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需要我。”
沈延洲向劇組請了半天假趕來北京,因為此時此刻是小姑娘最需要他的時候,而他也需要陪在她的身邊,否則放不下心。
聽到他平靜地說出這四個字,一直強忍着情緒的小姑娘沒再倔強地克制,卸下了那層一觸即破的硬殼,開始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知道,沈延洲一定是聽說了什麽,才會這麽快就趕過來,他一向消息靈通。可是……她要怎麽才能美化一些,向他說明這一切呢?她自己都一團糟了。
“我……”
淚水滑落間,江思菱剛剛張了張口,悶聲吐出一個字,就被沈延洲從身後輕輕拍了一下背。
他的聲線比任何時候都要低沉溫柔,“乖,我們今晚不談這些。好好睡一覺,嗯?”
許是因為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哭過了,沈延洲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小姑娘的眼妝暈染開了一點,眼底的烏青再遮蓋不住。
雖然時間才晚上八點多,但是江思菱還是在他肩上微微點了頭。
她确實累了。
比起身體上的勞累,心累,更讓人感覺疲憊,好像身體的某一處壞了、病了。
沈延洲帶着小姑娘走到沙發邊,卻忽然将她橫抱起來。
江思菱沒料到他的動作,雙手下意識就摟緊了他的脖子,語氣有些驚慌,“幹……幹嘛?”
沈延洲笑了,似乎是笑她想太多,“你好好躺着,我給你卸妝。”
“不用不用……”江思菱下意識就出聲拒絕,可撞上他不容反駁的目光,又乖順地妥協了,“好吧。”
江思菱靜靜地平躺在沙發上,聽到從盥洗室傳來的陣陣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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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開始有了一點人氣。
片刻,沈延洲就端了一盆溫水走過來。她的卸妝用品和護膚品都放在洗漱臺上,都是熟悉的牌子,很好找。
沈延洲往卸妝棉上倒了些眼唇卸妝液,輕聲告訴她:“閉上眼睛。”
“嗯。”江思菱應聲閉眼。
他手上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她仿佛身處美容院一般的錯覺。閉上了眼,漸漸地,困意就襲了上來。
直到沈延洲給她卸完所有的妝容,小姑娘已經累得睡着了。
她這些天都沒睡過一天好覺吧。
初春,睡在沙發并不會着涼。沈延洲沒忍心吵醒她,從卧室拿了條薄被給她蓋上,起身就往門口走。
輕輕地把門帶上,他轉身撥通了江母許菱的電話。
“阿姨,你好,我是小沈。我想跟您見一面。”
******
縱使在此之前,沈延洲已經調查過了,但事情的真相往往只有當事人才能最全面地了解。
況且,只有清楚了江母和思菱的态度,沈延洲才能确定以什麽方式解決當下的問題才最奏效。
得知江父出門不在家,沈延洲便直接去了江家。許菱見他是一個人來的,便問了句:“思菱呢?”
“她睡着了。”
許菱:“……”
才八點多,女兒就睡着了。想必是受了打擊,又累到了。
江母不确定沈延洲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也不好直接問。
沈延洲卻開門見山地說:“阿姨,關于思菱生父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些。”
許菱沒想到他這麽直接,一時心中大作,急忙就替自己解釋:“事情不是表面那樣……”
許菱一直視沈延洲為理想的女婿人選,自然不希望家醜外揚,被別人看輕。事情不是表面那樣,但是……真相更讓人難以接受吧?
