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咖啡廳的空間格局很大, 沒人說話的時候，一片靜谧。
江思菱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對比沈延洲的淡定自若，她認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今天上午, 兩人對戲，她叫了他一個上午的“沈老師”，其實心裏已經有了些答案。
是她沖動了。
明知道沈延洲的擇偶标準是圈外人, 也不喜歡跟合作女演員鬧緋聞, 她還一時沖動在片場說出那種話, 真是……蠢爆了。一想到他對她也許有好感, 即使只有那麽一丢丢的可能性, 她都迫切地想要抓住。
果然愛情會讓人沖昏了頭，尤其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還是這麽耀眼的一個人。
來的路上，江思菱想了很多, 怎麽樣才能讓自己的處境不至于那麽尴尬呢？
沈延洲看向對面低着頭的小姑娘，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低聲開口：“昨天的事……”
江思菱驀地擡頭，急着打斷他的話：“沈老師，昨天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大概是拍戲太入戲了, 當時還在角色裏, 一時沒抽身出來, 才說了那種話……你不要介意，就當我沒說過吧……”
沈延洲愣了一下，審視地看着她。
昨天劇組人多眼雜，旁邊都是攝像機，他們的對話随時都會被錄制進視頻，以後作為花絮剪輯放官宣也不一定。
這種緋聞對他倒是無所謂，但是對她，影響就不好了。
營銷號會怎麽寫他都能想象得出來，“江思菱假戲真做，當着劇組人的面表白沈延洲”等等。
《餘生》是江思菱第一部 影視作品，并且她擔綱的還是至關重要的女主角，一開始就已經有很多人不看好她跨界，即便現在她已經扭轉了輿論，贏得了認可，但在這種時候，突然被爆出因戲生情的桃色緋聞，對她的影響就太大了。
也許她經歷得少，還不太懂這些，也沒有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但他卻不得不仔細地想得全面一些。
至于昨天她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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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洲當時也不太能确定，她到底有沒有完全從角色中抽離出來。她第一次拍戲，确實會很難分辨，這種好感究竟是依托了角色入戲太深，還是單純只是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想讓她冷靜冷靜。
加上昨晚葉揚提前就約了他，陪酒陪聊結束，已經很晚了。
他看着江思菱，低頭笑了下，“确定？”
江思菱看了他一眼，咬咬唇，“嗯，對不起……昨天那番話，讓你困擾了……”
沈延洲靠在沙發上，手搭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漫不經心地說：“确實挺困擾的。”
他剛考慮了一下他跟她的關系。
她就急着表示，自己只是入戲太深。
他啧了聲。
行啊，小姑娘就這麽點兒膽量，他連試探都沒開始，她就縮回殼裏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拍戲嘛，經驗不足，” 江思菱面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再說了，沈老師，你之前就說過會找圈外人的，對吧？”
沈延洲挑眉。
這話，他确實說過。
見他沒有否認，江思菱的心沉了沉，又繼續，“那就是嘛，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才不會多想呢。”
沈延洲：“……”
江思菱怕被他看出什麽，又笑了一下，“那我回去了？”
沈延洲看了她半晌，抓起車鑰匙站起來，“走吧，我帶你回去。”
江思菱連忙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要是被人拍到我們單獨出來，那就不好了……”
她抓起包，戴上帽子，把嘴角的發絲捋到耳朵後，俏生生地看他。
沈延洲垂眼看她。
這是要跟他保持距離了？
江思菱被他盯得有些心虛，把帽檐壓下，匆匆說：“沈老師，我走了，劇組再見。”
不等他回答，她就匆匆轉身。
******
徐立被沈延洲叫回來時，江思菱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徐立看了看店裏，沒見到人，挺驚訝的，“思菱先走了？你們這才談了多久？”
有十分鐘嗎？
