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江夜晚莺 16
不過龔佑熙說得不錯,自此以後六中竟然真的太平了很長一段時間,事情慢慢過去,黃海實原先教的班級來了新的生物老師帶班,學校裏雖然沒再給這件事情作出答複,但高三的學生們也沒那麽多時間八卦了,都紛紛繼續投入了學習的汪洋大海之中。
不論與這起上演不過兩三個星期的鬧劇親密相關的幾個人被影響得很多大,時光還是照常往下流逝,一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在臘月廿六、即将過年的時候,六中終于肯放高三學生一條“生路”,宣布7號舉辦完散學典禮之後,2月8號正式開始為期一個星期的寒假。
與往常每個學期以廣播形式進行的散學典禮不同,學校念在這個學期發生的事情太多,還是決定把高三召集在了升旗臺前舉辦散學典禮,順便加緊強調一下各種安全問題。
于是高三的學生手捧着各種小冊子蔫蔫地來到了升旗臺前集中,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的李國東則準備上臺講話。
蘇然在臺下看着李國東一張俊臉興致缺缺的樣子,心情有些複雜,不過還是好奇地看向旁邊站着的23班的隊伍,卻意外地沒找着歐倩的身影。
奇怪了,以前都是文理兩科的年級第一、第二一起上臺演講,怎麽今天理科班只派了李國東上臺,我們“萬年第一”的歐倩選手呢?
蘇然趁兩班的班主任不注意,悄悄扯了扯身邊一個和自己認識的23班女同學的衣角:“嘿同學,你們班歐倩呢?”
正好那個同學是他們班的新一任班長,轉頭告訴蘇然:“歐倩好像跟老師說她生理不舒服去廁所了,走之前還問同學借了片姨媽巾呢。”
生理不舒服?蘇然聞言點了點頭轉回身,可心中的疑窦卻更深了幾分,歐倩不是每個月下旬才來麽?這也提早太多了吧,而且歐倩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她也從來不痛經啊……
但班主任又走回來站到了班級前面,蘇然只得收回自己內心的小九九,佯裝在低頭複習《離騷》的背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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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過了冗長乏味的散學典禮,等班主任又在班級裏叨叨了幾個小時,做完大掃除之後學生們才終于得以收拾書包,準備回寝室拿行李回家開啓自己為期不久的寒假生活。
不過蘇然萬分不幸地被分到了要等到最後做的拖地工作,害得她在角落玩了好一會兒手機才終于輪到她幹活并結束離開。
“蘇然!”
蘇然剛走出教室,就聽到身後有人正叫她,她回過頭,是剛打掃完圖書館回來的李國東。
“怎麽啦小帥哥?”蘇然沖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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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等一下哈。”
李國東說完便轉身進了教室,蘇然跟着過去看了一眼,才發現李國東是從自己的抽屜裏翻出了一塊不是很大但是做工很精美的積木。
蘇然覺得這個積木制成的小玩意兒有些眼熟,卻一時半會兒沒能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見過,直到李國東充滿歉意地看向她:“這是歐倩給我的,但我現在找不着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宿舍了,你跟她關系好,能不能幫我還給她?”
蘇然一頭霧水地呆呆看着這個一看就知道投注了不少心血的積木,沒搞清楚這是個什麽情況:“歐倩送你的?什麽情況?”
“我也不太清楚,我自認為和她一直都不算很熟的。”李國東估計也不太明白,于是只能先實話跟蘇然交代:“這個東西歐倩是元旦前那一天晚上……也就是小萱……的那個晚上,我目送小萱走之後在回寝室的路上碰見她,然後她給我的,說是送我的生日禮物,但我從來不收小萱和我家人之外任何異性送的禮物,而且她又是小萱的舍友,我覺得不太好就沒收。”
“本來她在我眼裏就只是同班同學和女朋友的舍友這兩種關系,我們日常交流并不多,連微信好友都沒加,那件事情之後我們聯系就更少了。”李國東說道:“可是今天早上我拿書的時候抽屜裏還沒有東西,散學典禮回來抽屜裏就多了這個,就是歐倩那天想給我那個。這種東西是自己拼的,我查了一下,說明書上只給了六個樣式,這個正好是兩種樣式的混搭,絕對不可能是別人給的。”
“我不想過多揣測歐倩是什麽意思,她以前幫我解答的題目、協助我完成的學校任務我都只當成她是在幫小萱,小萱也會幫我向她表達感謝,但我現在确實也不可能收她的禮物,從此以後我可能也不會願意再過什麽生日了……”李國東把積木硬塞到了蘇然手裏:“她座位上的東西都收拾完了,好歹是她耗費了不少時間做的,我也不想随便放在教室裏,你能幫我還給她嗎?順便幫我跟她說聲謝謝。”
蘇然揣着這個樣式俏皮可愛的小積木,內心有些奇異的感覺,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跟李國東點了點頭之後便離開了教室。
歐倩,李國東。這是蘇然完全未曾想過的搭配。
為什麽嘴上說着生病待在醫務室一直到回寝的人,又會突然出現在舊教學樓附近,并且送了個生日禮物給舍友的男朋友呢……植小萱和自己關系好、自己和歐倩關系好這兩件事都不假,可是植小萱和歐倩之間關系一直都只是一般般啊……
蘇然和植小萱在分班前是同桌,分班後又待在一個班一個寝,蘇然自認為自己絕對是她在學校裏除了男友李國東之外關系最好的同學,可是她也确定在植小萱眼中,歐倩和404剩下幾個舍友沒有什麽差別,也就只是比和陳敏慧的關系更好一些。要說歐倩和李國東之間能有什麽關系,聽上去就是更加令她匪夷所思了。
歐倩……
天臺那個晚上,那副模糊但又隐約有些眼熟的眉眼,她不是沒懷疑過,不然不會下意識地把刀子對準自己以攔下慕司辰,歐倩就算加上黃海實也不可能是慕司辰的對手。
可是那個夜晚歐倩看向自己傷口時眼中的擔憂與心疼做不了假,黃海實也确實與天臺上那個黑衣人的特征差不了太多,所以蘇然也就放棄了對她的懷疑。
更何況,李國東明明幫蘇然證實了歐倩那個晚上是有不在場證明的,她在老師辦公室裏待了近一個晚上——
等等,老師辦公室?如果蘇然沒記錯的話,歐倩是說自己那時是在向黃海實咨詢問題吧?
