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裝着冰塊的玻璃杯被輕輕放在臺幾上,清脆的聲響在過分安靜的出租屋內有些突兀。
女人及腰的長發有些雜亂,大概是好久沒打理,衣服都揉出了褶,黑襯衫上還立着幾根毛線頭,搭配着花裏胡哨的印花,有股子頹喪的味兒。
她神色恍惚,盯着杯中漾起的波紋,游離的思緒乍然沉下來,杯中冰塊融化破開,咔噠一聲。
裴松突然笑了。
這算是什麽?
老天爺嫌棄她上輩子不夠苦,于是把她扔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繼續過活?
她把散到胸前的長發撩到耳後,清瘦的腕上有一道紋身,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語言,長長一條,鎖在裴松的凸出的骨節上。
這具身體上還帶着宿醉後的酒味,裴松有些口幹,于是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有些碜牙。
她在這淩亂的出租屋裏找到一面落了灰的鏡子,鏡中照出女人清隽的五官,以及帶着冷厲的眉眼。
這是一張與她上輩子極其相似的臉。
眉目精致,上挑的眼尾不魅人,因着裴松的性子而透着幾分冷淡,因為這具身體休息不足,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黑。
裴松捏了捏山根,捋了一下現在的信息。
她穿書了,穿成了最近正熱的一本ABO文裏的炮灰alpha。
這本書是某網站的小說,裴松是一個出場只有幾章的炮灰,出場即作死,收錢給女主找麻煩,給光風霁月的女星簡林意的演藝生涯增添污點,落了個渣了國民女□□頭後,之後再也沒出場過,典型的工具人角色。
原書中的裴松欠了不少外債,就為了捧一個拜金女,結果拜金女把她甩了,跟了一個有錢人,留下負債累累的裴松蝸居在小小的出租房裏,人不人鬼不鬼地整天酗酒。
這也是為什麽原身會收錢去找女主麻煩的原因,她真的缺錢。
“窩囊。”裴松對着鏡中的人說。
沒穿書前,裴松的一生結束在破敗,幹澀的橘子皮,落灰的塑料杯,灑在地上的藥,和流不盡的鮮血裏。
重活一次,沒有任何道德倫理束縛,沒有身體上的拖累,裴松乍然多了個新身份,她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平淡。
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活。
只是現在鏡子裏的人造型着實有礙觀瞻,幹枯打結的發和皺巴的衣衫堆在身上,還帶着殘餘的酒味,難受至極。
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找到了一把剪刀,對着鏡子三兩下下去,長發逶迤落地,參差不齊的微卷及肩發搭在臉側,顯得不倫不類。
裴松對着鏡子把頭發稍微修剪整齊,最起碼能見人,繼而找了根發繩把所有頭發綁在腦後,挽成一個發揪,額前的散發輕飄飄地散開,柔和了裴松冷厲的眉眼。
這時候她才發現,原身居然有耳骨洞。
耳骨的孔洞上紮了一個耳骨環,冷岑的銀質耳環在屋內昏黃燈光的照耀下喪氣頹靡,襯着女人精致冷感的耳,有些色氣。
“真不怕疼。”她摸了摸耳環。
這時候被扔在臺幾上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消息提示音清晰異常,裴松彎腰撿起手機,一個無備注號碼發來一句話:申城會所,十點。
這句話和裴松腦海裏的劇情對上。
對面的人叫她在十點去申城會所,堵簡林意。
原文裏原身在簡林意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時,故意上前和她拉拉扯扯糾纏不清,給埋伏好的記者送上第一手料,第二天就直接上了熱搜。
#omega女星深夜和alpha拉扯不清#
是個損招,也不光明磊落,但是原身接的活,裴松得去幹。
裴松從壓在衣櫃裏的衣服堆裏撿出一件尚能過眼的黑色短袖,随便披了件外套,踩着沾了污泥的運動鞋就往外走。
現在快八點半,打個車到申城也快十點。
出租屋貼滿小廣告的門被砰得關上,臺幾上的玻璃杯輕微震動,浮冰輕碰着,細微地顫栗。
申城會所不在人流量很大的區域,到這片兒尋歡作樂的非富即貴,出租車司機接了裴松的活兒,精明的小眼透過後視鏡把坐在後座位的女人打量了個徹底,結合裴松人是在市有名的破城區叫的車,于是乎給裴松蓋了攀富貴找金主的戳。
裴松不在意司機的目光,拉低帽檐遮住大半眉眼,只露出一個瘦削的下巴,“您接單還得給人做個X光嗎?”