沈延洲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的荷花叢中，答非所問了一句，“這荷花開得挺好的。”
“誰跟你扯什麽荷花呀？”徐立翻了個白眼，“你特地從片場跑到我這兒來，我還以為是什麽重要的談話呢！”
啧，還吩咐他把攝像頭給關了。
是怕他在他們離開之後會窺屏偷聽？切，要不是他提起，徐立自己都想不到！
不愧混了這麽久娛樂圈，看他那副心思缜密的樣子，徐立差點兒以為他要告白！
告白？等等！
徐立想到什麽，邪魅地勾了勾嘴角，“沈大影帝，你該不會是表白被拒了吧？”
沈延洲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我走了。”
徐立沖着他的背影揚聲喊了句，“下次你再帶思菱來，我不保證能讓琳琳再回避了啊，她一直跟我鬧呢！”
******
回到片場，江思菱冷靜多了。
她慶幸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能夠自圓其說，否則真要被他當面嚴詞拒絕，那她可能會心碎成玻璃渣，當場失态也不一定。
那樣的話，以後再見到沈延洲，她才真的尴尬。
現在不過是又回到了原點，已經挺好的了。
為了不再胡思亂想，江思菱幹脆跑到了室外，去看許音拍戲，卻意外地看到徐導正在對許音發火。
江思菱：“……”
許音老師演技一向很穩，即使偶爾找不到感覺，也只需要導演點撥一兩句，她就馬上通透了。
這是怎麽回事？
江思菱問了問站在一旁的許音助理，“許音老師怎麽了？”
助理也很懵，“我也不太清楚。”
又擔心地看向許音，“她身體還沒完全好，這麽站在大太陽底下一直曬，都快一個小時了，我都怕她中暑。”
又NG了三四次，徐導皺眉喊了暫停，把許音單獨喊過去講戲。
江思菱注意到，陸立衡的眼神也一直在看許音，沒有離開過。
她不禁想，難道許音經常打趣自己和沈延洲，是因為她也把這份喜歡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過了會兒，許音走過來，江思菱喊了聲：“許老師，你沒事兒吧？”
許音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兒，就是每個月那幾天，免不了有些煩躁。”
江思菱信了，便問：“痛嗎？我那兒有藥，還有紅糖姜茶，我去給你拿。”
許音連忙拉住她，“……不痛，我休息一下就好，沒那麽嚴重。”
許音的助理拿過來一瓶冰過的礦泉水，被江思菱攔下，“給許老師換瓶常溫的吧。”
助理看了看許音。
許音笑了：“那就常溫吧。”
江思菱在她旁邊坐下，許音問：“你不在休息室待着，跑到外面來，遭什麽罪？”
江思菱：“看許老師拍戲呀。”
許音驀地笑了，“那我倒是做了個錯誤的示範。”
江思菱也跟着笑了。
聊了會兒戲，許音感慨起來，“拍一場，也就少一場了。”
江思菱一怔，“許老師，你還有多少天殺青？”
“按計劃，一個禮拜吧。”
江思菱：“哦哦。”
“你呢？拍完這部電影有什麽打算？應該很多資源都找上門了吧？”
江思菱想了想，說：“我想先準備新專輯和演唱會的事兒。”
其實本來在試鏡《餘生》之前，就已經定好了的，但她意外通過了試鏡，又是個沒有演戲經驗的新人，要學習的地方太多太多，公司就讓她以準備拍攝為先了。
許音愣了一下，才說：“一起在片場待了這麽久，導致我經常忘記你的本職是歌手。”
提起這茬，許音不禁想起了接演《餘生》的一些小插曲，沒把江思菱當外人，她就實話實說了。
“一開始《餘生》制作方找到我演這部戲的女二號，被我拒絕了。因為我聽說女主角是個新人，沒演過戲，而且還是個想要跨界發展的歌手。倒不是說我心氣兒高，不屑于給新人做配，而是……你知道的，很多歌手轉行做演員其實都做得很失敗。”
江思菱忍不住笑，有些好奇：“那許老師你後來怎麽還是接了？”
許音聳肩，“那是因為我看沈延洲都接了，也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江思菱：“……”
“不過……”許音拉長了語調，笑了笑，“你沒有讓我失望。”
“謝謝，其實……”江思菱笑，看見陸立衡捧着一個保溫杯過來，不由得看向許音。
許音果然收了笑，站起來，“我先回休息室想想劇本，找感覺，你也別呆太久。”
江思菱點頭，看見陸立衡走近許音，說了句什麽。
許音轉頭瞪他：“誰大夏天喝這個！”
陸立衡：“你不是那個來了嗎？”
許音：“……我哄思菱玩的，你也信？”
江思菱：“……”
******
一個多小時後，沈延洲回來了。
拍攝時，江思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她沒有多問。
沈延洲的戲份一結束，就跟劉能離開了片場。
他之前看過張克導演遞過來的新劇本後，覺得劇本有些地方不夠好，并不打算合作。
張克不想放棄這次合作機會，因為他覺得只有沈延洲才能演好這個男主角，他誠意十足，表示劇本又修改了一次，希望他再看一下新劇本，再考慮一下。
飯局上，張克把劇本給了沈延洲，“這是修改過的，你再看一下，絕對比上次要好。”
張克有他的考量，如果沈延洲能答應出演，演技和票房號召力絕對有保障，再加上戚雲是新晉影後，“金馬影帝和影後首度合作”的噱頭絕對能讓這部戲大爆。
