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池

第6章

第六章

素還真將身影藏到樹木的陰影裏面，他悄悄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才心慌意亂地往來時的路上跑去。月光下，他的臉色煞白，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剛剛看到了什麽……

“他”與鷇音子……難道是這樣的關係？

素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意亂究竟是源于看到了這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還是緣于另一個素還真被親吻時的感覺。他已經有些混亂了。

從第一眼見到鷇音子之後，他對於鷇音子就始終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感覺。那人似能夠牽動自己的心緒，讓他不由自主想接近，卻又害怕地想逃離。他一直不明白這是爲什麽，可是此時，他似乎有一點明白了。

素還真，他的另一個分【你妹】身，與自己同源的那個人，是他的情人。

想到這裏，素還真的臉都要燒起來了，他沒有想過另一個自己還會有別的情人，有一個與他關係親密得可以分享彼此的人，一旦他們合而為一，那即意味著鷇音子與他……亦會如鷇音子與素還真一般，親密無間。

素還真感到了恐懼，不管另一個自己與鷇音子是如何相識相知乃至相愛，鷇音子對他而言卻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特意忽略了心底對鷇音子的那份陌生的熟悉——只要一想到，他會與鷇音子那般親密，甚或會有的肌膚之親，他的寒毛悉數立了起來。

他并沒有回到自己的房內，卻往翠環山另一個主人的臥房奔去。

門也沒有敲，他直接推開門，撲到了床上。

“唔……”悶在被子裏的人發出一聲呻吟，扭著身體將他推開：“你又怎麼了？”

素還真扒開被子：“素還真與鷇音子是……是……那種關係。”他說著，居然有點臉紅。

被他吵醒的人又將被子拉回去將頭蓋住，沉悶的聲音含糊地傳來：“什麽這種那種關係，你睡不著出去練功，別來吵吾睡覺。”

素還真不死心，又將他被子掀開：“他們是情人！”

“嗯……”

好一會，被子才被拉開，另一個素還真驚訝地坐了起來：“你說什麽？”他此時才真正清醒，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什麽。

“就如吾剛才所說，素還真與鷇音子是情人。”素還真說完，苦惱地咬住唇：“吾該怎麼辦？”

“怎麽可能，你想錯了。”

“吾親眼所見，怎麼會錯！”

另一人張了嘴愣了好一會，還是不信：“不可能的，你見到什麽了？”

“吾見到……”素還真張了張嘴，臉上又紅了起來：“反正吾就是能肯定，吾感覺得到。”

另一人仍是懷疑地看著他，素還真惱羞成怒：“你不是老說自己是完全體嗎，你倒是給吾出個主意。”說著抓著對方的肩膀搖晃起來。另一人被他搖得頭都暈了，直說：“別晃了別晃了。”

睡夢中被吵醒的人扶著額頭，思量半晌，才開口：“反正他們會在翠環山待一陣子，你不如趁這個機會鷇音子相處試試再決定。如果你喜歡他，正好皆大歡喜，也不需要再糾結。”

素還真臉上發紅：“……如果不喜歡呢？”

對方嘆了口氣，靠到床柱上：“素還真可以吸收你，你同樣可以吸收他，區別只是在誰的意識是主導。若是你主導了素還真的意識，想怎麼樣還不是隨你嗎？”

“那鷇音……”

“到時木已成舟，他還能怎樣？”

“……你好奸詐。”

將素還真踹下床，又用被子將自己裹好，他打了個哈欠才說：“你正直爬吾床上來做什麽。”

素還真又貼過來：“好歹同居……一個屋簷下這麽多年，素某有事你不幫忙嗎！”

“吵死了。”嘟囔了這句之後，被子下再沒發出聲音，好像是再度睡著了。素還真踢了鞋子也不打算回自己房間了，將同伴往裏面擠擠，也一同躺上床去。

他想到剛剛見到的情形，還是沒有睡意。素還真與鷇音子，果真是那樣的關係嗎？他尤是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信，若非是那樣的關係，素還真——他之另一個分【你妹】身，怎有可能不拒絕他人的親近？

素還真越想越睡不著，卻不知，在他身側，另一個自己，也同樣因為他的話而陷入未眠之中。

第二日，這件事的另一主角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他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一夜無夢。他推開窗，就可以看到窗外亭亭凈植的白蓮，蓮上沾了露水，在清晨的陽光裏閃閃發光。這時從湖面上傳來一陣簫聲，寧靜幽遠，素還真趴在窗欞上靜靜地聽著，一切好像真的回到久遠以前，他還沒有入世，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他閉上眼睛的短短時間，素還真又作了個夢，夢到自己在與人下棋，那人穿著深底繡白梅的道袍，神色倨傲，眉間卻有一分溫柔。

“篤、篤、篤。”幾聲敲擊聲響在耳邊，將模糊的夢驚醒，素還真立刻爬了起來，鷇音子正站在他的窗前，拿簫敲他的窗戶。

“一大早就沒精神，昨晚睡得不好嗎？”鷇音子笑：“還是說，在想吾？”

素還真沒有回答，進屋洗了把臉才出來：“那兩人呢？”

“大概……是在做早餐。”

素還真嘴角抽了抽：“要去阻止嗎？”

“哈，其實吾有點好奇，他們能做出什麽來。”

素還真好似抖了一下：“勸閣下珍惜性命。”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越過大半個玉波池去找另外兩個素還真。正巧碰到其中一人打著哈欠，手裏捧著個蓮冠出來，遠遠瞧見他們，揮手打了下招呼，看神色裝扮應是那三分之一的化身無誤。

“兩位睡得可好？”這個素還真問。

“無事掛心頭，睡得自然好。”說話明明的是鷇音子，卻特意卻看與他同行的另一人。別的人還沒有反應，素還真察覺這一點，因心裏那點小在意，反倒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手中蓮冠的花瓣。但是想到昨天晚上決定要與鷇音子多相處看看，便鼓起勇氣對鷇音子邀請：“素某近日新研習了一套掌法，不知鷇音先生有沒有興趣與吾試試招？”

“不勝榮幸。”鷇音子轉向另一人：“你要不要也來瞧瞧？”

素還真正要開口，又被打斷。

“他不行，昨日的棋還沒有下完，他可不能溜了。”屋裏走出來一個人，只是隨便披了件外袍，白色絲綢的底，邊緣繡著溗{色的雲紋。他頭髮也沒有梳，就這樣散著，懶懶地靠在門邊，氣定神閑。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走了。”提出邀請的那人說完，便拉著鷇音子走了，素還真望著他們離去，才轉回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才剛剛從屋裏出來的人又走回屋內，素還真猶豫片刻，跟著進了屋。

“你這是給鷇音子製造機會。”

“是又如何？”另一人拿楊柳枝漱了口，絲毫沒有愧疚之感。

“……你到底有何打算？”

此時素還真已經洗完臉，拿著帕子一邊擦手上的水一邊道：“吾有何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之另外的分【你妹】身有何打算。”

“吾不明白。”

“你與鷇音子採用了不同的方式來接近素還真，你利用自己的身份，而鷇音子則是利用他的好奇心，在吾看來，這兩種方法半斤八兩。吾希望吾友能依本心而作出判斷，而非接納他人預先設定的立場。至於最後誰更勝一籌，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是嗎？可是你的作法如何能讓吾相信你之立場并不偏袒于鷇音子？”

“吾也有給你機會啊。”

“是嗎？”

“你沒有發現，從吾著手，由吾來勸說素還真，亦是一個好方法嗎？”素還真笑瞇瞇地道：“吾可是給了你難得的機會來影響吾的判斷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