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對禹逸飛的拉扯,南姝并不慌張。
不過是身為男性有絕對的力量壓制,卻不比南姝實戰多,她自然知道怎麽捉他弱點。
只是正要出手,南姝看見了那個走出葉簇,朝她而來的陰冷青年。
她手中力松了,任由推搡搖晃,人如一張絲綢,弱不禁風。眉眼慌亂,脆弱無助。
傅驚野從小練習格鬥,熟知攻擊要領,幾乎是閑散地擡起腳,看不出任何用力的跡象,卻痛擊了禹逸飛,甚至僅此一個動作,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就飛到了外面。
當對方捂着胸口幾乎痛得要吐血時,他連手都沒從褲兜裏拿出來。
“你就是禹逸飛?”
傅驚野居高臨下地緩緩走至禹逸飛身前。
禹逸飛眉頭緊擰,牙根咬得酸麻,盯着傅驚野,沒說一個字。
無論什麽能力,他都敵不過眼前的人,明明是同齡,差別卻如此大,如果不是南姝的存在,提醒着他的無能,或許此刻還會害怕或逢迎傅驚野。
傅驚野冷淡地望着禹逸飛凝視着自己的眼中,那一份份屈辱和不甘。
“垃圾。”他輕而緩地扯出笑,腳踩在禹逸飛捂住胸膛的手上,将人往下碾,“明明手上那麽多的籌碼,明明也還算聰明地找到了弱點,卻因為腦子裏那些不切實際的桃色妄想,被這個女騙子耍得團團轉。”
好像是在提點似的,但滿臉都是厭惡和譏諷,扭曲得令人費解卻又不敢反駁。
“又是一個沒出息的蠢貨。“
警車的笛聲悠長地撕破寒氣,傅驚野适時松開了腳,站到半步遠,如從前大獲全勝從擂臺上下來的那樣,放着哀嚎的對手不管,低垂着眉眼,只是解着拳套,而如今,他在無聊地細數手側的紋路。
警員把禹逸飛拉起來,往警車上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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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野這才回頭看南姝。
然而,南姝不見了。
以為會吓得緩不過勁、癱倒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場景根本沒有發生,那少女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傅驚野走了兩步,發現少了什麽東西,摸了下衣兜,手機不見了。
他想起之前路過這裏時好像有條河,憑着記憶朝西南方向走,扒開枝節橫生的灌木,聽到動靜的少女回過頭來看他。
“阿野,恭喜你找到我了。”
頑劣的少女手裏捏着他的手機,黑色的電子物體搖搖欲墜。
傅驚野踏着河沙與石頭,如一頭雙目燃起幽綠色鬼火的狼,捏着拳朝她走過去。
少女知道他想幹什麽,手便往河面伸去。
青年沒有與她争奪手機,手朝她脖子去,攥着她的衣領,把人往下壓。
南姝一只手捉着傅驚野手臂,整個人淩空,身下就是冰冷的河水。
被逼至絕境的少女毫無危機感,甚至明眸彎彎,拿着他手機的手,威脅地往下一分。
“這麽做,到底想拿回手機,還是想弄死我?”
他憎恨這個竟敢如此挑釁自己的南姝,恨得咬牙切齒,如此想,便就這樣做了。
“弄死你?你會死嗎?我不過是在放生一只水鬼。你應該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陰冷的地獄難道不也該是你的來處嗎?”
“誰和你這種人是同類。”
“你的确不是我的同類。”南姝輕蔑地審視傅驚野,“我不會承認一個虛張聲勢的人成為我的同類。”
說罷,咚地一聲,傅驚野的手機就掉進了河裏。
看着傅驚野睜大的眼,南姝開懷地笑了,“你的臉上寫滿了證據僅此一份呢!往後還能拿什麽來威脅我呢?”
