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居
2.24——2.27,紫仙門開,萬衆齊來!
2月24日晚,紫仙門收徒大會甫開始,就已經被作為開學日的盛大活動挂在了清朗官網首頁,上面也順勢推出了紫仙門專題介紹。
收徒大會,在清朗凡間被稱為“點仙”,在修仙界則被稱為“擇傳”。
紫仙門,坐落于紫元山上,分為紫峰源峰兩支,現今門主為源峰清和真人,源峰峰主為清和的師弟清洺真人;紫峰代峰主為淸鼎真人,峰主白蕭奕。
點開源峰專頁,源峰上每個有名的地方、102支師承以及上百位數得上名姓的重要人物的資料都列得清清楚楚;而紫峰的專欄介紹頁面裏只有極其簡單的師承關系圖,和每個人寥寥幾句的介紹——
淸鼎真人,不悲真人之徒,紫峰代峰主,現年七千八百歲……十七歲家破人亡,被雲游的不悲真人收回紫峰,資質一般,修為千年停留在封錄階段再無進境。曾降服西境巨蟒等妖魔,看守紫峰逾七千年……
張雲喜,道號羅升,清鼎之徒……
白蕭奕,紫峰峰主,道號一無,又稱紫仙。
論壇上也同期開始了又一波火熱的讨論。有人說,這明顯就像查老筆下的劍宗氣宗,哪面贏了哪面厲害,紫峰明顯是人才凋零,死都死光了,遠遠不如源峰;還有人争論道,按照慣常規律來看,藏在背後,什麽消息都透漏很少的那個才真的厲害,紫峰肯定是紫仙門幕後BOSS;最後有人總結道,不管哪個厲害,你拜不進去紫仙門有用嗎?
然後衆人開始就“無用的有用性”展開了讨論……
當然,這些季晗現在還不知道,白蕭奕更不可能知道。
右手擡起撫上心口,白蕭奕想起收他為徒不久後,泉昧真人的話。
“那時候看見你,藏在袖子裏的的《紫仙錄》就熱得發燙,于是我當下下定決心一定要收下你到紫峰繼承《紫仙錄》。所以說,你是它自己挑的傳人。”
而如今紫仙錄早就被自己煉化到心室之中,那麽自己心中發熱難道也是一樣的道理?
人與人間有諸般緣法,怨憎愛恨、聚散相思都是緣,緣淺則滅,緣深則成牽絆。白蕭奕能參悟天地,卻讀不懂自己。他只是覺得,相逢兩次,他不想讓這份緣輕易散去。
白蕭奕走到季晗身邊,蹲下來,白色的袍子垂委在地。他伸出一指點在季晗額頭,注入一縷清涼靈力助他醒來。然後雲淡風輕地站起來,背着手轉過身去,白色仙袍纖塵不染。
Advertisement
季晗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仙氣十足飄渺出塵的背影,負手站在絕頂之上,俯瞰萬千紅塵。
然後那人似是才發現他醒過來一樣緩緩回轉過身,擡起左手伸出兩指壓在季晗額際,停頓片刻後,指頭便順着鼻梁、嘴唇輕輕地一路滑下。
季晗只覺他的指尖冰涼冰涼的,點拂過臉上讓他略有些不自在,又感覺像被羽毛搔過,被碰過的地方漸生微癢。
白蕭奕冰涼的兩指在他溫熱柔軟的唇上略滞了一下,随後繼續向下,支起季晗下颌,仔細端詳他面相,語氣平平地說道:“根骨尚可,只是悟性太差,福運微弱。”
季晗油然而生一種被嫌棄的感覺,正想甩開他的手躲開,就聽到那微帶涼意似無感情的聲音特意放緩了語氣,用一種主人都沒有察覺的從未有過的誘哄語氣說:“不過,你願意做我徒弟麽?”
如果你做我徒弟,那麽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話音剛落,季晗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紫仙門白蕭奕欲收你為徒,是否同意?”
