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遇到江思菱，其實只是偶然。
沈延洲今晚來這兒, 是參加張克導演組織的飯局, 為了接洽新劇本。
來了之後, 他才知道在場的不止只有他一個演員，還有前陣子剛拿下金馬影後的戚雲。
張克導演的意思, 他看得出來，女主角差不多已經定了是戚雲, 讓沈延洲跟她先熟悉一下。
在這之前, 沈延洲和戚雲還沒有合作過，私下也沒有交集, 他對戚雲的人設只有個模糊的籠統概念——性感女神。
席間，戚雲言笑晏晏, 左右逢源, 把氣氛維持得很好，哄得張導和制片人直笑。
沈延洲卻不由得想起了他第一次和江思菱見面的場景。
那晚，是徐導組織了飯局, 為了介紹《餘生》劇組的主要演員們相互認識。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
作為電影男女主演的沈延洲和江思菱，本該是這頓飯局的主要人物。
但江思菱作為女主角，而且還是第一次涉獵影視圈的新人，竟然一點兒漂亮的場面話都不會講。別人說話時, 她就在安靜聆聽。徐導點到她的名字，她才會小心翼翼說上兩句。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應這樣的場合, 她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所以才盡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他還是第一次在飯局上見到這樣的女明星。她不争不搶, 看起來沒有欲望，也沒有野心。
這副樣子，反而令沈延洲擔憂起來。
他問她：“怎麽想到轉型當演員？”
江思菱竟當着他的面，耿直地回答是誤打誤撞才被徐導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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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而言之，她自己也很意外。
這個回答，聽起來不着調，卻讓沈延洲稍稍定了心。
至少說明了徐導确實看中了她的潛力，而不是她或她的經紀公司走歪門邪道贏得的機會，那她的演技應該還是有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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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洲越回憶就越覺得眼下的處境讓人說不出的無聊和煩躁，向張導借口說有重要的電話要接，就單獨去了下面一層樓的樓梯間。
最近，他抽煙的頻率是越來越高了。
恰恰在這個時候，他一擡眼，就見到了那個莫名讓他陷進如此境地的人。
而她，竟然見了他，轉頭就走，唯恐避之不及似的。
沈延洲什麽時候遭受過這種冷遇？
在她轉身之前，他喊住她，掐了煙，朝她走過去。
每走一步，他都在想，他第一句話該跟她說什麽。
他演過那麽多作品，背過的臺詞不下萬句，到頭來，竟然還會詞窮。
見她又要找理由躲開他，他顧不上思考，定定道了句：“江思菱，我們和好吧。”
他心裏清楚，這段時間，一切莫名其妙、從未有過的情緒，都是從他們冷戰那天開始。準确來說，是她單方面對他冷戰。
他需要和她握手言和，回到以前最自然舒适的狀态。只有這樣，他才能從這種困境中解脫出來，才不至于做什麽事情都會被影響，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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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菱怔怔地看他，有些驚訝，“沈老師。”
沈延洲擡眸，看進她清澈的眼裏，堅定地又重複了一句，“我們和好。”
說完，他等着她給他反應，不錯過她每一個表情，但心卻提了起來。
他竟然也會緊張。
江思菱搖了搖頭。
沈延洲心一沉，聲線有些緊繃，“搖頭，是什麽意思？”
江思菱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該道歉的。”
沈延洲：“……”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仿佛也随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過了會兒。
沈延洲問：“你也來這裏吃飯？”
“嗯，”江思菱點頭，“我和陸立衡……還有許音許老師。”
說完，她不禁晃了神。
是她的錯覺嗎？當她提到陸立衡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來自他眼光裏的壓力，就和下午在片場，她和陸立衡說話時，他看她的眼神一樣。
當她再說到許音，他又收回了這種壓力，一副神态自若的樣子。仿佛那瞬間細微的不同，只是她看錯了。
沈延洲問：“吃完了嗎？”
“……嗯。”
她吃過了減脂餐來的，一桌誘人的美食對于她來說是種折磨，分分鐘就能摧毀她的意志力。而且她很自覺地不當電燈泡，所以就提早溜了。
許音老師到現在也沒發信息來問，應該和陸立衡聊得正歡。
沈延洲看她一眼，“你助理來接你？”
