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徐周衍,你變态!”……
鈴聲沒有響很久, 當關素舒回過神來的時候,語音電話已經接通了。
電話那邊出現了徐周衍的聲音,他溫和道:“嗯?素舒, 怎麽了?”
“徐周衍……”她一出聲, 就是忍不住的哭腔,眼淚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徐周衍聽出來了,倒抽一口氣, 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關素舒穩了穩氣息,哽咽說:“我今天回家了。”
“嗯。”他耐心地聽着。
關素舒道:“我爸爸和我說,你從公司辭職了。”
“對......”徐周衍敏銳地感覺到關素舒不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哭了, 他問:“關叔叔把我的事情和你說了, 是不是?”
關素舒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你是因為什麽難過, 可以告訴我嗎?”他溫聲的, 帶着不易察覺地疼惜地說。
關素舒低低的聲音道:“爸爸說,你是因為別的目的才到公司裏來的,你能告訴我, 是真的嗎?”
徐周衍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心裏像有提着的那一塊本該要坍塌的石頭,終于坍塌了下來, 他低聲道:“嗯。”
“為什麽啊?”關素舒迷茫地又難以置信地問。
難道過去的那些都是假的嗎?他從來都別有居心嗎?
她将自己的懷疑說出了口, 徐周衍立刻道:“不,當然不是假的, 素舒, 我可以好好地向你解釋這件事情,你可以聽我說嗎?”
她的啜泣讓他慌了手腳,聲音放低,祈求的, 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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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素舒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抽了抽鼻子,認真地說:“嗯,我聽你說。”
徐周衍原本在書房,他握着手機走到了客廳,又站到了陽臺上,他重重地推開窗,看着窗外。
窗外是車水馬龍,人影長長,每個人都像是在這座城市裏惶惑的一個人,偶有那麽一對情侶走過去,兩人手拉着手,格外的溫馨,這種溫馨,讓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他聲音越發的沉悶了。
“這件事情,還要從兩年前開始說起。”
徐周衍放緩了聲音,沉沉的,低低的,向她娓娓道來。
他的第一份述職報告,是做給她聽的。
“你還記得嗎?兩年前,我是在檢察院工作的。”
“我記得。”關素舒說。
她還想過為什麽他不經常提起在律所的工作,更多的時候是說他在檢察院的時候。
她靜靜地聽他繼續說。
“那個時候,我收到了一份任務,那份任務是調查會市的一些掃黑除惡勢力,你還記得吧,我們去過的有家私廚,那家私廚的老板曾經差點被謀殺的事情。”
“嗯。”
“那一次的事件就和會市的這些地下勢力有關,那個時候,檢察院、公安和法院就已經開始有要調查會市的這部分勢力了,一直到一份舉報信,徹底将這件事情拉開到了公衆的面前。會市存在一張巨大的黑勢力網絡,而要拉開這張網絡,就要找到這一個源頭。”
“在很多案件裏,我們都發現這樣的事件往往和成烽事務所有關系,所以,我們檢察院與公安和法院展開了一次聯合行動,行動第一步就需要有一個人先加入成烽事務所去了解這個事務所和這張黑勢力大網到底有什麽樣的聯系,而我就是這個人。”
“啊!”
她張開了嘴,一臉的驚訝。
徐周衍繼續道:“于是我選擇了從檢察院辭職,當然,這個辭職并非是真正的辭職,只是暫時地離開了檢察院,我的檔案仍然保留在檢察院內,只要任務完成後就可以恢複我的原本身份。”
“所以——”
“我在進入成烽事務所後并沒有在一開始就查到這家事務所和黑勢力的聯系,在事務所的工作也和其他事務所沒有什麽區別,都是接案子,然後處理案子,打官司而已,我在那兒待了一年多後,才逐漸地被這家事務所信任了。新進事務所的都會有一個老律師帶着我們進行工作,帶我的那個律師是業內很有名的一個大腕,他手底下有一樁案子,這個案子在當年是敗訴了的,只是有案件的當事人因為不服法院的審判,一直在就這件事情進行上訴,甚至到事務所來請求帶我的那個律師重新幫他上訴。”
“那位律師沒有同意,因為這個案子牽涉很廣,并且已經結案了,按理來說是不可能再有翻案了的,但是我在整理過往資料時從這個案子裏發現了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為了繼續調查,我提出幫助這個人進行這個案子的上訴,後來在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我也逐漸發現,這件事在當年是有隐情的。”
“這個案子越查越深入,漸漸地,開始越來越不順,在一次走訪的過程中,我在村民的家裏目睹了黑勢力威脅村民,說他們本來就是和成烽事務所有所勾結,成烽事務所根本不會真正地幫助這些村民,這個時候,成烽事務所和黑勢力勾結這件事才真正的有了定論。”
關素舒追問:“那這個案子呢?最後怎麽處理了?”
