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你34
寒風肆虐, 空氣中的冰碴子鑽進衣服的縫隙, 貼着皮膚, 冷的人刺骨。
318國道狹窄而危險，出事的這截路徹底被封。
各大電視臺與網站記者陸續趕到，争先占領高位進行報道, 警戒線将事故現場隔開，現場一片淩亂。
巴士滾落在山崖下，成倒立狀，車頭已經完全癟了進去, 慘不忍睹。現場情況本就嚴峻, 可沒多久, 天上飄的雪越來越大, 在巴士冰冷的鐵皮上蓋了厚厚一層, 為救援更添難度。
沿着滾落的路線, 草被被軋出長長痕跡, 車裏亂七八糟的東西灑了一地，甚至有豔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而就在不遠處，一輛白色的豐田越野整個倒了過來。
現場外圍一片混亂，內圍救援人員在争分奪秒，然而盡管這樣，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在場救援人員看上去年紀也不大，雖都是鐵血硬漢，卻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送出一具具屍體，悄悄抹着眼淚。趕來的家屬痛哭出聲，聲嘶淚下。轉眼間，鮮活的生命成了一具冰冷骸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所有人都來不及接受。
警方聯系了秦筠哥哥，秦淮那張臉寒若冰霜，抿着唇，将耳邊的手機捏的咯吱作響，他被告知秦筠還沒有找到，但在現場找到她的包與手機，要秦淮做好心理準備。
秦淮瞞下這件事暫時不讓父母知道，将手中任務交接完畢，轉頭飛去亞丁機場，期間，一言不發，臉色着實可怕。
喻尤電話沒人接，聯系不到人，秦淮低着頭，狠狠揉着眉心。
現場。
一道人影風一般竄入，推開所有擋在身前的人，面如寒霜。
若說這山上的冰雪凍的人縮手，那麽這個男人的目光，則讓人心底發怵。
他早棄了風度，失了理智，一把掀開警衛線沖了進去，轉身就往山崖下沖。
幾個警察一起沖過來抱住喻尤的腰，拼命将他往回扯。
“你幹什麽！下面是山崖！你不要命了？！”警察被驚出一身冷汗，簡直不敢相信如果沒拉住他會發生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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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尤一把抓住他的手，扭抵過他，反手制住。
“滾！”他雙眼泣紅，只穿了一件大衣。然而此時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峰上還下着雪，他的臉一絲血色都無，薄唇甚至凍出淡紫色。
那些警察一起上，喻尤瘋了似的将他們一個個撂倒，轉身就要往山崖下沖。
喻尤咬的嘴巴出了血，他從無聲呢喃到大聲呼喊。
山間回繞着他的聲音，他喊啞了聲——
“秦筠！！！”
根本沒有人可以回答她。
身後人不斷勸阻。
“請您冷靜！我知道失去摯愛讓你很難受，但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裏随時都有可能喪命，一旦掉下去絕不會活命！”
“秦筠！”喻尤完全不聽別人在說什麽，而他已經失控，雙目通紅，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做！
又有人要死了……
又有人要消失了……
他愛的，他愛的所有，全部消失！
在他眼前，在他生命裏！
喻尤蹲下，抱着頭，眼裏一下失去萬千光芒，歸入黯淡。
有人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遞給他一張身份證還有一部手機。
“節哀兄弟，看看，是不是她？”
喻尤緩緩睜開眼，僵硬的接過身份證，呼吸陡然喘氣喘的厲害，嘴角被咬出了血，浸的唇都染上顏色。
他轉過頭，盯着遞給他東西的人。
“哪裏撿到的？”
對方指了指下面，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節哀。”
那一刻，仿佛天塌了。
風已靜，樹已止。
白雪蒼茫一片，掩埋匆忙的足跡。
喻尤長久蹲在山崖邊，低着頭，宛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雪花一片片落，身後哭聲嚎叫聲不斷，警方與消防隊員甚至部隊救援都到場。所有家屬情緒都非常難以控制，喻尤身邊專門站了兩個人怕他沖動跳下去找人。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披上一層暖和的羽絨衣。
