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您可以找個其他什麽人,不過用您的眼睛,哦不,這不行,我不能那麽做……”
“別人?”
哈迪斯輕蔑的冷嘲到:
“我怎麽會讓米羅換上別人的眼睛,那根本配不上他。”
“可是……可是……”
救人無數的老醫生窘迫得快要老淚縱橫了,他不停的念叨:
“陛下,這我怎麽下得了手,而且,我想那條人魚他也不會同意的……您還是想想別得人選吧……”
“我已經決定了,”
哈迪斯斬釘截鐵的說:
“這是命令。”
“陛下……”
老醫生長嘆一聲,惋惜的搖頭。哈迪斯又道:
“另外,在你手術之前,請切記對米羅保密。”
“哦我尊敬的陛下……”
老醫生心裏五味陳雜,他對哈迪斯致以醫者最崇高的敬意,蹒跚的退下了。哈迪斯随後叫來潘多拉,告訴她這個消息,并要求她也對米羅保密。自然,這項決定遭到了潘多拉的極力反對,她甚至激動的說:
“陛下,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符合要求,為什麽一定要用您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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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
哈迪斯幽然一嘆,輕聲道:
“米羅的眼睛是因為我才失明的,我要補償他。”
“陛下……”
潘多拉深知如果哈迪斯做出了什麽決定,那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了。其實她心裏也很自責,如果她事先了解米羅在哈迪斯寝宮裏的話,那天就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潘多拉認為是自己的失言才造成米羅的離去,所以她一直也想找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不過顯然,現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幫助哈迪斯完成他的心願了。
小人魚毫不知情,他醒過來之後認識了潘多拉,雖然看不到,不過他直覺得認為潘多拉是個溫婉優雅的女人,像他先逝的母後一樣通情達理。哈迪斯偶爾會離開寝宮去忙他的公事,這時候通常就由潘多拉來陪伴米羅。
“米羅,這是你的臂钏和項鏈吧?還有發環呢。”
潘多拉對米羅說,小人魚将臉轉向聲音的方向,驚喜的問:
“那些還在?沒有弄丢麽?我記得被那些人搶去了……”
“沒有的……”
潘多拉跪坐在水池邊上,笑到:
“艾亞哥斯在囚禁你的地方找到的,一點劃痕都沒有,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戴上?”
“嗯,好。”
小人魚愉快的答應,能拾回父王和費伊贈送的禮物他真的是太高興了。潘多拉靈巧的雙手編起米羅的長發,将其穿過發環,梳理整齊,而後挂上項鏈,戴上黃金珊瑚臂钏。小人魚米羅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機……除了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瞳。
“真美。”
潘多拉感嘆到:
“大海裏,還有比你更美的人魚麽?”
“當然有,”
米羅憤憤不平不假思索的答:
“費伊才是最漂亮的,費伊比海中女妖都漂亮!”
唉……
潘多拉在心裏好笑的嘆氣,米羅混淆了“美”和“漂亮”的概念。不過,潘多拉并不想糾正他,她順着他的意思附和着,直到哈迪斯回來才退下。
時光匆匆,一個月過後,瘦了一圈的老禦醫來到哈迪斯面前,鄭重的說:
“我尊敬的陛下,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好,”
哈迪斯淡然一笑,帶着醫生進入自己的寝宮,挽起在水池裏游水的米羅,用輕松的口吻說:
“米羅,醫生來了,他要給你動個小手術,然後,你就能看得見了。”
“真的麽?”