司機被怼得一愣,尴尬撇開目光。
“好好開您的車吧,您不惜命,我還年輕。”裴松冷笑一聲。
到了地方,裴松也沒打算自讨沒趣地進那個銷金窩,就在外面随便找個地兒呆着,趁此時間快速了解原身的現狀。
因為她腦子裏只有小說寥寥幾筆的描寫,對“裴松”算是一無所知。
很快,通過簡單至極的社交軟件和催債短信,裴松給原身貼了loser的标簽。
二十五歲,孤兒,沒有職業,沒有學歷,社會最底層,像個蝼蟻一樣茍活在規劃拆遷擱置的出租房子裏,還欠着房租,一天到晚不務正業,心裏還記挂着甩了她的前女友。
但是原身是自由的,不被束縛的,僅僅缺錢而已。
裴松對這點很滿意。
差不多是掐着點兒的,十點剛到,那個號碼再次發來信息:到了嗎?
裴松回複:到了。
對面沒再發消息過來,裴松也收起手機,目光落在出會所的那條道兒上。
會所裏歌紅酒綠,暧昧的燈光浮動在包間裏,靡麗的酒液碰撞,酒精和荷爾蒙是這場不言而喻的聚會的基調,人人狂歡沉淪。
簡林意第五次拒絕來邀酒的人,濃郁的alpha信息素刺激得她頭疼。
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總是把劣質的信息素探到自己脖頸後面,若無其事地隔着阻隔貼進行着挑逗,妄圖用alpha信息素逼得昳麗的美人兒露出他們想要看到的神情。
然而簡林意只是扯着禮貌的笑,端着柔弱的姿态,手裏拿着一杯低度數的酒液輕啜着。
衆人哪怕心再癢,也不敢真對這位簡家的小姐做什麽手腳,哪怕簡林意是個極品omega。
可簡林意自己知道,她就是一個踩在鋼絲線上的人,這場看似立名的聚會,也是她那個好哥哥給自己下的套。
試探她到底是不是就是個沒有絲毫繼承權威脅的omega。
簡林意放下酒杯,面色酡紅,細瘦指節彎曲,不适地揉了揉額角。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簡林意聲音輕輕柔柔的,軟得像是要化到人心裏去。
坐在她身邊的alpha被這聲音蠱到,連忙問,“那我送你回去?”
一個容貌豔麗的omega冷嘲,“嬌氣死了,就這點alpha信息素就受不了了?”
簡林意依舊笑得溫和,“畢竟你經歷得多,你能耐得住很正常。”
那個omega面色一僵,聽出話外音,對上簡林意微彎的眸子,讀出了她的想法:你葷素不忌玩得髒,你驕傲,你自豪。
Omega被氣笑了,還想找茬,被坐在簡林意身邊的alpha制止,“住嘴!”
簡林意起身,不着痕跡地避開那個alpha的攙扶,“我去一下衛生間補妝。”
路過被呵止的omega時,簡林意輕描淡寫扔下一聲冷笑,恰恰好落到僵立的omega耳中,也不管那人被自己氣到七葷八素,淡然地走出了包間。
只是淡然的神情在出了包間的那一刻徹底消失不見,簡林意抓着随身的包,快步走到衛生間隔間裏,掏出一個類香水的瓶子,對着自己的腺體重重噴了幾下。
Omega信息液落在女人身上,嚴絲合縫裹住簡林意,蓋住了蠢蠢欲動的alpha信息素。
簡林意現在就是後悔沒有去拿新的抑A劑,光靠着omega信息液根本不能完全遮蓋自己真正的信息素。
她拿出手機,給簡璋發消息:哥,那裏alpha太多了,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先走嗎?
