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更) 他聽二小姐打電話,……
一直到走出了家, 到了去劇組的路上,關素舒還在琢磨着徐周衍背上的傷口,她把自己知道的祛疤膏以及在網上搜到了七七八八的各種祛疤的藥物都找了出來, 一張圖一張圖地發給了徐周衍。
徐周衍收到了她轟/炸一樣發過來的一堆祛疤産品介紹, 隔着屏幕她急切的心情都蔓延過來了。
這些天只要一提到他背後的傷,關素舒就格外緊張。
徐周衍用溫和的态度安撫着她,道:“這個疤別人也看不到, 沒什麽妨礙的,傷口好了,留點疤也沒事的。”
關素舒執拗, 她說:“別人看不到, 可是我會看到啊!”
愛你的人會比你自己更緊張你身體。
他應下她, “好, 你不喜歡的話,我會去處理好這個疤痕的。”
“我不是不喜歡疤痕,徐周衍, 我只是心疼你。”關素舒語氣一低, 說不上來的委屈。
徐周衍輕嘆口氣,道:“不疼了, 真的好了, 乖。”
他傷勢最嚴重的那幾天常要換藥,醫生來檢查傷勢時, 徐周衍都會有意無意地支開關素舒, 從來沒有讓她看到過他愈合期時傷口猙獰的彈洞,本以為等到傷口長好後,也就好了,卻沒想到連疤痕都會讓她再難過一次。
一次都沒有認真觀察過徐周衍後背的傷, 一直到如今已經初初愈合她才敢讓他發一張照片來看,可看到那深刻的疤痕,她發現她還是沒有辦法去直面、去克服恐懼。
她還記得血沿着他脊背、手臂,淅淅瀝瀝地往下流時的畫面,如同馬拉之死這一幅畫重現,她以前不暈血,可現在只要一回想起這個場景,腦袋就開始一陣一陣地暈眩,耳鳴。
那種孤立的,恐懼的,一切感知都被抽離,僅僅靠着身體極限在本能動作的感覺,她再也不想體會了。
她錘了錘額頭,就像按下視頻暫停鍵那樣,粗暴地讓自己不再去回想那個畫面。
或許真的有人是能夠坦然面對死亡的,但關素舒不行,她承認自己是膽小鬼,在生命的陰影面前,她是連直視也無法做到的膽小鬼。
通話是被她含糊挂掉的,她不想看他在她面前依舊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不覺得輕松,只覺得自責,愧疚壓得她喘不過氣,可她又沒辦法承擔這樣一種壓力,只能選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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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劇組,已是九點多鐘,演員都已經到了片場了。
拍攝已接近尾聲,後期取景都在開發區的寫字樓裏,今天的拍攝地就在樓梯間和天臺上。
一忙起來,就顧不上自己的那些煩惱了。
關素舒不工作的時間都很好說話,也沒什麽架子,大家都覺得她很好相處,可是一到工作上,關素舒的态度立刻嚴謹、甚至吹毛求疵起來。
“我要三個鏡頭,”關素舒很明确地和攝影說。
她在位置定點的位置示意道:“這裏一個腳和臉的特寫,搖擺鏡頭,再然後一個中景,機器要推慢一點,要抓到人物這個時期的彷徨感。”
“中景這個位置會不會高點更好?”
“這個你可以自己看着來。”
她退回監視器後,何儀玟喊道:“好,場務準備,攝影準備。”
場務手臂進畫,一拍板:“Action!”
三塊監視器裏出現三個角度不同的畫面。
黃梨提步,往樓梯上走。
細細的高跟鞋帶勒着她的腳踝,她扶着扶梯,身影晃擺,每一步都沉重至極。
關素舒看着看着,眉頭就凝了起來,她向何儀玟招了招手,何儀玟湊過來看,關素舒問她:“這個面光是不是太亮了?”
“光源在下面,這樣打上來,人是個亮的。”
關素舒咬了咬唇,指揮道:“光應該移到上面來,然後樓梯這邊再打一個側光。”
何儀玟想象了一下,點頭:“可以。”
“那改一下,調整一下光源。”
這一鏡結束,NG了一次,何儀玟組織燈光師去調整燈光,黃梨從樓梯間走進房間裏,湊在關素舒旁邊看回放。
她問:“剛剛是不是我走太慢了?”
關素舒點了點監視器道:“我這邊畫面裏看還可以,就是給你的光太亮了。”
黃梨點點頭,繼續問:“那我待會要不要躲一點?”
