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慣壞了
一只手撈起江荇之的胳膊, 鐘酩飛身往前,“走了。”
江荇之扭頭看了眼落後半步的游蘇青,提醒道, “等等你的新朋友。”
“……”鐘酩咽下一口氣, “行。”
那純白面具就抖抖抖地跟上來:噗噗噗…
速度稍緩,三人并排同行上路。
游蘇青手中持着“尋劍尺”, 江荇之肩頭橫着江狼嚎, 随着方向偏轉,二者的指向居然達成了同步。
江荇之新奇地隔着鐘酩扭了個腦袋去瞅。游蘇青見狀, 大方地同他介紹手中的“尋劍尺”。
兩人一左一右托着旋轉小“指針”相互比較,仿若老來得子出門溜孩。鐘酩隔在中間, 有好幾次差點被掃到胸口,他忍了一段距離開口, “江荇之。”
江荇之,“嗯?”
鐘酩低眼看着胳膊兩側的螺旋槳, “你們是要給我插上夢想的翅膀?”
江荇之和游蘇青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對不起。”
游蘇青手中除了“尋劍尺”就是折扇, 雖說是藏劍閣閣主,腰間卻空空蕩蕩。江荇之問道, “游閣主的本命法器是扇子?”
“不算是。”游蘇青說, “不過用得順手的就是這把扇子了, 本尊還沒有尋到合适的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的确是寧缺毋濫,江荇之點頭, “希望這次秘境之旅, 游閣主能有收獲。”
掌心的“尋劍尺”發出清越鳴響。
游蘇青在面具後笑笑, “借江兄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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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速度很快, 不多時, 空氣越發潮濕。
眼前的景象逐漸由山林變為荒野,谷地中遍布石礫,江荇之看了游蘇青一眼,後者似乎也沒覺出這微妙的不合理之處。
他嘀咕,“難怪……”
空氣濕度的差異比起周遭的妖獸、靈寶感應來得細微,很容易就被忽略。
再加上當時他和墟劍同行,一顆心都丢墟劍身上了,現在回憶起來,都忘了沿途的好多細節。
“你在嘀咕什麽?”鐘酩問。
“沒什麽,想起點以前的事。”江荇之環顧四周。
眼前的場景逐漸眼熟,這片山谷好像還是他和墟劍一路打着飛過去的。
他當時惡作劇,冷不丁一劍劃過去,差點沒把墟劍腰帶挑開——也難怪墟劍看他的眼神像要吃人。
想起那個眼神,江荇之眉心突然皺了皺。好熟悉的既視感,就像……
咯噔、他心頭一跳,看向身側的鐘酩:就像柏慕盯自己耳垂時的那個眼神。
江荇之的視線太強烈,鐘酩被他瞅得呼吸一屏。身側的手不自覺蜷了蜷,“想起了什麽事?”
江荇之得出結論,“我和仇家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鐘酩,“那就不必說了。”
·
又往前飛了一段,大片土黃色映入眼簾。
江荇之精神一振,“是沙漠!”
尋劍尺直直指向沙漠中央,游蘇青說,“看來又要同路了。”他說完轉向神色冷峻的鐘酩,“柏兄不介意吧?”
鐘酩唇線平直,“朋友之間不說這些。”
江荇之大加贊賞,“我就說了!柏慕是個熱情的人。”
一句誇贊,除了江荇之以外的兩人都沒當真。
隐隐有股斥力從沙漠邊緣傳來,江荇之說,“進入沙漠前有一道結界,分神以上都能進去。”
游蘇青暗自苦笑了一下。
以他的修為,在這三界內本都算是屹立巅峰的存在,沒想到在這秘境之中,只是剛好達到某些地方的門檻。
說話間,已至結界前。
鐘酩和江荇之飛身而入,輕松得就像穿過空氣。江荇之轉頭看游蘇青還停留在結界外,想起後者剛突破分神,便揮出一道輕薄的靈力。
結界處大半壓力被卸去,游蘇青趕緊跟進來,站定後擦擦額角,“多謝江兄。”
江荇之不太懂他隔着面具能擦到什麽。
他視線還在上面停留,随口回道,“朋友之間不說這些。”
鐘酩,“……”
大片的沙漠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毫無破綻。江荇之拿不準方向,他問江狼嚎,“我們接下來往哪兒走?”