沈延洲低頭翻看劇本。
過了一會兒，張克說：“戚雲是最年輕的金馬影後，演技也有保障，你們合作肯定很順利。”
劉能看了一眼沈延洲，笑道：“張導，你知道的，延洲對劇本比較挑剔……”
這事圈內人都知道，沈延洲接戲只挑劇本，不挑對手，就像《餘生》女主角江思菱，是個完全沒演過戲的歌手。
張克笑了，擺擺手，“行，劇本你先看一下。”
沈延洲把劇本放下，笑了笑，“好，我會重新考慮一下。”
飯局結束後，幾個人先後走出包廂。
沈延洲戴着黑色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快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延哥。”
他頓了一下。
劉能回頭看了眼，低聲說：“是張鷺。”
張鷺也戴着黑色帽子，穿得很随意，但妝容精致，笑着走過來，站在他們面前。
她擡頭看沈延洲，“這麽巧，在這裏遇上你，我們很久沒見了。”
沈延洲看了她一眼，“是挺巧的。”
這裏是餐廳門口，劉能看了眼絲毫不知避嫌的張鷺，有些無奈，怎麽偏偏遇上這位……
幾年前，沈延洲跟張鷺合作過一部戲《破冰》。《破冰》大爆，張鷺二十歲封後，可謂前途無量，如果團隊給力，自己定位準确，以後在圈裏一定順風順水。
誰知，這位年輕的影後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從《破冰》之後，就再也沒拿得出手的作品了，爛片倒是不少，蹭紅毯，炒緋聞樣樣不少。但到底是封過影後的，又年輕漂亮，黑她的人多，喜歡她的人也多。
當年張鷺追過沈延洲，但當時張鷺公司給她定位是不能曝光戀情的，就算追，那也只能偷偷追。即便如此，喜歡《破冰》的粉絲還是扒出了一些蛛絲馬跡，都在猜測，張鷺和沈延洲是不是談過？
盡管已經做過澄清。
但這幾年，沈延洲沒少被張鷺的團隊拉出來炒熱度。
張鷺笑：“剛剛我看見張導了，你們在談新戲嗎？”
“一起吃個飯而已，還沒定數，”沈延洲手抄在褲兜裏，無意多談，看了眼門外，“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張鷺面色不太自然，笑了下，“那好吧，下次再請你吃飯。”
沈延洲轉身走了。
劉能連忙跟過去。
一回頭，就看見張鷺和她的經紀人助理也走在後面，兩個團隊走得很近。
張鷺的經紀人笑了笑，“我們去取車。”
上車後，沈延洲靠在椅背上，翻看劇本。
劉能又謹慎地看了下四周，沒發現狗仔，這才放心地把車開走，他問：“劇本改的怎麽樣？”
沈延洲：“我看了一下前面修改的部分，比之前好很多，這兩天再抽空看看後部分再說吧。”
劉能笑了下，“看來張導真的是誠意十足了。”
他知道沈延洲對這部劇本的男主人設很感興趣，只不過劇情比較薄弱，所以之前并不考慮。
沈延洲不置可否，揉了揉眉心，昨晚沒睡好，剛才喝了點兒酒，有些倦意。
他合上劇本，往後靠，閉目養神。
第二天開工很早，因為有一場戲份是在早上。
七點不到，江思菱和沈延洲就已經到片場候場了，江思菱再看見沈延洲，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努力調整心态，放平常心，把注意力放在劇本上。
這是那天談話之後，兩人第一場戲。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NG三次之後，徐導的脾氣也上來了。這場戲很簡單，本來以為可以一次過的，他站在監視器後，皺眉喊：“卡！思菱你眼神看哪兒呢？”
江思菱很慚愧，連忙說：“對不起導演，我調整一下。”
沈延洲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導演，“可能今天早上起太早了，還沒入戲，我跟她對一下。”
“好，休息十分鐘。”
沈延洲下巴指指旁邊的休息區，“過來。”
江思菱看了他一眼，跟過去，小聲說：“我去喝杯咖啡吧，等會兒就好，下次保證不NG。”
“不NG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保證。”
他徑直走過去。
江思菱咬咬唇，跟過去。
到了休息區的傘蓬下，沈延洲轉身，低頭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嘴角彎了下：“怎麽？不敢看我的眼睛，是怕出不了戲？”
江思菱：“……不是。”
沈延洲：“那為什麽？”
江思菱擡頭看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沒有不敢看你的眼睛，就是……沒演好，拖您後腿了。等下我會注意。”
沈延洲睨着她，驀地笑了，“行了，我知道了，眼睛睜這麽大幹嘛。”
江思菱：“……”
她這不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些說服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