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在星際當廚子(10)
第77章 我在星際當廚子(10)
神仙下凡和神仙歷劫是不一樣的, 下凡雖然也會經歷一場蒙昧,但不像歷劫那樣要經歷人間苦楚,反而保留了幾分神性本能和仙家氣運, 神魂入凡胎,食五谷而安定,不巧的是, 從神魂入體到現在, 楚江寒都悲催地沒有食用過五谷。
和正常下凡渠道不同, 作為本體是第三只眼睛的神仙, 下凡之後的楚江寒一直處在天眼關閉的狀态,所以他從生下來就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直到在實驗室裏意外開啓了天眼, 又因為支撐天眼的能源不足導致這一世天生的異能源被強制關閉——用來給天眼供能, 但就算是這樣,一直沒有食用五谷, 他的神魂和凡人的軀殼分離,也就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後果。
通俗點來講就是, 本來能考一百分的孩子, 因為種種外力的限制考了2.5分。
這一夜,楚江寒睡得十分煎熬,他的兩只凡眼是閉着的, 但額上的那只眼睛一直睜着, 這就造成了他的視角分裂,正常的視線裏一片漆黑,略高一點的位置上星火燦爛, 甚至因為睜得時間太長而出現了幻視, 他的額眼視角一直從典獄長住所的天花板上飄到了整個幽冥星上。
他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青色霧氣裏一顆顆黑色的小點, 密密麻麻的小點裏卻又亮着幾顆灰白的點,還有一顆最為耀眼的,顏色是純白。
這一夜,幽冥星上的其他人也沒睡好,大部分人都夢見了自己這輩子犯下過的罪孽,少部分人夢見了自己平生做過的最虧心的事,還有幾個人翻來覆去沒敢閉眼,安德烈在隔壁陷入噩夢煎熬的時候,張小白抱着被褥一夜好眠。
張小白起初還是做夢的,還是相當慘烈的複盤夢,從他殺的第一個人起到最後一個,血腥呼啦的,但他一邊冷靜複盤,一邊半夢半醒,沒多久眼前的這些事情就都散了,再也沒有夢境糾纏他。
這一夜是審判之夜。
天蒙蒙亮的時候,楚江寒夢見了自己這一生的軌跡,他自身其實沒什麽好說,就是第四星域的天才最常見的生活方式,從小順遂到長大,後來實驗失敗也沒怎麽落魄,軍隊安排了他的後半生前程,如果沒有意外,他到死應當都是光明磊落的,只除了……妹妹的事。
張小白的罪之所以判得那麽重,和他殺人殘忍與否有點關系,但關系不大,關鍵是因為他一直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被他殺死的那些人本身犯了罪,複仇殺人和殺害無辜之人的罪名是不同的,那些人逼迫同學的手段老練,不像是學府裏的孩子能想出來的,死者已往生,唯一生還者就是楚月,作為楚月的哥哥,他應當教導妹妹站出來為張小白作證,而不是默默地将妹妹送上了離開第四星域的飛船。
事涉至親,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如若雷霆加身。
知錯,卻不能悔過,第四星域風氣如此,妹妹站出來,等同将自己置身風暴,任由此事發酵,恐怕妹妹的結果會和那些精神崩潰的自殺死者相差無幾,而張小白……在他這裏受到照拂,反而會過得比在其他監獄更好。
楚江寒冷汗涔涔地從睡夢中醒來,他不記得做了什麽夢,卻記得這一夜的煎熬,和他不同的是,整個幽冥星上的人昨天晚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煎熬,他是症狀較輕的那種。
症狀嚴重的,例如張小白隔壁囚室的戀-童-犯,就反反複複從受害者的角度欣賞了他的犯案過程十幾次,他叫得可慘烈,但同樣陷入夢魇的室友卻沒法像每天早上親切友好把他叫醒時那樣給他一頓拳打腳踢,有的人在夢裏見到了最愛的人站在邊上看他犯罪,受到良心上的痛楚,有的人沒有良心,就做了一夜的受害者,關鍵是夢裏的那些痛楚到醒來時還記憶猶新。
今天的礦場上,囚犯們都蔫巴巴的,沒什麽鬥毆吵架事件,以往嚷得最歡最喜歡鬧事的犯人都安靜了下來,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的人明明醒了,精神卻還沉浸在夢魇裏,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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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就是症狀最為嚴重的一個,他是老精神變态了,從軍之前最喜歡關注的就是各種兇殺案,喜歡站在兇手的角度上幻想自己淩虐死者時的殘酷,一念踏錯犯下大案之後也沒有悔改的想法,然後他就當了一夜的飛船乘客,從被星盜綁起來的驚懼到快要獲救時的喜出望外,再到聽到飛船外的指揮官帶着幾分興奮的指令時的如墜冰窟,被活活炸死的恐懼和痛苦纏繞着他,一遍不夠再來一遍,兩遍三遍……