這時，喻尤早已凍僵的手指才動了動，緩緩擡起頭。
他不再僞裝，擡頭的那一剎那，眼裏紅血絲驚人，而眼角隐約似有淚痕。
秦淮站在他身邊，忽然伸手狠狠的抱住他。
“對不起。”喻尤埋在他的肩側：“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傷心欲絕，揪着秦淮的衣領控制不住的顫抖。
秦淮放在身側的拳頭已經将自己掐的傷痕累累，再當他發出聲音時，才發現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秦淮帶來的人和警方了解情況去了。他很清楚自己和喻尤現在的情緒絕對不适合處理任何事。
不過，如果沒有被找到，那就證明還有一線希望。
“喻尤，這不怪你。”秦淮迫使自己擡高音量，然而每說一個字，喉嚨都如火燒一般疼痛。
“怪我……從來都怪我。”
喻尤深深懊悔。
“我為什麽不留她，為什麽不多留一留她。”
他無法原諒自己，根本無法原諒！
“再等等，只是發現了秦筠的包和身份證，也許她沒事呢，我相信我的妹妹不會死在這裏，這不可能。”
秦淮呵出的氣息化為白霧，臉上一片倦色。
他剛往山崖那邊走兩步就有人過來攔住他，只好遠遠看了眼。
山下一片狼藉，秦淮眼眶忽就紅了，拼命忍着眼淚。
秦淮畢竟是家裏主心骨，他傷心不已，卻早已習慣僞裝自己，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事絡繹不絕，他要學會如何讓自己控制好情緒來面對可能發生的任何事。
然而，他尚且能僞裝，喻尤卻是無法控制。
他一次又一次要求自己要下去找人。但事故現場需要保護，根本不會讓他下去。
氣候惡劣，風雪交加。
救援時間被耽擱，地勢極其險峻。
助理與對方交涉，給了秦淮最終結果。
根據撞車軌跡與行李散落路線看，秦筠之所以找不到，很有可能……她被卷入大巴車底。
而如果是這樣，那麽她的生還可能會将是……零。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喻尤用盡全部力氣聽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晃了晃，朝地上倒去。
“喻尤？！喻尤！”秦淮焦急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喻尤眼前一片模糊，腦中嗡嗡作響，逐漸失去感知。
這間小縣城裏的醫院今日調回了所有醫生。
因為大雪導致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以及多起小型車禍，送來許多傷患。
床位不夠，臨時加床，床與床之間只用簡單布簾拉着，隔絕出一小片私人空間。
喻尤忽然暈倒，将秦淮吓得不輕，緊急送往醫院就被帶到這間房的第二床位，第一號床挨着牆，與他們用塊破舊的藍色布隔開，同樣，二號床與三號床也是。
喻尤是忽然驚醒的。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手上點滴都沒來得及顧，一把沖下床着急喊着：“秦筠呢？！”
“喻尤！”秦淮拉住他：“你躺好！”
“秦筠找到了嗎！？她沒事是不是？！”喻尤唇色淡的幾乎沒有血色，疲憊不堪。
“你躺下。”秦淮将他按在床上，說：“我留了助理在那邊，如果有任何情況會聯系我。”
“松開。”他望着秦淮，一字一頓：“我要去。”
“喻尤，你以為我不着急？醫生說你勞累過度幾天都沒好好休息情緒突然受到沖擊所以才昏迷，你現在這樣子要到哪裏去？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是不是又在沒日沒夜的畫畫？！”秦淮聲音略大，病房中其他人都偏過頭來看他。
他道了聲：“抱歉。”重新坐下。
“喻尤，我是她哥哥，我的擔心緊張與傷心比之你并無不及。如果你非要你去，那麽請你去，你再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等秦筠回來我不會再幫你隐瞞第二次。三年前那件事秦筠到現在都不知道，雖然與她并沒有直接關系，但她的性格你會不知道？她一向把你看的極其重要，如果知道自己的離開讓你差點連性命也沒了你認為她會不自責？”
“秦淮……”喻尤想打斷他。
但秦淮不讓，他神情微沉的道：“外面天已經黑了，你現在去又能做什麽？你真要跳到山崖下面找她？如果秦筠沒事呢，她回來了呢，到時候你不見了，你讓我怎麽跟她交代？”
喻尤沉默，他靠在床頭，緩緩睜開眼睛。