清冷的仙人站在他面前,烏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他,眼睛深處藏着微光,像是正午的陽光射在積年的雪上。他面無表情,卻像是執拗地無聲詢問,是否願意。
白蕭奕比季晗要高一頭,季晗看他時得微微仰着脖子,卻只消一眼就認出他是那天雪山上死而複生的先人。他一時愣住了,也反應不過來為何先人挑了自己一堆毛病後反而要收下自己,但想也知道眼前這位即使在紫元山上也不是一般人,必須是終極BOSS級別的NPC。來這裏就是為了拜入紫仙門,本身也沒什麽把握,能入他門下對自己當然是極好的。
白蕭奕的手藏在寬大的袍袖裏,悄悄握緊。誰也沒法解釋他現在的心情,自從近萬年前他叛出源峰,當着自己最初的授業恩師泉禮真人,對天地發誓再不踏上源峰一步後,心緒就再沒有過這麽大的波動。
白蕭奕,原來你也這麽注重傳承這些事情。他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下,回過神,繼續等季晗的回答。而自動忽略了一個問題,他白蕭奕若真的僅僅是“注重傳承”,此時紫元山上多少根骨上佳的人求師問道,随便選一個收作弟子都十分容易,卻又為什麽偏偏非眼前之人不可。
季晗反應過來,立馬答應下來:“我願意。”然後立馬聽到系統音提示:“恭喜您拜入紫仙門,成為第八代親傳弟子,望繼續努力,将本門派發揚光大。”
袍袖裏攥緊的手終于悄悄松了下來,玉骨冰膚的白仙人手心也不免多了幾分涼薄汗意。
他說:“好,那你便道號不悔吧。”不悔不悔,他白蕭奕一萬兩千年的歲月裏并非一切順遂,有過遺憾,卻未曾後悔。
季晗卻領會不了剛認的便宜師父的一片苦心,他瞬間想到的是倚天屠龍裏楊逍他閨女,想着以後頂着這麽個道號在同學面前不太好混,抹不開面子,于是商量道:“師父,可不可以換個道號?”
其實按規矩師父賜什麽號弟子謝恩就是了,千百年裏也絕對沒有讨價還價的。季晗突然提這麽個要求實在不合時宜。
可白蕭奕也縱着他,倒真又認真想了想。他這一輩總要搭個“不”字,想一個意蘊兼美的道號并不容易,白蕭奕私心裏卻不想給唯一的徒弟起一個過于脫俗的名號。比如清鼎的師父道號“不悲”,然不喜不悲,若不是真的超然物外,修的就不是長生喜樂,反而是自我束縛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我道號一無,‘無’‘有’相生相對、相輔相成,你就叫‘不有’吧。”
季晗:這簡直比不悔還奇葩。
他們師徒兩個一個一無一個不有,簡直不知道還能有什麽。
還不待季晗答話,只聽又是“叮咚——”一聲響起。
這是通訊提示音,被設計得就像日常生活中的短信提示一樣,因而兩人同時聽到。
季晗打開游戲版面,看見李萌發來的留言:“我和王團團已經到山腳下了,在拜師登記處等你。”
他擡起頭,征詢地看了他師父一眼。白蕭奕雖沒有讀到消息內容,但大致能猜到是什麽意思,揮揮手轉過身自己往“白居”裏走去,囑咐道:“你可以先把自己的事情了結了再回來找我,去吧。”
季晗答應了,然而左右四顧都是懸崖峭壁,沒一條人能走的路,于是小跑幾步在白居門口趕上白蕭奕,拉住他左邊寬大的袖子:“師父,我該怎麽走,怎麽回來?”
師父……白蕭奕有一瞬間的愣神,站在那裏緩緩咀嚼回味了一下這兩個字,心中仿佛綻開了一朵細小的漣漪。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道柔和的弧度,可惜他一直背着身子,季晗沒有看到。
白蕭奕始終沒有掙開那只袖子,就任季晗這麽拉着。然後他擡起右手,淩空畫了兩筆,就有一青一紅兩道符文落在他的手中。他頭也不回地遞到季晗手中,交待着:“這是風遁之符,随處可用,撕紅符即可送你下山,撕青符就能回到這裏。”
他眼角餘光看到季晗新奇地擺弄着兩張符紙的樣子,放柔了神情,又補充道:“你回來後我就可以叫你怎麽畫符。或者不憑借外物直接施展遁術。”
所以,弟子你可要快些回來。
季晗卻沒怎麽揣摩他師父話裏的意思,高高興興地把符收好,道聲:“謝謝師父。”想了想又喊了一聲:“師父弟子叫做季晗。”
白蕭奕淡淡應了一聲,潇灑地走進白居,兩扇竹木門随之在他身後關上。
季晗趁着白蕭奕不在悄悄在峰頂轉了轉,尤其仔細端詳了白居。過了一會兒見峰頂上方寸之地實在看無可看,就撕碎了紅符,轉瞬離開不見。
白蕭奕神識所在,自然知道自己剛收的小徒弟一直圍着屋子團團轉,他心裏覺得有意思,也不去管他,自顧自化出竹杯招來雪水,使個小術法泡一杯熱茶放在竹制的方桌之上,又從一旁書架上取一卷《黃庭》。
坐到桌前展開書卷後卻是無法看到心裏去,白蕭奕暗自苦笑一下合上簡牍,端起竹杯。
手指修長,茶氣氤氲,片刻後白蕭奕察覺到小徒弟已經離開,輕抿一口茶水,暗想自己是不是也該再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