安德烈從未站在死者的角度思考過事情,他認為自己無論落入什麽樣的環境裏,都會是危險的加害者,然後他就無數次成了毫無反抗之力的受害人,這對他來說精神上的打擊還更嚴重一點。
在普遍蔫巴的犯人裏還能保持良好精神,甚至心口的指示燈還帶着溫和藍色的張小白就顯得分外特別起來,放在平時安德烈肯定要問出來的,但他今天一早起來就覺得渾身疼得像是被碾壓過無數次一樣,實在沒有精力去關心別人的事。
審判之眼初戰告捷,楚江寒宛如一條被抽幹水的鹹魚躺了足足一天。
大約連審判之眼自己都比較震驚,它一開啓就見到罪惡遍地,險些以為世道可怕到了這樣的地步,畢竟幽冥星這樣的環境裏,就連獄警都沒幾個好東西,犯人犯下什麽罪不是獄警淩虐犯人的理由,就像是那些毆打室友的星盜們,他們難道真為受害的幼童女人打抱不平?不過是有了個發洩的借口,找個名正言順的沙包。
全員惡人的幽冥星,唯有張小白堅持自己是一朵白蓮花。
張小白來的時候,嗷嗚的精神也不太好,但還是繞着他的腿“嗚嗚汪汪”了幾聲,張小白把他抱起來掂了掂重量,“比之前重了點,肚子圓鼓鼓的,要吃一點啊。”
嗷嗚親熱地舔了舔他的手,不嘛。
張小白拍拍狗頭,正好看到臉色蒼白的楚江寒從卧室裏走出來,以往制服整齊的青年只穿了襯衫長褲,看上去甚至有點單薄了,張小白愣了一下,問道:“楚哥,你生病了嗎?”
楚江寒搖搖頭,“昨天沒睡好,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張小白還抱着狗,他揉了揉嗷嗚的頭,笑着說:“今天礦場上沒什麽事情,我幹活本來就快,想着昨天沒做什麽好吃的,今天來給楚哥做頓大餐。”
他對楚江寒還是很感激的,長期處在監獄那樣的環境裏,連他都覺得自己的心态快要崩了,來楚江寒這裏照顧嗷嗚對他來說是一件能夠放松心情的好差事,而且楚江寒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在中央區的幾個小時裏他可以什麽都不想,做點好吃的,撸撸小奶狗,像個正常人一樣。
楚江寒:“……兩個人吃,就不要做那麽多了。”
張小白立刻反應過來,楚哥的臉色不好,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吃多了,楚哥一個從來沒吃過飯菜的人一下子吃那麽多,肯定漲壞肚子了。
他連忙保證道:“多做幾道菜,分量少一點,嘗個味道就行。”
楚江寒只好點點頭,他對着張小白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今天的食材比昨天豐富,張小白還見到了原先在下等星吃過的野菜,他切了一點斑牛肉和野菜煮湯,這種野菜只有搭配着肉才好吃,斑牛肉不腥不臊,除了煮湯之外,紅燒也是非常好吃的一種做法,考慮到楚哥的胃口,張小白只做了一小碗,腌制好的牛肉下鍋煎到四面發白,再兌高湯悶煮,下入蔥姜調味,淋上秘制生抽,用糖調色。
主菜是脆皮燒鵝,用梅子醬調制好的大鵝打足了氣,等到鵝皮膨脹得像氣球一樣鼓起來入滾水定型,再上烤爐,用小刷均勻抹上蜂蜜,這樣的燒鵝吃起來皮脆肉嫩,酸甜可口,像這樣的燒鵝張小白一個人就能吃掉一只,更別提楚江寒昨天才開過葷。
素菜是酸湯和香菇素丸,還有一道拍黃瓜,做得都比較簡單,張小白本來還想多做一點,為了楚江寒的胃着想,只能按住了蠢蠢欲動的手,又多做了一盤白灼蝦仁,西藍花入滾水一燙就熟,還帶着青翠的顏色,點綴在雪白的蝦仁上,賣相別提多好看。
今天的晚飯楚江寒仍舊吃得很多,張小白起初還挺高興的,他很少給人做飯,做出來的飯菜有人喜歡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但吃着吃着他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在楚江寒一臉平靜還要再朝燒鵝下筷的時候,張小白終于忍不住按住了楚江寒的手:“楚哥,算了算了,明天再吃也是一樣的!”
楚哥:“……我還能再吃一點。”
張小白堅決搖頭,“你看你臉色都白了!”
楚江寒只能嘆了一口氣,放下了筷子,他是真的還想再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