他望着秦淮身後的藍色布簾發呆，失了焦距。
秦淮：“你們倆，我算是一路看着走過來的。以前爸媽不知道秦筠談戀愛，總是我在當中打掩護。我欣賞你，更希望你可以好好對她一生。”
喻尤沒有任何力氣，食指只要輕輕擡起就能碰到床邊的布簾，他毫無焦距的畫着圈。
這時，秦淮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是助理岳尚，他快速接聽：“怎麽樣？”
“秦總，這邊搜救工作完畢，并沒有秦小姐！警方猜測她很有可能不在車上，只是把包和身份證放在上面而已！”岳尚充滿喜悅，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秦淮。
秦淮緊繃了一整天的力氣猛地松開，他挂了電話，拍拍喻尤的手。
“警方搜救完畢，并沒有找到秦筠，初步判斷她應該沒事！”這句話只有短短幾個字，可秦淮卻說得無比艱難。
失而複得的喜悅沖入喻尤的腦袋，他眨了眨眼睛，緩緩閉上。
眼角眼淚固執的不往下流，卻看的秦淮心一揪。
“沒事了，她沒事。”
“等找到她，好好和她在一起，以前發生的事也不怪你，雖然我明白換誰都不好受，但這不是你懲罰自己的原因。我們全家都很喜歡你，并不需要你有多麽優秀，我知道你曾站在巅峰，忽然跌落山谷讓你措手不及，但我們不在乎，秦筠也不在乎。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只希望秦筠幸福，你能幸福。”
秦淮拍拍他的肩。
他知道喻尤有多驕傲，一直想讓最優秀的自己站在秦筠身邊。
同為男人，這樣的自尊心他懂。
更遑論，喻尤原本就是讓人仰望的存在。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秦筠。”黑發垂在喻尤的額上，他閉起的眼睫濃密纖長，冷白的醫院燈光将他唇色照的更加慘白，幾天不見，瘦的下巴輪廓越發明顯。
“幾個月前，我還堅持要等到自己成功，等到自己能與她比肩才會和她在一起。但不知不覺間，我早就改變了那種想法。”
喻尤扯了扯嘴角，艱難的露出笑容。
“你知道嗎，秦筠是毒。”
“是我一旦沾染就無法舍棄的毒，我擁有過她的溫柔，嘗過她所有美好，她離我那麽近，近到沒有距離。許多次，我只要伸出手就能擁有她，我都忍了。”
“後來，我發現。我連一分鐘都等不下去。原本這次想等她回來，就和她在一起，不再分開，卻沒想到出現這種事。”
說了很多話，費去許多力氣。
喻尤看着藍色布簾搖搖晃晃，泛起波紋。
他繼續說：“再見她，我不會放開。”
“她是我心口朱砂，誰也碰不得。我愛了她近于七年，這份情，只有她，也唯有她，是我想給的。只是……我真的不知道，現在的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
“要！！！”
突然之間，藍色布簾猛地一拉開，喻尤擡起眼皮，雙眼驀然睜大。秦淮被吓了一跳，轉頭就看見一個披頭散發左手打着石膏，披着破爛不堪的沖鋒衣滿臉喜悅的人在對着喻尤傻笑。
“要！！！”她似乎嫌聲音不夠大，自己的回答別人聽不見，索性下了床，撲到喻尤面前。
“我想要你，以前，現在，未來，無時無刻不想要你！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我在國外三年天天都看要看一眼你的照片才能睡着，每去一個地方我都想跟你分享，想讓你和我一起看世界的美景，想讓我去過的地方留下你的聲音，至少，留下我對你的念想。我放棄一切回來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忘不掉你，我也不想忘記你。喻尤，你這麽好，這麽優秀，你還害怕什麽？我用了那麽多年的時間來追逐你的腳步，你就停下來等等我，不好嗎？”
喻尤與秦淮此時還尚未從眼前狀況中緩過來。
秦筠為什麽……會在這裏？
怔愣之後才是心口石頭終于落地，才是真正的喜悅。
喻尤将她拉入懷裏，死死地抱着她。
他在顫抖，他将她抱的快要呼吸不過來。
“我以為你死了……”
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貪婪吸取她所有的香味。他用盡力氣抱着她，眼角閃過晶瑩。
“我快絕望了。”
他的聲音低啞，句句透漏出無助。
秦筠紅了眼。
埋在他的肩上忍着哭泣。
“笨蛋。都沒有重新做回你的女朋友，我怎麽舍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 秦筠：好開心！男朋友你再多說說情話給我聽嘛
喻尤：滾
秦筠氣鼓鼓：那我以後繼續聽牆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