的香味被揉碎進了熱氣中一路蒸騰充斥在空氣裏。
這是陸羽歆最喜歡的菜之一。
楚杭本來還有些擔心這姑娘會不喜歡毛血旺裏大塊大塊的鴨血，卻在見到她眼前一亮的模樣之後放下心來。
“你別客氣，動筷子吧。”他看着陸羽歆既想吃又不好意思先動筷子的模樣覺得好笑，在收到後者羞赧地瞪視之後也沒能收住笑意，只是示意她可以開始吃了，“反正這兒就我們兩個人。”
菜被陸續端上來，被面前的午飯吸引了注意力的陸羽歆已經顧不上方才的那一丁點兒尴尬，倒是可以自然地邊吃邊和楚杭瞎聊兩句。
楚杭慶幸她沒有問自己為什麽想到要約她出來吃午飯，因為直到走到陸羽歆工作地點的門口，看見她坐在那裏發呆的時候，他自己也才開始想要為自己找個借口。可惜打了好幾個腹稿，也沒能找到一個合理又自然的理由。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自己在才見過三面的情況下，居然有些喜歡她的吧。
只怕真這麽說了，非把這個只會在表面上裝紙老虎的姑娘吓一大跳。
擺在一邊的屏風只起到了阻擋視線的作用，屏風外面熱火朝天的氣氛卻毫無障礙地籠罩住兩人。
身後是熱烈的煙火氣息，桌上的兩人只是偶爾随意說上兩句無關痛癢的話，陸羽歆像是被這樣的氛圍感染，連笑都比之前見過的真實的多。
吃飽喝足的兩人依舊是選擇步行，已經過了中午的下班高峰期，但卻還是正值夏日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逐漸飙高的氣溫像是要把人烤化一般。
兩人走到街口恰好是紅燈，陸羽歆站定在落後楚杭小半步的位置，擡頭看向身旁的人，看他耳邊柔軟的碎發被悶熱的鹹風吹起，看他由于光照強烈而微微眯着的眼睛，看他鬓角處幾滴細小的汗珠……
原是知道他長得好看的，但是她還是第一次這麽明目張膽地看着他。
比起賽事鏡頭裏被閃光燈籠罩出一身光環的他，似乎此刻站在身邊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楚杭更勝三分。
“看什麽呢？”
“看你啊。”被冷不丁地一問，陸羽歆下意識的把腦子裏想的東西順口脫出。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一愣。
陸羽歆覺得這裏要是有條地縫，不管地表溫度有多高她都要鑽進去不可。
“好看嗎？”楚杭像是逗她逗上了瘾一樣。
“還，還行吧。”陸羽歆強作鎮定地點點頭，卻也覺得自己現在臉上的溫度已經開始不自然地升高。她伸手在自己臉頰旁邊扇了扇，“綠燈都快結束了，趕緊走吧。”
楚杭邁着步子跟上恨不得立刻飛回藥店跟他趕緊分道揚镳的陸羽歆：“不是我不肯走，是你自己看得太入神差點錯過了綠燈。”
陸羽歆發誓自己一定在楚杭的口吻中聽出了壓抑不住的嘲笑！
“那我回去工作了，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直到楚杭将陸羽歆送到藥店門口，陸羽歆都沒有再和他對視過一次。
“我都要走了，你不準備再看看？”
“看什麽看，你趕緊走。”陸羽歆被激得微惱，轉身作勢要往店裏走。
然後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了手腕：“你還沒回答我，好看嗎？”
“你到底走不走！”陸羽歆甩開楚杭拉住自己的手，破罐子破摔，“好看好看，全世界就你好看行了吧？”
“嗯。”楚杭居然滿意地點了點頭。
真是要被這個人氣死。陸羽歆咬着後槽牙，要是被她逮到機會非要讓這人好看不可。
楚杭知道再逗下去這丫頭就真的要生氣了，于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似乎是在安撫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趕緊回去吧。”
陸羽歆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記摸頭殺卸光了渾身的氣力，跟他道了再見，站在門口目送他拐過街角之後才走進店裏。
還沒來得及應對店裏營業員小妹和收銀大媽暧昧的眼神，手機就收到了楚杭撥過來的電話。
“喂？”陸羽歆還以為他落下了什麽東西，趕忙接起來。
可對面又不說話。
陸羽歆聽着那邊淺淺的呼吸和時不時響起的汽車鳴笛聲，不确定地喊了聲：“楚杭？”
“嗯。”這次電話那邊倒是應得快。
“你剛剛不說話，在想什麽？”
“想你啊。”
在看什麽？看你啊。
在想什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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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四舍五入算不算是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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