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商低就嫁給NPC吧

第2章 初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傳，天地生于混沌，蒼生起于泥土。

對于每一位玩家而言，來到清朗，都是一次獨一無二的新生。

伴着恢弘的音樂，一片混沌中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鏡頭拉進，聚焦在他的頭部。突然，那人睜開雙眼，眼中閃電般的光芒倏地射出，劃破整片灰色的混沌！

Rebirth——《清朗世界》盛大開啓！

這就是清朗一月份的主打宣傳片。

季晗看的時候覺得很震撼很激動人心，真正體驗到被困在混沌裏睜不開眼說不出話的時候才發覺這是多麽的憋屈。

被無數玩家吐槽的标準系統電子音響起：“現在載入您的個人信息——姓名：季晗，符合系統要求，不予改動；性別：男，無變性機會；民族：華夏族，符合系統要求，不予改動……”

“初始點數分配如下：仙骨：7、悟性：2、福緣：1……”季晗拿到的頭盔是第四批發放的，前三批玩家已經對清朗作了初步的探索，也有不少游戲消息傳出來，比如關于三種初始點數，滿點都是10，三項總共能拿到20左右就是走好運了。季晗知道自己初始點偏低，微有些失落也随他去了。

“請等待，正在掃描測試您的各項數據……”電子音繼續傳來，“以100為基數，即清朗世界大衆（玩家和NPC統稱清朗大衆）平均值為一百，您的各項數據掃描結果如下——力量47，體力64，智力132，魅力89，情商23。”

“人物建立成功，祝您游戲愉快。”

仙音袅袅，雲霧冉冉，有彼佳人，端立雲端。

從混沌裏出來，頓感空氣清新，何況季晗此時真的處于九天之上，仙雲之間。他身後立着一座一人高的青褐色天然石碑，上書兩個墨色大字——忘憂。

一陣陣輕泠的音樂不知從何處傳來，季晗此時身穿月白色薄衣，雲霧沾衣便感微微濕寒，頓感新奇有趣，左右顧盼起來。卻看到他左前方三步遠處就站着一位宮裝仙子，一身白紗，不施粉黛，清麗脫俗，她此時正靜靜看着季晗，又像根本沒再看他。端莊恬靜，絕色傾城。

季晗頓時反應過來，這就是在網絡上一直非常火的接引仙子了！用腳趾想也知道，對于玩家們特別是衆宅男而言，剛到一個仙境般的世界，就碰到這樣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兒，一見傾心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可讓衆人怨念的是接引姐姐NPC只能在初入游戲的時候碰到，此後便仙蹤難覓了。鑒于清朗每個人同時只能建立一個角色，不少腦殘粉甚至為此不斷删號重來，就是為了多見見接引仙子。傳說華夏服那個仙骨8、悟性6、福緣9的第一極品號就是因此刷出來的。

仙子看見季晗走來卻不先說話，而是檀口輕啓，唱到：“天道總無常，求仙無歲月，誰得長生法，萬年解相思……朝聞昔可死，紫仙夢中人……”聲音清亮遼遠，空靈又多情，餘音繞梁，袅袅不絕。

若是多愁善感者面對此情此景難免唏噓，可是季晗悵然了三秒鐘馬上想到——一定是玩家投訴和接引姐姐交流時間太少，游戲公司才無奈加上這麽一出，果然需求創造市場。

唱罷一曲，接引仙子才看着季晗溫柔說道：“彼世之人，歡迎來到清朗。”

她上下打量了季晗一遍，微微一笑，權作歡迎。但那笑容剎那即逝，她的眉宇間又多了一層悲天憫人的憂色：“‘大道将變，彼世人來，此中仙去’。清朗世界即将迎來大的變數，你會是我們期待的有緣人嗎？罷罷罷，便去歷練一番吧，需謹記求仙路上荊棘叢生，務要堅守道心。”

季晗知道這不過是劇情臺詞，便乖乖垂首聽着，等接引姐姐把他送走。

果然，嘆了口氣後，接引仙子接着說：“你若準備好了，我便送你一程，這只錦囊你拿好，關鍵之時或許能幫你一把。”