聽着她的笑聲,傅驚野終于被徹底激怒,他手猛然一松。
本來只是想懲罰一下這個狂妄的少女,讓她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卻沒想到南姝也在此刻松掉了緊緊抓着傅驚野的手臂。
撲通一聲。
南姝沉進了水裏。
她入水的那刻,閉上了眼,眉頭也沒皺一下,安詳得好像就此準備迎來一場永遠的沉眠。
不知道哪裏受到觸動,傅驚野倉皇地跟着伸臂往下,河水還沒來得及沖走南姝,就被他大力地捉了起來。
脫水而出的少女,像被人類強行捕捉到的一尾魚,蜷着腿跌坐在旁邊地上,不住地嗆聲咳嗽。
傅驚野胸膛氣息劇烈起伏,濕着大半個手臂,陰沉沉地注視着南姝。
江睢後知後覺地跟來,看到河邊的一幕,神色愕然。
但他仍是沒有多話,走向傅驚野,“走吧,做筆錄。”
傅驚野點了下頭,大步走去,如拎一張濕淋淋的布把南姝拉起來,一路拽着往回走。
江睢看着臉色蒼白的少女,擔心地望着傅驚野提了一句,“南姝小姐……這樣會生病吧?”
傅驚野面上陰霾未散:“風這麽大,一會就幹了。”
江睢:……
衣服幹了,人也要病沒了吧。
系統哭得哇哇地,恨不得跑進南姝的世界變成一個超大烤火爐,【姝姝你身體這麽不好,會感冒的!你本來就大限将至,你會沒命啊!即使我說你有兩年多可以活,但你不好好愛惜,兩年都活不到哇哇哇哇——!】
南姝在寒風中生理性地瑟縮顫抖,虛弱憔悴的臉蛋上卻是一雙麻木空洞的眼睛。
在去警局的路上,車廂窗戶大敞開,寒風往南姝頭頂灌。
傅驚野看着旁邊虛弱靠在椅背上的南姝,饒有興致。
“現在也沒其他人了,要裝也得到了警局再裝,免得在我面前白費力氣。”
南姝眼睛連擡一下都沒力氣,嘴上卻仍是犀利,“看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值得我裝。”
傅驚野從容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往昔慣常冷情狡猾,南姝随便一句卻将他惹得不痛快。
“真的這麽嫌棄我,那還叫我來做什麽。”青年玩味地将肘放在窗戶邊沿,“之前遇到危險的時候懇求我,現在事情一過,就成了這種态度?”
南姝連嘴角也懶得扯一下,“我從來沒有求過你,是你自己過來的。”
“你倒是很有底氣,我完全可以不管你的,知道嗎?今天是你運氣好。”
“一個瘟神,也有資格提好運?別給自己攬功勞了。”她對傅驚野以如此狠毒的評價相稱,在他驚怒的怔然下,猶自輕描淡寫,“你不會錯過這場熱鬧。”
不知過了多久,傅驚野才發出一聲笑。
“嗯。”他舌尖死死抵着上颚,好像那裏慢慢滋長着淬了毒液的獠牙,想立刻啃誰一口,“确實是好戲一場。“
說完這話,他偏頭看向窗外,刺骨的寒風将他翻湧的溫度吹得生息全無。
南姝大衣不知所蹤,裏面的衣服是一條淡藍色的針織裙,來到警局這一路被風吹得冷硬,警局的大家都很忙碌,南姝強忍着沒說什麽,捧着一杯熱水配合調查。
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已經被立案偵查的羅虹雪。
她遠遠地看見南姝,宛若抓了一根救命稻草,滑着跪到她的身前,“饒了我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怕坐牢,我還這麽年輕,我不要進去!”
羅虹雪哭得聲嘶力竭,南姝只是靜靜地望着她。
後面的人追過來,把羅虹雪捉起來帶走,之前就發現了混亂的魏燭來到了南姝身邊,“她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南姝疲憊地沖魏燭笑起來,“沒有,謝謝魏哥哥。”
魏燭複雜地看了南姝一會,不怎麽開心地數落起來,“之前我問你有沒有遇到事情,你還跟我說沒有。南姝,我是警察,你遇到事情就應該來找我,這是我的責任,你怎麽能怕麻煩我?”
南姝始終只是笑盈盈地,聽他像對不懂事的小孩那樣教育自己。
“你也快成年了……哦不,你已經成年了,應該懂得保護自己了。”魏燭這話說完,昔日始終強硬的眼裏糅了些心疼,“今天……是你生日吧?”
