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需要那個。今晚等你，就是想和你簡單道個別。”
李澄梧卻不在意他的玩笑話，只是認真将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校長将腳架在茶幾上，看似随意，實則不時用餘光偷看李澄梧。他不給回應，眼看李澄梧沉默得垂下頭去，便又只好起身，走到窗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和你阿姨答應過你媽媽，要照看好你的。你再待一段時間，等她回國了就會來找你。”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照顧。到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他滿懷歉意，鞠躬後退門而出。
已經在這個地方浪費了太多時間，等着一個不可能等到的結果。
誰又會真的在意他呢？
樹倒猢狲散。父親離世後，他就像一只皮球，被踢來踢去。
李澄梧出了大廈，跨上摩托，徑直沖進細雨中。
晚班的高峰期因為一起車禍，舒筠和君昊堵在了隧道裏。在等待了十餘分鐘後，舒筠決定下車自己走回去。
“從這裏走回去二十分鐘左右，已經很近了，我就自己走回去吧。”舒筠扭頭對君昊懇求。
他知道她需要完成工作，但又覺得她這樣全身濕透再往外走，身體必定承受不住。
“你不能在這裏辦公嗎？”君昊問。
舒筠眼看和他溝通困難，正發愁間，眼睛忽然瞥到旁邊一輛摩托從車，正從小車間的縫隙處往前慢慢開。
那輛車，那個身影，是李澄梧沒錯了。
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搖下車窗大喊了一聲：“李澄梧！！”
巨大的回音在隧道裏震蕩開來。
李澄梧停車，摘下了頭盔，上下左右一番查看後，看到隔着一輛銀色轎車後面，舒筠正将手伸出車窗拼命朝他揮舞着。
“君昊，我看到熟人了，讓他先帶我回去！”
君昊當然也認識李澄梧，畢竟他是舒筠和自己的中介。出于這一層關系的信任，君昊又叮囑了幾句，才下車送舒筠過去。
“小李，要麻煩你把她載回去了！”君昊微微欠身表示謝意。
李澄梧則是拿出頭盔遞給舒筠，這次她自己已經能熟練戴好了。
“不客氣。順路帶一段。那我先走了。”
兩人又廢話了幾句，舒筠終于再次感受到了風。
她身上還披着君昊的外套，但是過了事發地點後，她便立刻将衣服摘了下來。
細雨和着微風，身上一片涼意。
李澄梧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在一棵大樹下，将車停下。
“我從來不用雨衣，才沒有帶。你為什麽不把衣服披着？”他沒來由感到生氣，但又從舒筠的舉動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因為我想和你一樣痛快淋雨啊！”
她摘下頭盔，不甚在意地望着前方。
李澄梧一把奪過她的頭盔，也将自己的頭盔摘下。他低頭一笑，啞着聲音“哼”了一聲。
“上車，淋雨去！”
“你不怕被罰款嗎？”
“有段路只有我知道。”
他帶着舒筠從舊路的巷子中穿梭而過。萬家燈火在這一片熄滅得很寂靜，青石板鋪成的路抖動不平。
但車燈照亮的前方，只有散落的雨點和建築呈現眼前，呈現出無比強烈的刺激感。
她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自由自在，能恣意宣洩出心中的情緒。
當然，瘋狂後的結局，就是兩人一起窩在床上輪流打噴嚏。
“糟了，君昊還堵在路上。”她原本敲擊鍵盤的手猛地抽回，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看手機的李澄梧。
“估計沒有一兩個小時，是疏通不開了。連環車禍。”他說着将新聞頁面展示給舒筠看。
“怎麽辦？我要不給他送點什麽水啊之類的……”
“噗。”李澄梧丢給她一個竊笑的眼神，随即安撫她：“你不如回個消息感謝問候一下，然後繼續趕工作。”
“好主意。”她表示贊同。
下一刻，李澄梧已經起身，似乎準備出去。
“喂，你這樣要去幹嘛？”她扯住他的衣角。畢竟，他現在可是穿着女款睡衣。
“去門口拿感冒藥啊。”
原來他早就在網絡上下單買了感冒藥。将藥拿進來之後，李澄梧卻沒有給舒筠沖泡一份，只是自己在一邊悠悠地喝了起來。
舒筠當下便有些說不清的小難過，瞅了李澄梧一眼。但下一刻，他的手覆蓋她的頭頂，将她頭往下壓了幾分。
他略帶嚴肅道：“專心工作。”
然後又将她身上蓋的毯子拉了拉，這才坐下來。
“你這個…小屁孩。”舒筠嘴角上揚，小聲嘟囔了一句。
“嗯？”李澄梧擡頭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只好乖乖趕工。
