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因體內功力脫序，鷇音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冰冷的液體落到他的手背，強烈的腐蝕性立刻將手融了個對穿，鷇音子疼得幾乎將手中的玉瓶甩出去。

這個時候，蠱王似也察覺到對方狀態有異，不能完全控制住他的動作，突然加大了扭動的力道，素還真欲再提真氣控制住它的行動，卻被體內衝撞的真氣一再打亂，身體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受，令他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

他抱住雙臂，難受得蜷起身體，在這樣寒冷的洞中，額頭居然冒出汗滴，鷇音子見狀，忍不住大喊：“素還真！”

沒有回應，甚至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這個時候，蠱王突然狂暴起來，鷇音子亦覺體內真氣竄動不能控制，乾脆收了瓶子，飛躍至素還真身邊，將他滑下的身體一把撈起：“你怎麼樣……呃……”

而素還真此時身體抖得更加厲害，粗重的喘息聲似洪鐘巨響敲在耳邊，鷇音子亦受到衝擊，難以自持。

徹底脫離控制的蠱王龐大的身軀向兩人的方向轉了過來，它高昂起頭，似想用巨大的身體壓向兩人，情況緊急，鷇音子不能再作思量，抱住素還真就地一滾，滾出了巨蟲撲擊的範圍，只見一陣冰塵彌漫，那只大蟲竟用身體在冰層上砸出一個大坑。

“嗯……”體內的陌生感覺越加明顯，鷇音子咬緊牙關，努力去忽略身體的感受，這個時候太過危險，要有個不小心，性命恐怕都要交待在這裏，他可不想死在這異境中。

素還真的狀態比他要糟糕得多，此時根本只能抱著身軀倒在地上發抖，鷇音子將他抱進懷裏，才一擡頭，已覺眼前一花，一條巨大的尾巴向兩人甩過來，來不及躲開，鷇音子只好將不多的內力聚集在背後，用肉背去抵擋蠱王的攻擊。

覆蓋厚厚鱗甲的尾巴一下猛地砸在鷇音子背上，將兩人掃得滾了好幾十圈才停下，鷇音子只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五臟六腑都要碎了。唯一可以慶倖的，大概是此時兩人被撞得離來時的洞口較近了一些，鷇音子心想，可是此時渾身上下卻提不起一點力氣，連站起來都勉強。

“鷇音子……”懷裏的人終於恢復了一些，素還真擡起頭來，從鷇音子懷中爬起來，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先出去再說。”他看了一眼正在困難地轉過身的蠱王，那身體因為太過巨大，行動十分遲緩。

素還真將鷇音子扶起來背在背後，聚起真氣，一躍而起，跳向大坑的邊緣，他腳步還有些虛浮，加之冰層又滑，落腳之後竟又滑了一跤，摔倒在地。

眼看著他又要滑落坑底，鷇音子跳到坑道上，將他拉了上來。

素還真平躺在冰面上，臉上卻泛著緋紅，他睜開眼，眼睛水潤潤的，漾著幾分春意。鷇音子別過頭，不去看這樣的他，他望向還在大坑內蠱王道：“我們得快出去，還沒有脫離危險……你還能動嗎？”

“嗯……”素還真的氣息尚未導順，卻仍道：“吾可以……”

“那走吧。”鷇音子說完，也沒有將素還真拉起來，扶著冰壁率先走了出去。

素還真爬起來，雖然手腳還有些發軟，比之剛剛已經好了許多，他拖著腳步一步步往外走去。

鷇音子受了傷，走得并不快，素還真很快追上，離大坑越來越遠，那蠱王的呼嘯聲漸漸落在後面，素還真的心也放鬆了下來。他想到剛剛的情景，想到他體內的異狀，望著一直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鷇音子，居然不敢說話。

直到已經沒有冰層，洞內又恢復了黑暗，鷇音子的聲音才傳過來：“翠環山恐有變化，我們要趕快回去。”

“嗯……”素還真應道，又說：“剛剛……多謝你相救。”

“救你也就是救吾，你不必感謝。”

可是顯然他的話令素還真誤會了，素還真仍道：“剛剛你若先走，也不會因吾而受傷。”

鷇音子卻道：“吾，只是救素還真而已。”