江思菱剛要點頭，卻猶豫了，她目光游弋了會兒，“我自己回去。”
“怎麽你……”沈延洲話到嘴邊又戛然而止，好不容易他們之間的關系才緩和了些，他不想再說教破壞了氣氛，“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順道送你。”
江思菱問：“你飯局結束了？”
沈延洲好像這才想起來有這回事兒，交代了句，“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他轉身上樓。
他剛一走，江思菱就長舒了一口氣，仿佛這時才能呼吸。剛剛，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她給小林發了信息：“我自己回去，不用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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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洲是自己一個人開車來的。
一路上，江思菱坐在副駕駛，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手指緊張地捏緊了安全帶。
“你不必這麽緊張，”沈延洲餘光瞥了她一眼，輕笑了聲，“我開車技術很好。”
江思菱尴尬地笑了笑，慢慢把手放松，交疊着放在腿上。
她微微向右偏頭，仿佛想看夜景。但其實只是克制着自己，不敢看他。
沈延洲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不管是跟誰出門，還是至少要帶一個助理在身邊，你畢竟是女明星，萬一再像那天被別人糾纏……”
江思菱這回從善如流：“好。”
她聽得出來，這一回，他是真的在關心她。不是擔心影響她的形象，影響劇組的形象，而是單純的，擔心她的安全。
江思菱不禁笑了一下。
沈延洲的目光平視前方，似是随便找了個話題跟她聊天一般，問起：“你和陸立衡，關系很好？”
江思菱點頭，想起他正開車，看不見她的動作，就又說：“我們是朋友，他性格很好的。”
沈延洲：“哦？”
“嗯，他很幽默，”江思菱又多提了一句，“對了，他好像很喜歡許音許老師，說許音老師是他的女神，今晚的飯局就是他拜托我牽線的。”
不過，還好她答應了。否則，她也遇不到沈延洲。他們更不會這麽和諧地坐在車裏聊這些。
“是嗎？”沈延洲輕輕勾起左邊的嘴角。
江思菱坐在副駕駛，并不能注意到。
她又想起什麽，叫了聲：“沈老師。”
“進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叫我名字就行，不用這麽拘謹。”
江思菱：“……我叫習慣了。”
葉晨曦那會兒也問，她真的把他當老師嗎？那會兒，江思菱還沒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回答她的話也很官方，但現在已經有了确切的答案。
但她可不敢直呼沈延洲的名字。
沈延洲定定道了句，“我并不喜歡老師這個稱呼。”
是這樣……她從來不知道，還一直這麽叫他。
“你可以就叫我沈延洲，或者跟其他人一樣，叫延哥。”
江思菱不再堅持，輕聲道：“延哥。”
“聽起來順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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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江思菱記起，上次就是在這裏，她頂撞了他。再加上她自己一些暧昧不清的小心思，以至于這些天私下裏都沒跟他好好說過話。
一時間有些恍惚。
“沈老師。”
“嗯？”沈延洲挑眉，淡淡出聲提醒，她的稱呼又錯了。
……真的是叫習慣了。
江思菱張了張口，“……延哥。”
“嗯。”
“晚安。”
沈延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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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江思菱趴在床上，把頭埋進了柔軟的枕芯。
啊啊啊！
她不用觸摸都知道她此刻的臉究竟燙到了什麽程度。幸好，粉底打得夠厚，腮紅也打得不薄，才不至于被沈延洲看出來。
她還以為，只要她不主動靠近，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慢慢疏遠。
她高估了自己。
他只要稍稍一句關心，她就立刻敗下陣來。什麽理智、防線、安全距離，她明明告誡自己告誡得好好的，但一面對他，就統統都想不起來了。
她就是有點忍不住，忍不住靠近他，哪怕就一點點。
這部電影拍完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會有機會像這樣站在一起說話了。甚至，睡前還可以彼此道一聲晚安。
讓她自私一點吧。
這畢竟是她的初戀呀。
雖然知道不會得到回應，但江思菱至少清楚，他對她，還是有那麽一點在意的。
只是這樣，她就覺得已經足夠了。
這一份自己珍藏的暗戀，能留下一些美好，她已經很慶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