季晗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仙子遞過來的白色綢緞錦囊，心知經過無數好奇玩家的檢驗，已證明這只被許多宅男貼身保護的錦囊裏裝的就是一片寫着“堅守道心”的薄竹簡。

“你準備好了嗎？”仙子姐姐又問了一遍。

季晗再點點頭，便感覺到一陣眩暈，心道這看起來柔軟的神仙姐姐實在是道法無邊。迷糊中聽到空靈出塵的聲音和着流淌的仙音從天邊傳來——“福薄緣深，純心赤子……”

他感到自己在不停地緩緩下墜，同時“叮”的一聲系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您觸發了特殊屬性‘水晶之心’，是否确認開啓？”

話說一堆藍鉛筆和一支紅鉛筆相比，哪個看上去更值得珍惜？紅的，因為少。季晗老師就用這個簡單的道理給上小學的女兒反洗腦。意在說明要有自由之精神獨立之思想，不能随波逐流雲雲。“水晶之心”好不好？不知道。但它少。而少，在很多地方就意味着好。

季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通過各種玄幻仙俠小說或者相關游戲的熏陶也知道，這種特殊屬性必須接受。“水晶之心”，一聽就是對修行大有裨益的好物，于是立馬在心裏點頭，确定！

“‘水晶之心’正式觸發，智力下降50，現為82；情商下降30，現為-7……其他影響請您在游戲中自行摸索體驗，本效果僅在清朗世界中有效，祝您游戲愉快。”

季晗信奉的就是“等價交換”原則，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得知兩項屬性下降并無不喜，反而更加确認了這個“水晶之心”确實是個好東西。再言之如何處事如何思考是他自己的事，或者更多是他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他還不覺得所謂智力和情商下降有什麽影響，想來只會對一些任務觸發條件起作用。

想到這裏他便安下心，閉上眼放松地體驗下落的感覺，他的身周卷起一陣陣強大的氣流，不時還能聽到異鳥神禽的清啼。清朗的設定就是如此，接引仙子廣袖一揮送你到現世歷練，有什麽樣的際遇卻要看個人造化，很多也會影響将來的發展軌跡。不過最糟不過是死一次複活到最近的村子裏，而遍布清朗的所有村子在玩家看來也就是數不清的新手村了。

季晗漸漸感到周圍的風小了些，下落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漸漸降落在一方冰雪世界上。看樣子應該是雪峰之上，周遭別說是人，連鳥都不見一個。

清朗官網論壇上曾廣為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男玩家降落之後便發現自己在一片山清水秀之中，群山掩映之處還有一座玲珑別致的別莊，于是便向山莊走去，敲門後被女主人熱情招待，那山莊中竟全是嬌豔的年輕女子。男子暗暗竊喜，以為是自己碰到了奇遇，誰知這些女子實際是一群山狐所化，他當天便被采補致死，重生回了江南一個村莊，附加三天體力不足的負面狀态。于是這哥們下了游戲上了論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寫下了自己的豔遇血淚史，敬告各位同仁“出門在外，多加小心，實在不行就死回來吧”。也因為這件事，清朗設計組被贊為“頗有聊齋遺風”，又榮獲多項原創大獎就暫且不提了……

季晗本來做好了多加小心的準備，遇見NPC絕不掉以輕心，現在卻發現實在沒有這個必要，于是走到懸崖邊向下望去，開始考慮“死回去”的可能性。

看着白茫茫的看不到底的懸崖，他最終嘆了口氣，收回了腳步，決定先在四周探探再做其他打算。畢竟面對如此真實的情景，實在做不到像電腦游戲時代那樣，操縱着小人不管什麽地方想跳就跳。

季晗和很多玩家都不知道的是，這片地圖在游戲裏還沒有開放，也沒有傳送點。偶爾也會有誤闖進來的玩家，只是他們在迷路三個小時覺得自己快患上雪盲症的時候也會機智地選擇調低痛感然後死一死。即使是在清朗世界土著眼裏，這片名為千念的雪山群也是傳說中的禁地。