“不用,我讓燈光調整一下。”
正協商着畫面效果,黃梨胳膊忽然一涼,她回頭看,是袁一珉将一瓶冰的紅茶遞了過來。
“喝點嗎?”他說。
黃梨搖頭,“我今天不喝冰的。”
“今天很悶啊,我看你都出一腦門汗了。”他又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黃梨接過紙巾說了聲謝謝。
袁一珉又問了一遍,“真的不喝?”
黃梨堅決地搖頭。
袁一珉的戲份早就拍完了,後面這幾場都只有黃梨的戲。
不知道他是店就在附近的原因還是覺得好玩,這幾天依然跟着劇組跑,也不添亂,不時幫場務搭把手幫個忙,正好劇組忙不過來,關素舒也就默認讓他留下幫忙了。
見倆人僵持着,還都是犟脾氣。
關素舒回頭笑道:“你給她一瓶常溫的礦泉水吧。”
“常溫的,好。”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黃梨,“你是不是……”
“嗯?”擦着汗的黃梨擡頭看他。
袁一珉搖搖頭,笑着小步跑去拿水了。
“你有沒有覺得,他這人憨憨的?”黃梨和關素舒吐槽。
“憨?人還挺好的啊。”關素舒說。
“不是說他人不好,就是……”
袁一珉拿着水回來了,黃梨一下靜音了。
袁一珉挑起了眉頭,“在背後說我壞話?”
“沒有。”黃梨矢口否認。
袁一珉還要追問,樓道裏場務喊着:“導演,燈光好了。”
他看了過去,一回頭,黃梨已經跑去樓道了。
監視器前坐着導演,攝影監制,袁一珉在旁邊蹲了下來,跟着看監視器。
這一場反反複複拍了四五遍,燈光位置也調整了幾次,拍到第六遍的時候,關素舒終于喊了“卡”了。
“好,可以,大家都辛苦了。”對講機裏傳出的聲音沙啞地道。
大家聞聲而動,頓時解放了。
“導演,樓下有人找你!”
有人喊道。
關素舒将監視器交給何儀玟,起身的時候還在交代着一點細節的問題。
這是一棟公寓,他們特意租借的住戶少的樓棟,加上天臺一共七層,關素舒從六樓下去,還只走到一半,就在樓梯口就看到了捧着花走上來的徐周衍。
剛才還在片場指揮若定的導演呆了呆,下一秒就成了撲向巢的鳥雀,徐周衍笑着張開了手臂,接住了這只飛躍下來的小鳥。
關素舒圈住他的脖頸道:“什麽時候來的?”
“有一會了,給你發的消息你也沒有回。”他無奈地說。
關素舒一忙起來還真沒看手機,只是聽到了手機振動的聲音,總想着弄完這裏再去看消息,結果一耽擱,就把回消息的事忘到腦外去了。
她蹭蹭徐周衍的下巴,賣乖道:“對不起呀,我忘記看消息了。”
還能拿她怎麽辦,徐周衍擡手在她頭頂拍了一拍,以示懲罰。
這個動作像老師訓上課不專心的學生一樣。
他眉眼硬挺,穿着一身休閑的衣服,白色短袖襯衫和牛仔褲,很不知道為什麽,關素舒以往看他,至多覺得正經了一點,今天再見到,卻覺得他像個便衣一樣,帶着一種正義凜然和利落感。
關素舒接過了他的鮮花,是一束向日葵與白芍藥,小碎花裝點,帶着芬芳,滿是夏日的氣息。
禮尚往來,她踮腳在他面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徐周衍要回親她一下,卻被關素舒躲開了,她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
“躲什麽?”
“不給你親。”關素舒毫不講道理地說。
昨天的夢讓她現在對徐周衍都還有一點微妙的尴尬,她承認和徐周衍相比,她的思想帶顏色廢料量高了那麽一點點。
“你現在已經不是徐律師了。”關素舒嘟囔說。
徐周衍聽見了,點頭說:“嗯。”
關素舒仰頭看他,玩笑道:“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叫你徐檢察官,嗯……徐檢?”
徐檢。
這兩個字将他拉回了兩年前,那時候的他決不會想到今天他見女友要帶上一束鮮花,不知道內心荒蕪堅硬的土地上也會被種滿了素色的花。
有路過的工作人員好奇地打量了眼徐周衍,又叫關素舒:“關導好。”
關素舒松開挽着的手,立馬又變成了正經的樣子,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走下去了,徐周衍輕笑了聲,對她道:“現在的我不是律師也不是檢察,關導,你要不要潛規則一下?”