江狼嚎扭扭噠噠,“祖宗,人家又不是萬能的。”
游蘇青看他們定不下方向,便道,“不如先跟着我這尋劍尺走?”
“也好。”江荇之說。
鐘酩看了眼尋劍尺,頓了頓沒有反駁。
随着尋劍尺的指引往沙漠深處飛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忽然有細微的空氣流動。江荇之低眼看見細沙底下似乎有什麽動靜,擡手一攔,“等一下。”
與此同時,一只胳膊也攔在了自己身前。
江荇之和鐘酩默然看向對方,“……”
他們在原地相互交成了一個叉,把對方叉在安全區,無人遮攔的游蘇青卻已經沖了出去。
江荇之反應過來,對着前面的人叫道,“游閣主,先等等!”
“怎麽了?”游蘇青停下轉身。
他話音剛落,腳下卻變故突生——
安靜的流沙像是活了一般,瞬間陷落如深邃的漩渦,一股不可抗的吸力拉拽着游蘇青,将人狠狠拖入地底!
“游閣主!”
江荇之一驚,擡手從儲物袋中甩出一條鲛绫,“嗖”地裹住游蘇青一直胳膊。
黃沙快速将人吞沒,只剩一條鲛绫從沙地上方支出來,江荇之被那力道拽得往前沖出半步。身後胳膊一勾,鐘酩一把撈住了他的腰,将他穩穩帶回身前。
地下傳來的力道之大,遠超乎修士的力量。
江荇之背靠在鐘酩寬敞的懷間,一手攥着鲛绫,手背青筋畢現。
鐘酩低頭看了一眼,皺着眉伸出另一只得空的手裹住江荇之的手背,将人圈在懷間。
他輕聲,“松手,我來。”
“我可以。”江荇之暫且顧不上什麽姿勢。
他都快被拽進沙地裏了,總不能還矯情地回頭嗔怪:不拉手手,拉衣擺。
鲛绫眼看快被繃到極限,江荇之想了想,“不如我們跟着一起下去。”
不知是哪個字眼取悅了鐘酩,他往漩渦中心看了眼,尾調上揚,“好。”
一旁的江狼嚎也适時地收攏毛毛,往江荇之懷裏一鑽。咻!
對抗的力道就此卸下。
鐘酩摟緊江荇之的腰身,兩人順着那股吸力一瞬沒入了流沙。
撲哧。
黃沙如深淵巨口,将他們的身影吞沒。
幾息過後,沙漠又恢複了平靜,仿若無事發生。
細沙裹挾着身體一路下墜。
江荇之能感覺到的只有身側流動的沙體和身後緊緊護住自己的人。
一聲破沙的輕響從下方傳來,緊接着是空曠的墜地聲。
下一刻,江荇之和鐘酩也從沙裏掉了出來,噗通落在空蕩蕩的一方洞穴中。
平穩落地後,鐘酩松開了他。
江荇之嘴唇動了動,一時竟不知該不該說聲“謝謝”。
好在鲛绫上傳來的動靜拉回了二人注意力。
游蘇青落從兩人不遠處站起身,面具下面兜了沙,正嘩啦啦從下巴底下流下來,他開口,“江兄,柏兄。”
随着他說話,又一抔黃沙“噗噗”地炸開。
江荇之嘴角扭了一下,出于友誼沒有笑。
鐘酩沒這麽客氣,直接哼笑了一聲。
游蘇青揮揮扇子把沙拂開,江荇之打圓場,“還好游閣主戴着面具。”
不然吃沙都吃飽了。
揮動的扇面偏折了一下,鐘酩輕聲開口,“你沒怎麽安慰過人吧?”
江荇之,“……”
·
破壞團結的話題很快翻篇。
三人整頓一番朝着洞穴深處走去,尋劍尺指着前方,說明方向沒錯。
江狼嚎也從江荇之衣襟間鑽了出來,小嘴叭叭的,“此乃底下洞穴,因乾坤颠倒,故而流沙能彙聚在頭頂上空。”
鐘酩看了眼它鑽出來的地方,微敞的襟口下,隐隐能看見瓷白的皮膚。他眉心蹙起,“你是不是把它慣得太沒分寸了?”
