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力,充滿了金戈鐵馬之音。鼓聲翻滾在 耳邊,仿佛是暴風雨前的陣陣驚雷,一聲強過一聲,聲聲都讓她的心髒随之一震,然後心跳就會不自覺地随着鼓聲忽上忽下,忽快忽慢,被生生地壓迫着,渾身熱血沸騰。肖黎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沙場上千軍萬馬時峙,殺氣橫生的 驚人情景。然後鼓點急驟了起來,就像是兩軍開始短兵相接,激地厮殺在一起,難解難分。鼓聲忽然一變,能聽出來其中一方軍有一員大将破陣而出,直殺敵甲, 沖入對方腹部之地,萬軍之中取對方敵将首級如探蘘取物。
鼓聲戛然而止,肖黎此時才發現自己面對的正是一面巨大的戰鼓,而鼓手最後的那一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就像是揮刀斬下一般,鼓面嗡嗡而振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周圍爆發出了熱烈的叫好聲和掌聲,肖黎看着依然有着殘雪的地面,猜測着這位應該是洛陽解圍之後的慶功宴。
“真是好聽的鼓音。”肖黎真心地贊嘆道。她早就不把蘭陵王當成普通的NPC對待了,對方也有喜怒哀樂,會因為她的言語而産生不同的情緒。這游戲的真實度實在是讓她非常佩服。
“你聽到了?"高長恭本就是帶着一線希望,在演奏鼓音的時候帶着面具,沒想到對方真能聽見。他把手中的鼓槌交給了一旁的韓烨,而後者已經早就習慣了自家王爺時不時的“自言自語”,見怪不怪怪地轉身離開。
“是《蘭陵王入陣曲》吧?很震撼人心。”自從知道自己玩的這個游戲主角是蘭陵王後,肖黎就一直惦記着這首相傳已久的名曲,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只是單純的鼓聲就有如此有感染力,這游戲的制作真下工夫。 高長恭本就是一時随興所至,沒想到對方還為他的鼓音起了個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幾遍後,心情無端端的飛揚起來。不過這也只是片刻而已,高長恭想到心中一直不安的問題,淡淡問道:“肖黎,究竟......你需要本王做什麽?”
肖黎一怔,她雖然早就和高長恭說過自己的名字,可對方卻極少喚她。如今乍然間聽到,竟有幾分不适應。
不過,和一個游戲中的角色,怎麽說自己其實是在玩游戲?就算說出來,對方也不會相信的吧?而且就算她說出來,蘭陵王的設定是古代人,要怎麽跟古代人解釋電子游戲?她壓力很大啊有木有!!!
肖黎一下子就在腦內暴走了,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高長恭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不妥當的問題,但整整四年了,對方毫無怨言地幫着他打仗,處理軍隊瑣事,理應有所求才對。
他怕,對方最終所求的東西,他給不起。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之中,肖黎混亂了半響,終于想起這游戲的分叉點。史書上記載,蘭陵王邙山大捷之後,就被自家皇弟也就是北齊的皇帝召回了京都邺城,剝奪了軍權,沒過多久便随便尋了個原因,被皇帝辭了杯毒酒而芒。 所以說,功高蓋主也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這既然都做成了游戲,不可能給玩家一個必輸的結局吧?難道之後的走向就變成了政變逼宮的戲碼?
肖黎立刻興致勃勃地開始游說,她早對蘭陵王的背景資料爛熟于胸,幾乎沒一會兒就想出了好幾種篡奪皇位的方法。
高長恭并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地聽着,最後的最後才長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按着面具疲憊地說道:“本王記得,與你初識時,你挂在嘴邊的是游戲二字。”
肖黎一驚,沒想到當初的一時嘴快,竟被對方牢牢記在心裏。下意識地在心底升起了慌亂,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說錯了什麽,但還未等找出緣由,就聽高長恭淡淡地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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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你的眼中,本王甚或其他人等都只不過是你的一場游戲,但本王的人生,只掌控在自己手裏。”
肖黎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但視線內已經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看着頭頂上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心裏也空落落地,好久都沒回過神。她知道是高長恭摘掉了黃金面具,而且她有種預感,對方是不會再戴了。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想?這明明只是個游戲,不是嗎?
出乎肖黎意料的,雖然高長恭并沒有再戴上黃金面具,但她卻可以通過面具的視角看到高長恭的身影。
他把面具挂在了牆上,肖黎就像是看一場冗長的電視劇片段一船,看着他回京的生活。
看着他散盡五百親衛,只留韓烨在身邊,閉門謝客。看着他稱病不出,故意染疾不治,整日渾渾噩噩。看着他經常面對着她發呆,準确地說應該是盯着這黃金鬼面具,緬懷在戰場上厮殺的歲月......