米羅的臉上現出一道光彩,他不知醫生在何處,只好朝着哈迪斯的方向低頭致意:
“那我先得向醫生道謝。”
“可能會有些痛,你要忍耐一下。”
哈迪斯安慰着,戀戀不舍的用目光描繪過米羅的眉,描繪過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描繪過他的長發,描繪過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描繪過他最耀眼的金色魚尾。這将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親眼見到米羅,他必須牢牢記住所有的細節,好在以後的日子裏細細回味。
“那麽,你就讓潘多拉幫你準備一下吧。”
哈迪斯在米羅的唇上落了一個又一個輕柔的吻,他啄了又啄,才終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放開了米羅的雙唇,把他從水池裏抱到一張床榻上,向潘多拉點了下頭,狠下心來毅然決然的跟着醫生去了另一個房間。潘多拉把用海水浸潤的棉布單子覆在米羅的魚尾上,然後喂他吃了點麻痹神經又能引人入睡的藥物,在床頭擺上醫生要用的工具。哈迪斯寝宮的隔音效果很好,潘多拉聽不到另一個房間裏的任何動靜,可是她心裏清楚,哈迪斯将要忍受怎樣的痛苦。很快,不給她時間多想,老醫生就淌着兩行熱淚,端着一個銀質小托盤走進米羅的臨時病房,潘多拉避嫌似的偏了偏頭,眼角也忍不住濕潤起來。
“陛下沒事吧?”
她低聲問,醫生連連點頭:
“我已經做了止血處理,陛下正在昏睡。”
說着,醫生換了副神情,他肅穆的操起自己的刀具,在潘多拉的協助下,幹淨利落的為米羅換上哈迪斯的那雙眼睛。因為只有将手術做成功,才能不辜負哈迪斯的一番苦心。
手術完畢之後,潘多拉讓醫生先去休息了。她這才來到隔壁的另一個房間,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哈迪斯已經醒了,正半卧在床上,單手捂着蒙在眼睛上的繃帶。
“陛下……”
潘多拉哽咽起來,她半跪在哈迪斯床前,問:
“您覺得好點了麽?”
“潘多拉,”
哈迪斯的聲音很是平靜:
“米羅的手術成功了麽?”
“是的,陛下,”
潘多拉如實相告:
“醫生說非常成功,過三天就可以拆紗布了,我已經給他的尾巴上換了新的棉布,他正在睡着,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
哈迪斯長出一口氣,終于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大包袱,輕笑着:
“那條不谙世事的小魚兒,本來手就不能碰,如果眼睛再看不見,那就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他一定會絕望得做出什麽荒唐的舉動……還好,他的眼睛還有救……”
說這些的時候,哈迪斯并不知潘多拉正捂着嘴巴悄悄流淚。
次日,米羅睡醒之後,潘多拉将手術成功的好消息告訴了他,并說三天後他就可以再次看見了。米羅滿懷期待的擺起魚尾,把水池裏的海水拍出一道道浪花。他急切的問:
“哈迪斯呢?哈迪斯知道麽?”
“當然,醫生已經通知了陛下。”
潘多拉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米羅又不依不饒的追問:
“那哈迪斯現在在哪裏?他不回寝宮了麽?”
潘多拉只好将事先編好的理由告訴米羅:
“陛下他正在審閱一項很重要的議案,他想在你拆掉紗布之前批改完,所以這兩天先不在這裏休息了。”
“哦……”
米羅有些失望的沉回水池裏,紗布下的兩只眼睛突突直跳,讓他覺得驚奇又緊張。哈迪斯并非不想陪在米羅身邊,而是眼睛的傷口太過疼痛,頭一天他幾乎沒有力氣下地。适應了兩天後,他才在潘多拉的攙扶下回到了水池邊。
“米羅。”
他喚着,立刻聽到一陣水花聲,随即一個調皮的聲音道:
“哈迪斯你怎麽才出現,醫生說過一會兒就要給我拆紗布了,你怎麽能不在呢?”