素還真嗎？

跟在後面的腳步略停頓了一下，又跟著響起來。

是啊，他是素還真，卻非是與他相交多年的那個素還真啊。

鷇音子心急回翠環山，出了苗疆也不再隱匿行蹤，與素還真直往翠環山奔去。不眠不休地趕了兩天路，才終於到達目的地。

山上，卻不見素還真的蹤影，哪個素還真都沒有。

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分【你妹】身倒還罷了，身中蠱毒的那完全體卻是絕對不能離開翠環山。素還真在不見他的蹤跡之後，心急地就要下山去尋找。鷇音子也一句話沒有，跟著要下山。兩人才走到山腳，就看到素還真回來。

這人，是他另一個分【你妹】身。

素還真趕緊跑過去抓住他的肩膀：“還有個人呢？他哪裡去了！”

“他……”

一瞬間，鷇音子覺得素還真好像要哭出來，可是在這一瞬間之後，素還真已恢復了平靜：“他去了魔域。”

“什麽！他怎麼能去魔域！吾交待你一定要看好他，怎麼能讓他離開！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另一個素還真一聽這話，立刻像是爆炸一樣，一連串的質問已出口。

“你冷靜些，事已至此，應要考慮如何將他帶回。”鷇音子按住他的肩膀，道：“先回山上去吧。”

三人一同回到山上，素還真已冷靜一些，問起翠環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人怎麼會突然離開翠環山？

而另一個素還真只說當時完全體突然入魔，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沖下山去，他追了一天，追至魔域外圍，才丟失他的蹤跡。

“人既然是從吾手上丟的，吾自當負起責任。”

“負責任？你要怎麼負責任？他要是入了魔你負得起責任嗎！”

“素某會親自前往魔域尋回素還真。”這話一出，另一名素還真也啞口無言，不好再說什麼了。半晌，他才道：“吾只是擔心他，並不是要責怪你的意思。”他頓了一頓，又道：“魔域是何等地方，其中危險難料，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他留在魔域越久越是難以控制，我們沒有時間慢慢計議了。”素還真道：“魔域如今的掌權者是天魔，據吾所知，他並非是嗜殺之輩，或許其中有轉圜的餘地。”

聽他這麽說，另一分【你妹】身語氣卻變得十分奇特：“你與天魔……相識？”素還真聽他口氣似乎是不可思議，心知與魔人交好這種事一般人還是難以接受，即便是另一個世界的他，對此事似也有所顧忌。他也不詳細解釋，只說：“機緣巧合罷了。”

鷇音子開口：“另一個世界的天魔好說話，這也是許多事情累積的結果。你要去面對的這個可不一定。”

“即便如此，吾亦要一試。”

“我們同你一塊去，凡事也可有個照應”這時，另一名素還真突然說道。

素還真緩慢地搖了搖頭：“魔域之行安危難料，若是素某不能回來，今後還需你們主持大局，何況……”他看向鷇音子：“另一邊的事也不能不管。”他這樣說完，又故作輕鬆道：“其實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事情未必會到最糟的情況。何況你們已取來最關鍵之物，還請還真抓緊時間將解藥研製出來，吾會找機會給完全體吃下去。”

他之分【你妹】身鄭重地點點頭：“那吾不浪費時間了，現在就去制解藥。”說完，便已出去。待他離去，鷇音子并沒有動作，他坐在座位上，靜靜看著素還真。

“你有話要說？”

“吾想知道，兩天前的晚上，翠環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素還真聽到他這樣問，身體好似一震，卻又很快平靜：“就如吾剛剛所說，他入了魔，離開翠環山了。”

鷇音子的眼睛仍緊緊盯著他，不肯放鬆：“只是如此？”

“……”

見素還真沒有開口，他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他們日夜趕路，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他很累，心中卻更痛。半晌，鷇音子才道：“吾原本是想，取了蠱王血，在回來的路上找個機會吸收了那個分【你妹】身，那個時候他任務完成心情輕鬆，我們又有同生共死之誼，他定然不會太防備吾。在蠱王山洞的時候吾還救了他一命，連該怎麼騙他，怎麼甜言蜜語地哄他的話都想好了的，只待再尋個好的時機，來此的目的就算達到了。你就算頂著素還真的臉、素還真的名字又如何？最終留下的，必定還是吾。”

他說著，眼光移至腳尖，他們趕路太急，鞋尖上竟然沾了一點泥塊。而被包紮著的右手，此時放在椅子扶手之上，那裏被蠱王血蝕了一個洞，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可是，那天，吾感到你……吾知道翠環山定然出了變故，卻什麽也不想了，只想快些回到翠環山見你。”鷇音子將目光投向素還真，又問：“現在，你可以告訴吾，兩天前，我們正與蠱王交戰之時，你與素還真，到底在做什麽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