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池

第22章

二十二

回到翠環山，還來不及將鬼面具摘下，完全體便正面撞上了還在等他消息的人。他一句話還來不及說，素還真已喝道：“什麽人膽敢蒙頭蓋臉，夜闖翠環山！”說完，已提掌攻了過來。完全體見此，也不解釋，便與他交起手來。

素還真式式都往他臉上招呼，完全體不斷躲避，眨眼，兩人已過了好幾招。

素還真察覺他招式熟悉，也猜出是他回來，但他沒有收手，完全體陪著練了半個時辰才告饒：“你精力這麽好，也要想想吾在外面累了一天。”說完，便將對方雙手擒住。

“不是說跟著他，怎麼就回來了。”素還真整個被他圈在懷裏，兩人挨得極近，氣息相聞，這讓另一人有些恍神，手不由得松了。

不過眨眼光景，素還真已抓緊時機將他的面具摘下，完全體又將他的手擒住，阻止他進一步動作：“吾倒是想一直跟著，就是臉皮薄，聽不下去。”他面具被掀了一半，掛在耳朵上，一邊是青面獠牙的惡鬼兇相，一邊卻是色如春花的芙蓉玉面，儘管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但這強烈的對比仍是叫人看得有些失神。

完全體又說：“吾為何回來還用問嗎？那兩個做些什麽你不知道？要你去聽這個墻角你也得回來。”素還真從來沒見他這副模樣，本是要好好笑話一頓，但因為出事的是他的分身，自己還要更加不好意思些，便只說：“那就這樣放著不管嗎？”

“要去你去，吾不去了。”完全體說著又把鬼面具戴上，轉身就走，耳尖尖還是紅的。

“等等啊！”素還真正要追上去，臉色突然一變，直接腳一軟摔倒在地。走在前面的人聽到響動回身一看，正看到對方倒在地上，馬上跑過去將人扶起來：“怎麼了？”

卻見素還真臉色緋紅，喘息一陣，才幹著嗓子道：“……沒事。”

“你……”另一人這時也知道是發生什麽事，無奈歎息一聲，將人抱起：“吾看你還是躺床上休息去吧。”

將素還真放到床上，完全幫他將被子蓋好。看著素還真目光已經渙散，他摸了摸鼻子，將面具再度戴好才開口：“你先休息吧。”說完正要離開，被素還真一只手拉住。他轉回身，看到素還真趴在床邊，用力地撐起身體。他銀發垂下，遮住了大半臉龐，卻是別有一股朦朦朧朧的曖昧在裏面，像是有一只爪子在輕輕撓他的心。

他扶住素還真：“他們的事你不要擔心，想來今晚出不了什麽變故。”他這是在沒話找話，自己不想這麽快走，又覺得留下也不合適，只好說話來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是這句話說完，他竟又想不出別的什麽話，只扶著素還真的肩，覺得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對方肌膚傳過來的熱度。

“素還真……”他輕輕地叫這個名字，坐到對方的身邊，素還真沒有說話，只將額頭抵在他的肩上。

“你這樣子，吾會誤會的。”

“吾很不安。”素還真的聲音好像很遙遠，其實只是從他肩上傳過來：“吾該阻止他們的……可是，吾的私心卻阻止吾這樣做。吾已經不敢想像最後的結果會變成什麽樣子……”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吾有點難受……”素還真又說，他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完全體猶豫了一下，將他摟住。這時素還真擡起了頭，他緊緊閉著眼睛，流露出少見的脆弱。瑩白的臉龐在黑暗裏散發著誘惑又柔和的光，淡淡的蓮香在空氣中彌漫，說不盡地曖昧。

另一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他的臉，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素還真閉著眼，好似任他為所欲為。他低下頭想去吻素還真，結果把臉上的面具給忘了，長長的鼻子碰到素還真的臉頰才清醒過來。臉上異樣的感覺讓素還真睜開眼，便看見那駭人的鬼面貼近在眼前，不由得也嚇了一跳。

但是面具下的眼睛，還是熟悉的。素還真伸出一只手去掀對方的面具，被阻止了。他的手指被送到面具的唇邊，輕輕碰觸那硬梆梆的外殼，這感覺太過怪異，好像對方是陌生的人。素還真定了定神，摟住另一個自己，輕輕道：“吾曾經……非常害怕自己……”他用一種像是自語一般的聲音說道：“每當吾面對兩難選擇的時候，被誤解被傷害的時候，吾就會想，如果吾可以任性而為，或許就不會面臨這樣的困境。而每當這個時候，吾心內升騰而起的黑暗，幾乎要將自己吞沒，吾只能奮力掙紮，渴望有人能將吾拉出這污濁的泥淖。吾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被這黑暗吞噬，只好否認這黑暗的存在，不敢去質詢自己，久而久之，便真的以為自己心中光明一片，沒有一處陰影。”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會。另一人將手按住他的胸膛，素還真感受到從對方指尖傳來血脈的湧動，與自己的心跳聲漸漸混合到一起，以同樣的頻率躍動。

“但光與影，本就是并存的。”素還真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每個人心中都會有暗的一面，也會有亮的一面，只追求著亮，而忽略了暗，便如同將自己的某一部份拋棄，你以為它并不存在，而事實上，暗只是沉積下來，總有一天會壓制不住地爆發。人人是佛，也是修羅。”

(和諧)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思想再度掌控了身體時，素還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素還真……”他呼喚著另一個自己，對方輕輕握住他的手，素還真心中湧起了一股酸澀。

“素還真。”他又叫，另一個人終於停了下來，撐起半邊身子，壓在他的肩膀上，將他圈住：“怎麼了？”

“他消失了……素還真他，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