“當然,這個案子在後來重新提起上訴被法院同意了,并且在搜集的很多證據下和現今法律保護下,也完成了翻案,也正是在這個案子之後,因為我和成烽事務所站在了實際的對立面,帶我的律師,借口想要在案卷上屬他的名字,而我不同意為由,想要我離開成烽事務所,實際是他們發現我并不和他們事務所站在同一個位置上,于是他們選擇了讓我出走,而我在後來的幾起案件裏,聽到他們和關盛集團的杜成斌有聯系,并隐隐有要通過特殊手段幫他解決麻煩的意思,于是我選擇了主動退出成烽事務所,加入了關盛集團。”
“啊,我知道了。”關素舒跪坐着,對着手機道:“所以你一開始進來就是沖着杜成斌來的,對嗎?”
“對。”徐周衍肯定,而後他又道:“嗯?不然你以為......”
“我以為你會是卧底來調查我們公司的,其實你要調查也沒問題,畢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我肯定會傷心的。”關素舒小聲地道。
人心都是偏的,徐周衍是卧底還是間諜都只是一個身份,無關好壞,她只是以為徐周衍很可能是站在她父親的對立面和公司的對立面上,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就無比地傷心。
徐周衍聽過了她的話,笑着道:“傻姑娘,所以你剛剛就是因為這個而難過?”
關素舒張牙舞爪道:“難道我不應該難過嗎?我都快傷心死了。”
徐周衍靜靜地笑着,眼神裏一片溫潤。
在這個安靜的夜裏,他說:“其實,我明天想和你說的事情也就是這一件事。”
關素舒垂下了眼睛:“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你沒有誤會,我也沒有我想的那麽偉大和坦誠,人性是介于神性和獸性之間的,我也想過或許就這樣一直隐瞞下去。”徐周衍慢慢地說。
“那你現在呢?”關素舒問。
“嗯?什麽現在?”
“你現在想要去做什麽?是回檢察院嗎?”
“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會回到檢察院,現在也要回去進行述職工作了。”
“徐周衍,你其實很喜歡檢察院的工作吧。”
“對,在那兒,氛圍挺好的,也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的事情,如果可以,一直在檢察院工作也挺好的。”
“嗯,我知道的,徐周衍,你要更加努力了!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呀。”
“謝謝你的理解。”他輕聲地笑。
關素舒爬起身,從桌上拿起了一盒紙巾,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
她道:“徐周衍,那你明天還來找我嗎?”
“來。”徐周衍說。
關素舒這才破涕而笑。
“不早了,是不是要睡覺了?”徐周衍問。
“嗯,我去洗澡啦。”關素舒已經不好意思起來了,她哭得鼻涕都直往下墜,實在是有礙觀瞻。
好在今天開的不是視頻而是語音,要是開的視頻,可就無顏見人了。
徐周衍低低地笑了一聲,道:“小哭包。”
關素舒突然敏銳地聽到了他那邊有喀的一聲響,像是打火機的聲音,她問:“你幹嘛呢?”
“點蚊香。”徐周衍說。
他将窗子關上,有點無奈道:“剛剛開窗,有蚊子飛進來了。”
“笨笨的。”關素舒說。
徐周衍笑了一聲:“現在來說我笨了,剛剛誰哭得像個小笨蛋一樣?”
“徐周衍,你是不是想挨捶了?”關素舒張牙舞爪了起來。
點燃的蚊香有亮亮的紅光,淡淡的煙霧從蚊香上散出來,徐周衍笑着,感覺眼前的黑夜都亮堂了。
他将蚊香盤子端回了房間裏。
關素舒道:“徐周衍,你今天讓我哭了噢,我會記在小賬本上的,某年某月某日,徐周衍弄哭我了。”
“弄哭你了?”
“我今天是因為你哭的!難道你不認賬嗎?”
他笑了一聲,聲音清朗道:“認!”
頓了頓,他又道:“以後弄哭了,也認。”
“你還想弄哭我?你有良心嗎?你……”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福至心靈地發現“弄”這個字的多重使義,她的話驟然卡頓,幾秒鐘後,她聲音尖銳道:“徐周衍,你變态!”
徐周衍:“……嗯?”
她飛快地挂斷了電話,并單方面決定和他冷戰一整個晚上!
微信裏,留下徐周衍孤零零的一句:[怎麽了?]
變态!
關素舒惱怒地關上了手機。
她進浴室看自己,發現自己的臉上還是淚痕,眼睛也哭得紅紅的,好可憐。
她洗了把臉,将浴缸水打開。
往常這些小事情她都會叫阿姨來做,能叫別人做的,自己絕對不會動手,不知不覺的,好像也習慣了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明天。
趴在浴缸裏的時候,關素舒頂着一頭的泡泡,閉着眼睛傻笑。
想到明天又能見到他了,又開心起來了。
她樂了一會,又将今天的事情在心裏過了一遍,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父親今天為什麽會突然把她叫回家裏,還那麽奇怪地提起了徐周衍的事情,真的只是随便一提嗎?
還是,有意在她面前提起的?
關素舒睜開了眼睛,下巴擱在浴缸邊深思,頭頂的泡泡順着動作呼嚕嚕掉了下來,一大坨糊了她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