黃海實……女學生……畏罪自殺……
是啊,蘇然想起來了。歐倩不是從高一入校的時候就是黃海實的生物課代表麽,一直以來沒有誰是比歐倩還要更得黃海實青睐的,可歐倩卻有過退任職務的想法,即便這件事後來還是不了了之了……
那麽那些混亂不堪的照片裏……會不會也有歐倩的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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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神情恍惚地拿出鑰匙打開寝室門,可一切都只是空蕩蕩。
歐倩早就走了。蘇然一時竟說不出自己內心究竟是什麽感覺。
刁琢和魯盈盈這兩個小機靈鬼走之前給她和歐倩的床上都放了些小糖果,可歐倩的床是空空如也,糖果卻還在。蘇然伸手上自己的床拿了一顆草莓味的放進口中,明明嘴裏是甜絲絲的,咽下去卻只是一陣酸苦。
蘇然給歐倩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她沒了最後一絲希望,只得苦笑着爬上床将被子随意一裹,再将床簾掖好。
直到下了床拿出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時,蘇然才後知後覺地一怔,回過頭去看歐倩只剩下空床板的床位。
就一個星期的寒假,随便收拾一些東西帶走就好,蘇然和刁琢、魯盈盈都是這樣,床墊和被子留在那用床簾遮住灰不就行了,怎麽會需要把床墊都帶走、櫃子也是空的呢……
蘇然第一次覺得自己要是神經再大條一些就好了。
電話鈴響了半天蘇然才想起來接起,卻無奈地發現是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
“聽說你們今天散學典禮?你回到家了嗎?”慕司辰的聲音聽起來心情應該不錯。
蘇然費力地使自己的聲音也聽起來雀躍一些:“嗯,對的,我剛拿完行李準備下樓,我爸媽沒空來接我,他們下午才下班,我自己坐地鐵回去。”
慕司辰坐在車裏,靜看着車窗外湧動的孩子和家長,驀地說道:“我就在你們學校門口,出來吧,我送你回家。”
“嗯……啊?”蘇然大腦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頓了兩秒才飛快動身扛起行李跑下樓:“你等等我馬上出去!很快!”
慕司辰在那邊叼着根沒點火的煙笑:“你慢點,着什麽急,我又跑不了。”
“萬一呢?不是,你怎麽突然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蘇然一邊下樓一邊批評他:“萬一我爸媽來接我回家了怎麽辦?”
“那就跟你爸媽見一面呗。”慕司辰逗她,見蘇然果然如他所料地沒了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臉紅,他這才笑笑不鬧了:“好啦,我就是單純路過而已,我今天休息。”
蘇然這才偷笑着走出了宿舍樓,溜着行李箱在這冬日的陰天裏逐步走向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蘇然這才從歡喜裏回過神來,一邊背過身往宿舍樓那邊看一邊跟電話那頭的慕司辰老實交代:“慕警官,有件事情我得實話跟你講,今天李國東跟我說——”
蘇然的話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麽捏住了喉嚨,任由慕司辰在那邊問了幾句“嗯?說了什麽?”也沒有回音。
她的目光朝一百米開外的宿舍樓看去,四樓左數第四間的窗前,正坐着一個紮着低馬尾,戴着無框眼鏡的女孩。
她也靜靜地看着蘇然,那個眼神蘇然再熟悉不過,刁琢她們在談論黃海實死了這件事時,歐倩便是這個表情。
當時她還用這個表情說了什麽來着?
她好像是說……這件事情,就要到此結束了……
行李箱被留在了原地打旋,蘇然用盡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這個案子不是很複雜,就要結束啦。
關于這個案子裏主角的人設和行為方面可能會存在些許小争議,不會過度洗白,只能說人無完人,都會成長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