不知道是不是屋裏有兩個人的緣故，舒筠覺得屋子十分暖，她時不時就會将蓋着的被子抖落下來一小截，但馬上又會被李澄梧拉上。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偷偷瞄他。但是後面他索性背對着她坐，于是她也漸漸專注工作了。
過了大概快一個小時後，舒筠終于大喊一聲：“好了！校長說可以了！”
“嗯。”李澄梧從她背後遞過保溫杯，“把藥喝了。”
她接過杯子的時候愣了一刻，下意識問：“什麽時候沖泡的？”
“剛才。”他回答得簡短，但随後又補充了一句：“工作的時候喝藥容易犯困，影響效率。”
所以剛才他才沒有讓自己喝藥？
“你這孩子。”舒筠忍不住爬到他前面，伸手□□他的頭發。
“我不是孩子。”他低聲抱怨了一句。下一刻，她的手被他反握住。
兩人四目相接，舒筠忽然發現，李澄梧的眼睛變得狹長而明亮，充滿了暧昧的蠱惑性。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丹鳳眼？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仔細觀察過一個男性。盡管只是短短幾秒，可她的心開始砰砰加速，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長得太好看了。
深呼吸了一下，舒筠抽回自己的手，語氣中帶了幾分不自然：“那個，你，你是回去還是在這裏睡？”
李澄梧卻忽略了她的提問，反而更湊近了幾分，含笑道：“你害羞？”
舒筠忍不住退下床，指着李澄梧氣憤道：“閉嘴！”
“哈哈哈哈…”他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笑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本言情小說，“魏舒筠，你才是小屁孩，多大的人了，還看這些狗血言情書。”
“那是我的愛好，你管不着！”她氣得直跺腳。
那本言情是她高中時看的，裏面的男主簡直就是她的夢中情人。不管過去多少年，她都帶在身邊，一直都壓在枕頭下，時不時就會翻起來看看。
“哎呀，網絡情緣，男主是游戲大神，學霸，校草。溫柔體貼，多金多才。”李澄梧搖頭輕笑，“倒是很完美的小說男主人設。”
“廢話，不然為什麽叫小說，就是現實中不會有這樣的人呗。”她說着忽然激動起來，一把将書搶過來，對李澄梧開始碎碎念：“你可不知道，這個男主有多深情……”
舒筠一通說完後，發現李澄梧只是靜靜聽着，并沒有打斷她。這讓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為了緩解尴尬，只好轉移話題說了一句：“我發現，你穿我的睡衣，也挺合适嘛。挺可愛的。”
“那是因為你高。”
“沒有，你要是胖一些，也穿不上。”
“魏舒筠。”
“幹嘛？”
“我要回去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笑盈盈看着她。
原本的嬉鬧一下子終止了。舒筠咬了一下嘴唇，神情落寞下來幾分。
她終将要歸于孤獨。
“等衣服烘幹以後。”李澄梧說完了後半句，清晰看到舒筠的眉眼往上擡了一下。
“坐着喝藥啊。”他催促了一句。
舒筠握着水杯坐到了他身旁。明明這裏是她的房間，她卻好像個客人一般被指使。
“今天心情不好？”他側頭盯着她問。
舒筠掃了他一眼，他的臉上只有滿滿的溫柔和關心。語氣也如同一般好友般，沒有任何讓人不适的地方。
片刻後，他忽然說：“我今天，跟公司辭職了。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為什麽？”舒筠對于這個消息感到有些突然，讓她心中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嗯…因為，我留在這個公司，是為了等我媽。但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所以，我得做自己的事情，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他像在和小朋友說話一般，耐心解釋。
舒筠哽咽了一下。壓制住內心奔湧的情感，她側過身，朝李澄梧敞開雙臂，在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時，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其實不管怎樣，過去的總歸會過去。”
“今天我在公司加班，前男友為了一些事情來找我理論。可能也是我自己情緒不對，做了沖動的事情。”
李澄梧以為舒筠仍舊會只字不提，但這次她卻說了出來。
看來，在她的心裏，已經将他當成了要好的人。實際上，從她今晚的種種舉動，李澄梧已經能感受到，舒筠對自己的特殊之處。
穿睡衣，坐床，裹毯子，邀請他留宿。
他們似乎做了情侶會做的事情，可關系上還透露着一層不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