江荇之側目,眼底意味深長:呵,我還沒逮着機會說你呢……
“是啊,和某人一樣。”
話落卻不見人羞惱。鐘酩笑了一聲看向他,“一樣被慣壞了?”
“……”江荇之懊悔地咬牙。可惡,措辭有誤!
旁邊的游蘇青悠悠走着,仗着面具遮擋肆無忌憚地欣賞這出酸膩的大戲。
洞穴裏似乎灌了風,越往前走,風漸漸大了起來。
江荇之輕薄的外衫被吹得掀起,墨色長發在身後飛舞散開,衣衫緊貼在身前,顯出身體流暢的輪廓來。
冷白的面容在飛揚的發絲襯托下,濃淡相宜,鐘酩看了他會兒,擡手扔出一道陣法擋在兩人跟前。
外衫和發絲不飛了,乖乖垂落在人身後。
江荇之正沉浸在這股桀骜不馴的氣場中,疾風戛然而止,他不解地看向鐘酩:?
鐘酩順手把他滑下半截肩頭的外衫拎上去,“我怕風大,吹滅了你這盞明燈。”
江荇之,“……”
兩人都已經衣衫整齊,另一邊的游蘇青還在風中狂飛亂舞。江荇之示意鐘酩,“給你的好朋友也擋擋。”
游蘇青動容,開口的聲音迎着風,被吹得如江狼嚎一般蕩漾,“江兄~”
鐘酩擡起來的手又放下,他瞥向游蘇青那把風流倜傥的扇子,“他不用,他最喜歡吹風。”
江荇之,“……”
游蘇青,“……”哈。
最後還是江荇之大發慈悲,将鐘酩的陣法揮手擴大了一點,擋在三人跟前。
在疾風刮得整個洞穴深處都是貫耳風聲時,三人腳步停下來,終于看見了黑洞洞一道出風口。還沒等他們上前查探,“叽喳”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就從風洞裏傳來。
鐘酩擡手擋在江荇之跟前,視線緊鎖。
“呼啦”一陣拍翅聲瞬間逼近,眼前驀地飛出成群的蝠鳥。鋒利的劍氣快如閃電,迎風破空而去,橫斷入蝠鳥群!
血霧彌漫,被斬斷的蝠鳥很快再生,朝着江荇之他們這頭張開獠牙撲過來。
“二階妖獸。”江荇之揮袖拍飛幾只。
江狼嚎一聽“妖獸”就吓得幾哇亂叫,“祖祖祖宗!你的血統,上古血統呢!”
江荇之一經提醒想了起來,從懷裏摸出月銜珠,釋放出鳳凰血的壓制力來。
叽嘎!
同族血統的威壓更為明顯,一群蝠鳥飛散亂竄着很快消失在他們跟前。
場面重新安靜下來,游蘇青搖着扇子沒有多問。掌心的尋劍尺卻忽而一轉,發出劇烈的鳴震聲。
“在那裏面。”游蘇青看向風洞。
江荇之意會,三人在陣法的庇護下飛身閃入洞中。漆黑的風洞裏唯有尖銳的風聲刺耳,待他們掠出一截,疾風漸弱,眼前豁然開朗——
巨大的一處地下山谷映入眼中。
垂直陡峭的山壁高聳入天,往上不見天日。尋劍尺指向山壁中層層疊疊的嶙峋怪石,瑩瑩幽光透出石縫。
江荇之定神看去,“那裏……”
話音未落,石縫外“轟隆”被劍意震碎,一柄長劍刷地飛來,竟直直停在了游蘇青跟前,嗡鳴之間好似認主。
游蘇青胸口悸動,放下尋劍尺,若有所感地握住長劍。
噌!劍光明灼,自倒垂的劍端往上彙聚于劍柄之間,流光一轉,緩緩印刻出金色龍紋。
熟悉的劍紋出現在三人眼前,江荇之和鐘酩同時屏住呼吸。直到完整的劍紋落入眼底——
赫然是玄天劍。
玄天劍宗?
江荇之驚喜地扭頭,“你…!”
鐘酩心頭驀地又哽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