所以萬裏茫茫雪野上，只見一個螞蟻般的黑色小點緩慢移動，風雪艱難，他的每一步都歪歪斜斜，卻又堅定無比。

已近午後，對流運動更加旺盛，狂風卷着暴雪抽打在季晗的頭上、臉上、身上，前進一步都變得格外困難。季晗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他是那種不懂得半途而廢的人，如果要跳崖一定會在開始時就跳，當時沒跳，就更不會在現在選擇跳。

他只會一直走下去，直到累死或者渴死餓死。

天無絕人之路，也或許真的應了那句話，福薄緣深。

困頓之際季晗突然看到斜前方有一個橫出的山洞，也不去細想這合不合地理常識，當即手腳并用爬了進去。

一進去頓感壓力驟輕，風雪好像都傾襲不到這方世界，肉眼可見山洞外依然是風狂雪猛，亂絮糊人眼，洞內卻是一片安詳靜谧，連風聲都幾不可聞。

季晗擡袖拭去額上霜雪，呼出一口濁氣，感覺好了不少，也有心思自我調侃。暗道旁人都是玩游戲，他這裏卻是被游戲玩，不過看評論大多數玩家總要被清朗玩上一兩回，這雪山跋涉也是現實裏難以體驗的經歷，怪不得即使被玩還有這麽多人前赴後繼。

山洞不大，只夠季晗窩着身子縮在裏面。他看着外面風雪越來越大，突然想起來自己可以呼叫GM，于是興沖沖地打開鑲嵌在玩家右手掌心的微縮游戲版面，打開，一塊普通19寸屏幕大小的虛拟界面瞬時呈現在眼前。

季晗暗嘆着自己的機智，選擇了“聯系客服”。三秒鐘後——

“對不起，您現在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我x，季晗狠狠踹了身後的洞壁一腳，感情清朗其實是移動聯通合夥開的是吧？

耳邊傳來簌簌的細小聲音，季晗沒在意，正準備下線去聯系客服或者上論壇看看有什麽解決辦法，只聽“轟隆”一聲——這個小山洞塌了……

所以說這哪裏是什麽山洞，根本是一個不知道怎麽形成的雪洞……

季晗掙紮着從雪裏爬出來，單薄的絲質長衫裏已經灌滿了雪，而且千念雪山上的雪……在清朗的設定裏是永不融化的……還好這個小雪洞雪凍得不瓷實，上面的雪也不厚，否則季晗估計會成為清朗裏第一個被雪活埋而死的人。

季晗凍得直哆嗦，抖抖衣服裏的雪，卻一下子愣住了。

雪之精，冰之魄，冰雕玉琢難以形容其古樸大氣，鬼斧神工也玷污了這自然造化。這是一座有兩層樓高的冰雪大殿，整座殿中無半點裝飾，四壁由冰雪砌成，反射着瑩潤的微光，甚至隐約能從其中看到季晗的身影。上百平方米的大殿空空蕩蕩，更顯其空間廣闊，只有中間突起一個約四米高的高臺，上面影影綽綽不知有什麽。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冰雪宮殿。

它自然不是那種直沖雲霄的歐式城堡，也不是中國傳統的皇宮大殿，更确切的，這是一座建在雪山絕壁上的地宮，一座建在地面上的，陵墓。

季晗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走進去，直到高臺之前，仰望着上面發着微光的地方。突然感到腳下輕微的翻滾震動。

原來他腳下并不是向牆壁一樣的堅硬冰牆，而依然是普通雪地，只是更加緊實而已。此時腳下的雪沫兒好像有靈性一樣，翻滾跳躍着上湧，層層疊疊，越來越高，甚至翻起三四米高的雪浪！

季晗吓了一跳向旁邊疾退三大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瞬間砌成一道直通高臺之上的臺階。

好可怕……他還以為是boss刷新了……據說清朗很難看到boss。不過……季晗摸摸這道冰雪臺階，輕輕笑了起來，這是邀請他上去？

他就上去了。

他永遠想不到，這五個字，将要如何改變未來的軌跡；正如你我永遠不會料到，今日無心的因，會種下他日怎樣的果。

當時只道是尋常。只道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