“我沒有錯過啊。”
哈迪斯不由得淺笑,能讓米羅像他們初見時那樣美麗活潑,就是他最大的心願,為此,他甘願犧牲所有。一刻鐘後,醫生準時到場,他放下随身的箱子,跪在水池邊,穩健的手指一圈圈拆解下米羅眼睛上的紗布,接着他提醒到:
“好了,睜開眼睛看看吧。”
“唔……”
米羅緊張得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他似是畏懼的前後掙紮了一分鐘,以蝸牛般的速度睜開了兩眼,明媚的陽光又一次映入眼底。
“啊——真的看見了,哈迪斯!哈迪斯……”
極大的喜悅沖擊着米羅,他興奮的扭頭去瞧,卻見到了眼睛上纏着黑色繃帶的哈迪斯。他旁邊站着一位女子,想必那就是潘多拉,另一側還有老醫生,他們兩人都避開了米羅詢問的目光,什麽也不說。
“喲,米羅……”
哈迪斯輕松的打招呼:
“你告訴我,今天的天氣怎麽樣?”
“天氣?”
米羅狐疑的湊上前,不安的問:
“哈迪斯,你的眼睛怎麽了?”
“沒什麽事,這幾天審閱那些紙張用眼過度,要休息一下。”
哈迪斯避重就輕的說:
“你能告訴我,今天的天氣怎麽樣麽?”
“唔……”
米羅邊望着涼臺邊形容: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是湛藍的顏色,雲彩不多,但是都移動很快,海上沒有什麽風浪,海……”
米羅說到這裏低下頭不經意的掃了眼水池的水面,瞬間,他就被自己所見到的景象震得幾乎血液倒流——水面的倒影裏,他的眼睛是寶石一樣的幽綠,恍若深潭中的湖水,純淨而深邃。這樣的眼眸,米羅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而這個人的眼睛上,正緊緊纏着令人起疑黑色的繃帶。
“哈……哈迪斯……”
米羅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聲音發顫:
“你把繃帶摘下讓我看一眼。”
“呵……米羅……”
哈迪斯依舊佯裝無事一樣,笑着說:
“醫生說我要靜養兩天,不便摘掉。”
“你騙人——!”
米羅尖叫起來,他瞪着一旁的潘多拉和醫生,恨恨的質問:
“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米羅……”
哈迪斯嘆了嘆氣,吩咐:
“你們先下去吧。”
“是,陛下。”
潘多拉和醫生稱得上是落荒而逃,他們無法直視米羅的眼睛,那曾經屬于他們帝王的眼睛。
“米羅,不要激動,是我讓他們這麽做的。”
哈迪斯摸到水池邊緣坐下,踩住通往池底的臺階。米羅立刻撲過來,趴在他的膝頭撫摸他眼睛上的繃帶,帶着哭腔的問:
“哈迪斯,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為什麽……”
“很簡單,”
哈迪斯理了理米羅的長發,手指不小心蹭過米羅的耳朵。人魚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但是他沒有躲開,而是埋進哈迪斯懷裏,嗚咽啜泣。
“我希望你能看見這個世界,你的那株小花兒還沒有開放,你一定不能錯過它開花的時刻。”
“可你這樣做我就會高興麽?”
米羅險些歇斯底裏的喊起來,他的淚如泉湧,沾濕了哈迪斯的前襟。黑發男人用手指一掃,指尖的液滴依然是液滴,他欣慰的低聲說:
“看來,它們不會再變成鑽石了,這樣就好了,這樣你就安全了。”
“哈迪斯!”
米羅口不擇言惱怒的大叫:
“我恨你!我恨你——!”
說完,米羅丢下哈迪斯,一甩尾巴消失在水中,任憑哈迪斯怎麽呼喚都不再出現了。很久很久,哈迪斯才醒悟,也許米羅不會再回來了,他不免自嘲到:
“算了,或許這樣也好,”
哈迪斯扶着膝蓋站起來,涼意從腳底直襲頭頂。
“我本就不該将你束縛在身邊,我的……米羅小魚兒……”
“陛下……”
放心不下的潘多拉一進來,就看到哈迪斯逆着夕陽站在水池裏,黑色的身影在橙紅色的光線中是那樣的蕭索和落寞。水池裏,早已沒有了米羅,他帶走了哈迪斯的眼睛,從此人類的君王只能生活在死亡一樣的黑暗牢獄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