她忽的話鋒一頓,沈延洲就接過了話茬,明确表态:“債務,我可以替他償還,就當作是我借給思菱的,但……我有一個條件。”
在沈延洲的有條有理面前,江母落了下風,很被動。
“……你說。”
提及條件,許菱當下的第一反應竟是——
但我有一個條件,你把思菱嫁給我。
可沈延洲卻說:“希望阿姨您可以把當年的真相都告訴我。”
許菱:“……”
那些過往,是她這麽多年從未對人提起的,包括她現在的丈夫江劍。
提及只會把當年的痛苦再撕裂一遍,況且,有很多真相是她絕對不想讓女兒知道的。
沈延洲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如果有什麽是您不方便讓思菱知道的,您要相信,我和您一樣心疼思菱。”
沈延洲雖然才不到30歲,但是做事穩重又理智,看起來很讓長輩安心。
許菱逐漸放下了拘束,把當年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在轉述的過程中,她也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情緒的宣洩口,将自己這些年的艱難傾訴了出來。
逐字逐句聽完的沈延洲,直到故事最後才說了一句:“謝謝您沒有把這些告訴思菱,以後……也請您繼續保密。”
若是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小姑娘怕是要更絕望了。
許菱抿了抿唇,“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她前兩年借了筆錢給林明建房子,前段時間又剛買下現在的房子,手上一時實在拿不出三百萬。更別提,這都是女兒辛苦賺來的錢。
沈延洲只說:“錢的事兒,請您不要和她提起。”
******
直到夜裏十點,江思菱才醒過來,腦袋一片昏沉,嗓子也幹的發癢。
屋裏一片漆黑,她坐了起來,眼珠子轉了轉,一時分不清是深夜還是淩晨。
她幹咳了好幾聲,驚動了正在陽臺上抽煙的沈延洲。
見她醒了,沈延洲随即掐滅香煙,轉身朝她的方向走過來,順手打開了客廳的燈光。
“醒了?”
“嗯。”
江思菱眨了眨眼睛,适應着忽然的光亮。
除了在影視作品中,江思菱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他抽煙的模樣。
她微微垂眸,“因為我,讓你操心了吧。”
沈延洲回答得平靜又幹脆:“嗯。”
“……”
他在她身旁坐下,“所以,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事情發生到現在,小姑娘都對他閉口不談。
即使沈延洲已經從江母那裏得知了一切真相,但他還是想聽小姑娘親口對他說,不再拿他當外人,更重要的是,他要分辨她話語中的感情-色彩。
江思菱知道他在拍戲過程中飛一次北京并不容易,不敢再有所隐瞞。
“是關于我的……親生父親……其實他沒有去世……”
“你還記得在拍攝《餘生》的一個晚上,我回酒店的時候沖你發火了嗎?那一晚,他來片場找了我……”
她将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但還是刻意地想要隐藏她真實的情緒。
“然後就是他欠下了大筆高利貸,我一周前在《清宮迷霧》片場被圍堵的事兒,沈沁應該告訴你了吧。”
沈延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反問她:“那你對他,是什麽看法?”
他,自然指的是江思菱的生父,林明。
江思菱抿唇,搖了搖頭,“沒什麽看法。這些年,我有媽媽,有老爸,我們一家人過得很開心。他有或無,對現在的我來說,都無所謂了。”
母親說的婚內出軌或許是假的,但是他們分開了、也離婚了,卻是确确實實的。
這麽多年了,林明一次都沒有聯系過、關心過他們。直到他欠下了大筆債務,償還不上了,才想起來他還有個當明星的女兒。
而他,竟然還把這個事實告訴了他的債主,讓她被圍堵。若她不替他償還,那下一步就是向媒體曝光她不孝了吧?
僅僅是這一點,江思菱對這位還在世的親生父親,那一丢丢的好奇心和同情都被沖淡的一絲不剩。
她和母親都不需要他。
沈延洲挑了下眉毛,“那就好辦了。”
“什麽?”
“我有個辦法,想不想聽?”
“嗯。”
她當然想聽。
“這一次,你可以幫他處理債務,但僅限于這一次。同時,你要和他簽下協議,從此……斷絕父女關系。”
斷絕父女關系。
這六個字,聽起來冰冷。
相比于他的冷靜果斷,江思菱這才覺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過複雜,仿佛還沒有有頭緒,就已經把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尴尬困境。
她猶豫片刻,應了一聲:“嗯。”
這确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看他一眼,幸好有他在身邊,一切才都變得明朗起來,很安心。
沈延洲把她抱在懷裏,似是随口問:“明天上午有空嗎?”
“有的。”
她理所當然地以為他要帶她去見林明,談這件事兒。畢竟,那幫債主認識葉揚和沈沁,那沈延洲也會很容易就能聯系到。
“我也有空。”
江思菱點了點頭。
“我們去領證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