出乎意料地,簡璋很輕易答應了簡林意的請求:可以,注意安全。
簡林意抿唇,心下有些打鼓,只是她別無選擇,只能給助理發消息讓他過來接自己,然後獨自一人出了申城會所的門。
會所外面是一條林蔭道,霓虹燈帶繞在樹上,給道路打上毫無品味的光。
簡林意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步行往外走,晚風稀釋了她身上的味道,alpha信息素若隐若現,現在簡林意就怕遇到熟人,于是越走越快,絲毫沒有注意暗處有人正守着她。
裴松就這麽看着一個慌慌張張的美人從會所出來,神色冰冷,緊緊抓着手上的包。
這應該就是女主了。
裴松就倚在一棵樹後面,百無聊賴地掰着樹枝,指尖碾碎嫩葉,榨出清澀的草葉香。
“喂。”
裴松突然出聲,簡林意猛地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就見霓虹燈照不到的暗處走出來一個纖細的人影。
這人穿着一件洗到發白的地攤貨,外套帽子壓在頭上,被遮住的眉眼只堪堪洩出一絲目光,鎖在簡林意身上。
簡林意腳步不停,快步往前走,想要裝作沒聽見這聲。
“叫的就是你。”裴松長腿跟上,腳程比穿着高跟鞋的女星快了不少,不過幾步間就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放手!”
裴松沒理這句,拉着人往旁邊的小樹林走。
簡林意就像裴松在網上查到的那樣,是個嬌弱的omega,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很輕易被她拽到了小樹林裏。
甜膩的omega信息素飄到裴松面前,她有些煩躁,還有點發熱,于是語氣也帶了點克制的兇狠,“管管你的信息素。”
簡林意警惕的看着裴松,不發一言。
裴松這時候想到那個不知名雇主的要求,讓她和女主流出一些親密照。
典型炮灰行為。
裴松不打算作死真上,做做樣子就行,早幹完早完事,之後各回各家老死不相往來,讓她這個渣女炮灰拿到錢之後就這樣消失在劇情裏。
畢竟她只有自己出場那幾章的情節記憶,之後的劇情一概不知。
只是簡林意顯然不會配合她做樣子。
裴松思考不過兩秒,突然蹲下身,握住了簡林意的腳腕。
女主猛地後退,卻沒掙脫開。
大概是穿着高跟鞋走得也急,簡林意腳踝被硬質皮磨出了紅痕,仔細一摸還能感受到這塊已經擦破了皮。
這種耍流氓的行為由姿态不羁氣質冷漠的清瘦alpha做出來,倒是少了幾分形容猥瑣。
不過本質上還是強迫行為。
簡林意看着因為蹲下身而露出破綻的人,盤算着把裴松撂倒的可能性。
“你到底想做什麽?”簡林意握緊了拳。
“不疼?”裴松摘了帽子,露出細長雙目,眼裏沒有一絲觊觎情|欲。
簡林意眼皮一顫,也不吭聲,只是掙了一下腳踝,依舊沒掙開。
“別費力了,你現在不被我攔着,往前走也會有別人。”
裴松記得劇情裏,那個雇主确實是安排了好幾個人蹲守簡林意,也不知道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簡林意聞言驀地定住,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她第一時間猜到這人是誰派來的,是為了什麽。
不在意女主的心理路程,裴松就是個打工人,捏了捏女主的腳踝,尋思着這個動作應該算親密了,于是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衣服。
“再待會兒就放你走。”
簡林意沒聽進這話,沉在自己的思緒裏,只留下幾分戒備的本能關注着外界的情況。
于是在裴松伸手揮了揮試圖拉回簡林意神思時,她本能緊抓了那只靠向自己的手,使的力氣完全超出了一個嬌弱omega該有的程度。
裴松因着上輩子的經歷,快速反腕掙開簡林意的制肘,然後把人一下子壓在樹上,鎖住了身下人的雙手,而後饒有興味,“力氣挺大。”
霓虹樹影被風搖動,密密匝匝落在兩人身上,從某個角度來看,二人幾乎是在親昵地接吻。
簡林意面色不善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alpha,開始思考各種能讓眼前這人徹底閉嘴的方法。
身為一個alpha,裴松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敵意,而這份尖銳的敵意居然來自一個人設就是弱柳扶風的omega女星。
有意思,裴松想。
還沒有把AO有別根植在思想裏的裴松就這麽無所謂地探頭,對着簡林意腺體的部位輕輕嗅聞,哪怕神色再正經,這也是個流氓行為,比摸腳有過之而無不及。
簡林意身體一下子僵了。
淺淡的沉穩木香破開甜膩的信息素液跑出來幾絲,好巧不巧被裴松捕捉到,她笑得很輕,鼻息幾乎是擦着簡林意的耳廓,“omega?”
作者有話要說:
寫點自割腿肉的感情流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