魏燭本就是負責帶南姝回家的人,當初便是憑借這個日期千裏迢迢把她找到的。
南姝開心地望着魏燭,“哥哥能給小蛋糕吃嗎?”
少女的眼睛明亮得刺眼,魏燭似乎也怔了一下,笑容之後,有着一種被信任和寄托的欣慰,“好。”
禹逸飛被押着經過走廊時,遇到從房間裏出來的傅驚野。
禹逸飛冷淡無光的眼睛與傅驚野對上,傅驚野臉上好像有笑,但眼裏一片冰冷,禹逸飛從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嘲谑。
江睢看着遠處的正在和魏燭作別的南姝,“阿野,人家是女孩子,怎麽比得上你的身體素質,是個人都扛不住這種凍吧。”
傅驚野深覺荒唐,看南姝就像在看一只妖物,妖物是不會生病的,只會兇殘地蠱惑,“收起你無聊的憐憫,別打擾人家演戲。”
跟暫時遇到公務的魏燭辭別,南姝轉身就看到了傅驚野。
跟魏燭打了照面的青年,乖巧地招呼,“三哥。”
“早點回家。”
魏燭好像和傅驚野是熟識,大家長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錯身而過後,傅驚野朝着南姝的方向走來,手扶着脖子,啪嗒,骨骼舒展的聲音輕響,“原來負責你的警官是魏燭,今天我才知道這件事。”
南姝一口氣已經快提不上來,堅持到這會,力氣全然透支,若不是還有最後一絲意志,她能就地梭下去。
不想再和傅驚野多糾纏,南姝背對身去。
在如此明顯的嫌棄下,傅驚野的心頭忽然浮現起仿佛不死不休的興致。扯着她的手腕,輕飄飄地就把人帶到了外面,死死地抵在牆上。
“才多久,你要翻幾次臉,嗯?”
傅驚野欺壓得狠厲,她單薄的軀體幾乎埋進他的身體。
“有些話說出口,就要想好今後付出的代價。“
像陰森的魔鬼,低聲恐吓着這只陷于掌間,在劫難逃的小獵物,“既然大言不慚地跟別人聲稱我喜歡你,追求你,我也可以讓你心願成真。只是你得做好準備,被我追求,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說完這話,沒得到什麽回應。
手臂衣料傳來的顫抖忽地消失,南姝像水草那樣,在傅驚野懷裏滑落。
傅驚野驟然掐住她的腰,只加重了些力道,就輕易将她在身前拖穩。
然後他嘆了口氣,索然無味地看了眼天空,“同樣的戲碼耍一次就夠了。”
南姝用最後一絲力氣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嘲諷他的自作多情,但什麽也說不出來,昏沉地倒在了他懷裏。
“南姝?”
傅驚野搖了搖她,南姝就像死物那般沒有動靜。
他這才意識到,南姝真的暈了。
歌舞樂聲流淌的明亮大廳,南家的夫人孟筱枝正要為長女的成人宴致辭,大門忽然被踢開了。
蓋着黑風衣的少女,被青年抱着進來,他視若無睹衆人的詫異。
無論是陸月白還是南芮绮,亦或是在場的諸位同學,都沒想過傅驚野在消失五個月後,會以如此方式出現在大家面前。
縱使隔得遠,陸星盞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南姝。
他站在紫藤樹下,目光緊跟。
南姝安靜地靠在傅驚野胸膛前沉睡,黑色的濕發服帖地搭在她飽滿圓潤的下颌緣線上,随着青年的步伐,水墨般的發絲搖晃。
“叫你們南家自己的家庭醫生過來。”像是被掃了興致,傅驚野的神色十分不悅,對着高臺上的南裕森和孟筱枝一點沒有晚輩的客氣,“自己的女兒自己照顧。我沒這個閑心幫你們帶孩子。”
大廳嘩然。
萬衆矚目的南芮绮,目光震裂。
作者有話說:
從前的傅驚野:凍不死
後來的傅驚野:明天降溫,吶,我的貂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