“潛規則”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關素舒的毛都奓起來了。
這樣清正的男人正經地說着自輕的話。
實在是……
實在是……
關素舒從兜裏摸了摸,沒摸出一毛錢,只摸出了一張通告紙,她想了想,把通告紙交到了他手上,道:“第一次‘潛規則’,也是最後一次潛規則,給你開後門,你以後沒地方去了,就來做我的男主角。”
他當然知道她在開玩笑,這張被她在兜裏卷得皺皺巴巴的通告單還是被他展平,疊起,他放進心口的袋子裏,說:“收下了,以後要找你兌現承諾的。”
“那還是別了……”關素舒小聲說。
走上六樓,工作人員正在上下布置着場地,看到導演帶着一個陌生男人上來,好奇問:“關導,這位是?”
關素舒不好意思直說男朋友,伸手在徐周衍胸口比了個小心心,于是懂的都懂了。
看着這位的顏值,有人由衷感慨道:“帥哥美女終于走到了一塊,不是美女配野獸了!”
關素舒還是有着小女生的心思,聽到別的人誇自己男朋友,自然是心花怒放,朝着徐周衍擠眉弄眼地笑。
徐周衍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眼裏只映着她,臉上也是笑。
黃梨從天臺走下來,聽了幾句話,看向站在關素舒身後有意護着她的男人,忽然笑了,有些自嘲地輕聲說:“難怪你看不上陳俊行。”
在場那麽多演員,俊男美女齊聚一堂,可是從進門開始,這個人眼裏就只有一個關素舒而已。
愛和不愛,原來真的不用說,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看得出來的。
“看出來了嗎?”
“什麽?”
“開封日期已經兩天了。”關靖手在包裝袋上點了點,道:“這種吃的,即開即用,不要過夜。”
一袋豆瓣醬而已,工商部門也沒這麽嚴苛啊。
廚師擦了擦汗,道:“好的好的。”
每周三董事長都會親自到食堂來視察并用餐,這天也是食堂的用餐高峰,各個窗口高度緊張,廚師長更是壓力巨大。
對員工而言,工作時的董事長都是鐵面的,只有非工作場合才能見一見董事長和藹的一面。
而對廚師而言,他們的非工作場合就是他們的工作場合。
關靖從第一個窗口問詢到最後一個窗口,一路親切友好地和員工打過招呼,又了解了一下員工感受,接着帶着關程煜和秘書團一塊與員工排隊刷卡,然後坐到了食堂中心的位置。
食堂氛圍是公司裏難得輕松的地方,有部分主管端着餐盤坐到了他們附近,外向些的,主動向董事長搭話,關靖也一一朝人笑着點頭。
關程煜跟在父親身邊時,話不多,沉穩而又持冷。
他不格外表現,不代表沒人關注他,有人悉悉索索而又難掩激動地道:“太子爺好帥啊,腿好長,就是感覺好高冷……”
“你們說,他有女朋友了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食堂嘈雜,大家都覺得竊竊私語別人聽不到,實際每一句話都傳到了關靖和關程煜耳朵裏。
關程煜面色如常,沒聽到一樣繼續吃自己的飯,關靖卻擡了擡眼皮子,難得關心他的私生活,問他:“談女朋友了嗎?”
旁邊默不作聲的秘書團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談過。”關程煜回答。
關靖:“哦?什麽地方的人?”
“一個碩士校友,新加坡人,另一個是美國華裔,都分了。”
關程煜說得很輕描淡寫。
關靖點了點頭。
父子倆,一個問得随意,一個答的也随意。
關靖道:“你還年輕,精力要放在事業上。”
意料之中的話,關程煜點頭說:“知道的。”
對兒子,關靖不多擔心,而女兒,一想到,關靖就是一陣頭痛。
今天早上管家還委婉地和他說,他聽二小姐打電話,像是談戀愛了,關靖喝了半個早上涼茶才壓下火。
關靖再棘手的商業問題也處理過,對女兒卻有些力不從心。
要是嚴厲喝止,必然會引起強烈抵抗,說不定腦子一熱,做出什麽不計後果的事來……
關靖對關程煜交代道:“你妹妹感情上的事,你也多關心關心。”
關程煜皺了皺眉,對父親這種多餘的操心不能認同,難得反駁說:“她還小,哪知道什麽感情不感情。”
關靖額頭青筋跳了下,“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他這是反問。
關程煜卻回答道:“才二十一而已。”
涼茶壓太狠,關靖火都蹿不上來了,他将自己餐盤裏的魚頭夾進了兒子的餐盤裏,語氣近乎溫和道:“多吃點,魚眼明目,魚頭補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