肖黎以前也曾抱怨過,自己不能看得到蘭陵王那張俊美的容顏,可是現在日日得見,卻完全溝通不良,她寧願像之前那樣和他調侃幾名,然後鄭重地道歉。
她不該把別人的人生,當成自己的一場游戲。
終于有一天,宮中的禁軍封鎖了王府,一杯來自于皇帝所賜的毒酒,送到了高長恭的面前。
韓烨拼死把黃金鬼面具送到了高長恭手中,卻因為抵抗皇命,生生地被侍衛刺死當場。
肖黎驚愕而且無力地看着面前這一幕,韓烨一生保家衛國,沒有死在沙場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多諷刺的一個結局!肖黎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拽着高長薛的手讓他把面具戴上,有她在,他肯定能突圍而出,就算是一生躲躲藏藏,但也總比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要好。
可是高長恭最終也沒有戴上他手中的黃金鬼面具,肖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片死寂的目光。
“當時......當時真該聽你的話啊......”高長恭撫摸着那猙獰的鬼面具,微薄的唇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其實,不過只是人生的一個決策失誤了,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回頭呢?
肖黎震驚地看着高長恭舉起那杯毒酒一飲而盡,墨黑的毒血溢出唇邊,滴答在手中的鬼面具之上,蒙住了她的視線,最終變成一片黑暗......四
人人都說肖黎像是變了一個人,學習認真無比,考試成績突飛猛進。
好朋友實在忍不住追問,肖黎只是淡淡地說,只是不想多年以後的自己回想起來,會後悔不而已。
原來,人生并不是一場游戲,GAME OVER了之後,還可以重啓。人生卻沒有外挂,也沒有存檔,她有的只能是堅定不移地向前行進。
她的黃金鬼面具已經随着蘭陵王身死,完全歸于寧靜,無論她再如何佩戴,再也不會出現那戰火紛飛的沙場,和那古香古色的庭院。
肖黎已經有所感悟,知道自己手中這個黃金鬼面具恐怕并不是她所想象的什麽全息游戲終端。
可是事到如今追查事實又有何意義呢?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也變成一場可以任意揮堆的游戲。
開學過後不久,肖黎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寫着請将黃金鬼面具郵回一個地址。
肖黎猶豫了一個晚上,決定按照那封信上所寫,把面具郵走。既然這面具已經不能聯系到那個人,那麽她留着也沒有什麽用。
幸好她還有那張海報。
醫生拎着快餐盒走進啞舍,正好一個人擦身而過。他看到那人身上的公司襯衫,不由得失笑道:“老板,你居然也用快遞啊?真時髦!”
“沒寫寄信人地址,我也不知道是誰寄的。”老板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露出裏面那張猙獰又震撼的黃金鬼面具。
“呦,這又是什麽古物?”醫生咬着方便筷子,好奇地湊過去。
“這......應該是蘭陵王的黃金面......”老板猶豫地說道。
“咦?還有你确定不了的古物?真是出奇啊!”醫生挑了挑眉。
“不是确定不了這是什麽東西,而是确定不了究竟是誰寄的。”老板垂下眼簾,努力地思索着。
醫生在旁邊看着,終究忍不住那漂亮金色的誘惑,伸手碰觸了一下那黃金鬼面具。和指尖的冰涼一同傳來的,仿佛是一聲來自遙遠的呼喚。
【皇兄......】
醫生如觸電般收回手,驚疑不定。
“怎麽了?”老板注意到他的異常。
“沒......沒什麽。”醫生笑了笑,認為自己是聽錯了。夜班熬了通宵,精神真是差勁啊!
老板盯着木盒裏那個鬼面具許久,終于推到一邊,擡頭笑道:“先吃飯吧。”
醫生從善如流地遞過去一盒快餐,然後迅速進入唠叨抱怨模式。老板習以為常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誰也沒有看到,在長信宮燈的搖曳下,那黃金鬼面具猙獰的表面,隐隐掠過一層血腥的怨氣,瞬而消失不見......
在一處昏暗的墓室裏,只有東北角的一盞油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一只赤色的雲雀呼啦啦地從墓道裏飛進來,翅膀帶動的氣流讓那盞油燈越發的搖晃起來。
赤色的小鳥落在棺材的邊緣上,低着看着躺在其中的男子。這人戴着一副黃金鬼面具,竟和剛剛寄到啞舍的那面一模一樣。這張黃金鬼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容,只有銀白色的長發露在了外面,金色和銀色交相輝映,竟是比任何稀世珍寶還要好看。
赤色小鳥歪着頭着迷地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跳進棺材之內,用自己的嘴喙梳理着那銀白色的長發。
主人,別睡了,天黑了,可以出去玩喽!
躺在棺材中的那名男子,像是聽到了赤色小鳥的心聲,在黃金鬼面具那深黑的凹洞眼窩之後,緩緩睜開的,竟是一雙赤色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