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池

第20章

二十

素還真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他之分【你妹】身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倒是完全體往他看了一眼，他沖對方點了點頭，那人便沒有問。

回到五蓮臺，完全體知道他與另一分【你妹】身有話要說，便托辭要休息先離開了。他那個分【你妹】身又久等不到鷇音子，感到有點意外，想到之前鷇音子是同素還真一起走在後面，便問：“鷇音子呢？”

“他不會來了。”

這個分【你妹】身聽著一愣：“怎麼……”他立刻回過神來：“你有話同吾說？”

素還真點點頭，他略一思索，便道：“吾希望，你能儘快回歸。”

對方眨了眨眼，倒是沒想到素還真突然提起這件事。雖然他也知道這兩人從魔域回來之後，他的時間也就到頭了，卻不知原來素還真這麼著急。

素還真又道：“吾時間緊迫，不希望夜長夢多。”

另一人聽他這樣講，有些不悅地抿起了唇：“吾既然答應了便不會反悔。”

知道他誤會了，素還真揉了揉眉心：“素某不是那個意思。”對方沒有說話，靜靜等他解釋。

“你與鷇音子的事吾並不想幹涉什麼，但是有句話卻不得不說……”素還真說完這句話，後面的竟不知要如何開口，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久到另一人都覺得詫異了。

“什麼話讓你如此難以啟齒？”

素還真擡起頭望向他之分【你妹】身，對方的眉緊蹙著，像是在擔心什麼。他垂下眼，飲盡了手邊的茶，才道：“你明知你們無法長久，何苦又要去招惹他。”

對方沉默片刻，才道：“吾知道你要說什麽，吾的立場也很明白。吾只有這短短時日，連這片刻自由也不願給吾嗎？”

“你知道吾不是這個意思。”素還真嘆了口氣，他想到鷇音子剛才說的那些話，心裏也十分沉重，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向他說明。

“那你是什麽意思？”

素還真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決定向他坦白：“他並非是普通人。”

“那他是什麽人，你倒是跟吾明說。”對方垂了眼：“吾早知道你們有事瞞著吾，沒一個人跟吾說實話。”

素還真閉了閉眼，他的手扶在椅子的把手上，慢慢磨娑，思考要怎麼跟對方說明：“他原是天地間的一抹孤魂，後被聖魔元史點中魂體，才有了鷇音子此人。聖魔元史是一本詭書，鷇音子此人也善惡難辨，吾怕你與他在一起吃虧。”

“既然善惡難辨，為何會與你一同來此？”

素還真望著指尖，聲音緩慢而平靜，沒有一點波瀾：“他與吾關係非同尋常。”

這曖昧的言語一瞬間令對方作了許多猜測，思緒頓時如波濤般洶湧，好半晌，才平靜下來。他閉了閉眼，對自己說，應該要相信鷇音子，腦子裏卻一直浮現他與鷇音子相處時一些細節，突然一個猜測跳了出來，荒謬得讓他不敢相信。

可是……

他望向素還真，聲音竟有一絲顫抖：“……他是誰的魂。”

素還真望進另一人的眼睛裏，他沒說話，兩人默默地對視。過了一會，對方狠狠地閉上眼睛，道：“吾要見他，吾要見鷇音子。”他說完，也不等素還真回答，已經站起來走了出去，只是腳步卻有點發軟，跌跌撞撞，狼狽不堪。

素還真終於松了一口氣，他覺得累，看到另一個自己這般模樣也難受得很。此時那個分【你妹】身終於走了，他卻覺得胸口好像是憋了一口氣，幾乎要喘不上來。他一手扶著額頭，想著這事要怎麼解決，他之分【你妹】身現在去找鷇音子了，說到底最終如何仍是變數，而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這時，一只杯子遞到他面前。

“喝口茶定定神吧。”

素還真擡起頭，苦笑一聲，接過了杯子：“你都聽到了？”

“這麽大的事吾怎麼可以不關心呢。”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吾去跟著他，你別擔心。”

素還真點點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有勞了。”

素還真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亂的。他雖沒得到明確的答案，但也能猜出對方要說的到底是什麽，難怪……難怪他對著鷇音子，總覺得心意能夠相通，難怪在蠱王山洞裏時，鷇音子也會受到影響，難怪鷇音子會說素還真是他的，難怪……那晚見到鷇音子與素還真親密時，素還真并沒有拒絕。

他的心情都找到了解釋的理由，卻讓他只想大笑，原來那些心動的感覺都是錯覺，都是因為他們系出同源而生的錯覺。素還真不知道該相信誰。相信他的另一分【你妹】身？他卻告訴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錯的。相信鷇音子？鷇音子一直在騙他。就算連他自己，那些他所以為是正確的東西最終卻證明不過一場虛妄。

他該怎麼辦？

他想見鷇音子，問他一句，他對他，有沒有一點真心。

可是素還真知道，就算真見了鷇音子，這話他也未必問得出口。怎麼問得出口呢，這般軟弱的話語，說出來只會顯得自己越加可憐罷了。

到了山腳，素還真看到鷇音子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像是在等他。鷇音子聽到有人來，便擡起頭往這個方向望來，素還真見狀不由自主地轉身就跑。鷇音子也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一下之後，才追上去。

素還真心裏慌亂，這種舉動完全是本能反應，根本沒有任何計畫，心裏只想著躲開，鷇音子追沒多久，就把他堵住了。

“你要去哪裡？”鷇音子問，卻沒有得到回答。他等了一會，又說：“你要躲吾？”

見素還真還不說話，他又問：“素還真跟你說了什麽？”

“不妨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麽。”素還真別過臉去，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鷇音子。

“你在生氣。”

“吾難道不該生氣嗎？你對吾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

鷇音子看著他，漸漸地松開了手：“你相信他，而不願意相信吾嗎？難道吾就不是素還真嗎？用另一種面貌出現在你的面前，所以就該接受你的懷疑和不信任？”

“你如果要吾信任，就應當坦承自己的身份！”

“哼，然後呢？”鷇音子冷笑一聲：“素還真他知道吾的身份，他說過什麽嗎？是他，從來就不曾承認吾。一顆種子自出世便被風吹走，落入哪裡是他所不能決定的，難道能夠因此就否認他的本源？還是吾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讓素還真以吾為恥嗎？他因為吾之行事理念而不願承認吾，你呢？只是因為吾對你隱瞞了吾素還真的身份。可是你要知道，是素還真不願承認吾，而非是吾不願意承認他。”

鷇音子根本沒有讓素還真有開口的機會又繼續說：“他既然不肯承認吾，吾又何必表明自己的身份，對你來說，吾是鷇音子，或是素還真，就有那麼大區別嗎？還是說，吾之身份不同，你對待吾的態度便會不同？”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為何一定要吾承認自己就是素還真？他將吾排據在外，卻又要求吾承認自己的身份，未必也太可笑，難道他素還真的身份就是那麼金貴，人人都想當素還真嗎。吾來到翠環山有多長時間了，他有多少機會向你說明，卻一直沒有提過此事，如今又來挑撥你我的關係，吾才要說，其心可議。”他最後幾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令素還真冷冷地打了個寒戰。

“你要信他還是信吾都隨你，吾即是吾，是素還真還是鷇音子，沒有任何區別。”鷇音子說完，竟轉身就走，留素還真呆愣在場。猶豫了一下，素還真追了過去。

跟在暗處的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瞧你那點出息，被賣了還給人數錢呢。”他罵完，自覺把自己給罵進去了，摸摸鼻子，又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