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友盡

第26章 起風

“玉帝的态度,我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段玄說道,“記不記得在女兒國那次遇到的地震？”

天蓬一愣。

林沐也猛地想起那次的事情了,恍然道：“你是說地震之後的那道閃電？”

“對。”段玄點了點頭,“如果玉帝不是一直在看着你,他怎麽可能知道我們那時候說了什麽,又正好應景地回答了？”

天蓬沉默不語。

“你真的不想回去？”段玄看着天蓬，問道，“哪怕明知道他可能是有苦衷的情況下？”

天蓬渾身一震。

上次回天庭的經歷歷歷在目。

他在玉帝的宮殿沒有找到人,尋着氣息，不顧阻攔他的天兵天将,他飛到了一處在天庭之上極其偏僻的宮殿。

但讓他震驚的，是他竟然在宮殿裏看到了那極其淫|亂的一幕。他大概永遠都忘不了當時的心情，他甚至直到現在，有時候都有些恍惚的在想，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

可是事實無法辯駁。

就算那些穢|亂不堪的情景是他看錯了，那又該怎麽解釋玉帝之後說的那些話？

“……我是天庭之主，你卻想管着天庭之主，你想做什麽？”

“……天蓬，你很厲害，你都已經要比朕厲害了，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往日裏，你就一直靠着你的‘厲害’脅迫我，讓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你可知因為你的存在，朕現在威信全無？”

“……天蓬，朕知道你現在沒有反心，但之後呢？”

“……你走吧，一山不容二虎，只要有你在，我就永遠是那個懦弱的、被天蓬元帥所掌控的玉帝。”

“……你走吧……永遠都別回來了……”

……

玉帝說的每一個字，天蓬都能記得一清二楚，但他不願意去回憶，那天的清江他哪怕只是回想一下，就會覺得自己胸口有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所以他不敢去面對……

——從來戰無不勝、無所畏懼的天蓬元帥，在這件事情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

“拿去。”段玄看着天蓬的表情，就知道對方的心裏在痛苦些什麽。

天蓬看到段玄手裏的東西後一愣，随即下意識地擡頭看向段玄，眼中滿是迷惑，“這是什麽？”

“不認識了？”段玄挑了挑眉，說道，“是紅線。”

“……我知道這是紅線，”天蓬說道，“我是想說……你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為了天下有情人能終成眷屬。”段玄很不負責任地說道，“怎麽？不想要美好姻緣？”

“……”天蓬沒說話，看着紅線的眼中滿是糾結。

段玄見天蓬如此糾結，便也沒強迫，将遞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說道，“如果你不想要的話……”

段玄的話被打斷了。

确切的說，是他的收回去的手被拉住了。

“給我吧。”天蓬伸手從段玄的手裏拿走了紅線，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說道，“我要回天庭一趟。”

“祝你一路順風。”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林沐突然說話了，而且還順帶着遞給了天蓬一個包裹。

看着天蓬疑惑的眼神，林沐自動自發地解釋道，“這是你的包裹，裏面有點我們送給你的禮物，你……好好的話。”

一句“好好的”，瞬間戳了天蓬的心。

……他又何嘗不想好好的？

“我知道了。”天蓬挺了挺胸，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接過林沐手中的包裹，往肩上一甩，便抱拳說道，“我先回天庭看看，如果沒事，我就會回來找你們，如果有事……”

天蓬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天庭如果有事的話他該怎麽辦，最關鍵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天庭如果出事的話，究竟會出什麽事情。

“諸位，後會有期！”說完，天蓬就朝林沐等人抱了抱拳，還特意轉向陳祎，向他道了個歉。

陳祎表示無所謂，反正他有四徒弟就夠了。

天蓬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将玉帝給他的那些靈丹妙藥和兵器一股腦兒地拿了出去來，交給段玄，說算是彌補一點他中途離隊的遺憾。

這次段玄倒是沒有拒絕，因為那些兵器的形狀各異，非常适合用來給林沐練手鍛造技能用。

天蓬朝幾人告別完，就徑自飛了起來，朝天庭飛去，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層層雲海之中，讓地上的幾個人只能擡頭默默地望着。

……

“好了，我們也該啓程了。”林沐突然吐出一口濁氣，大聲地說道，“別再浪費時間了！敢接走完這段奇奇怪怪的取經之路吧！”

陳祎沒吭聲，只是淡定地跨上了小毛驢。

段玄則是默默地看着林沐的背影，仿佛在看着世界上最寶貴的珍寶一般。

只有沙和尚十分憨厚地給了林沐回應，大叫了一聲，算是鼓舞了士氣。

……

原著裏西天取經小分隊是師徒四人，現在他們因為加了一個段玄，就變成了師徒五人，而現在他們又因為天蓬的離開，重新回歸師徒四人的狀态。

不過這樣的隊伍調整對他們來說影響不大，每天照樣是該吃吃該喝喝，吃肉的吃肉，吃草的吃草……

就這樣，他們師徒四人加一頭小毛驢竟然十分順暢地又走了一個多月，依然沒有遇到任何妖怪，而且……天蓬一連一個月，都也沒有回來。

“你說……天庭是不是真的發生什麽事了？”某天晚上，林沐段玄一起坐在大沙漠上，背靠着背，擡頭仰望着滿天繁星，“不僅天蓬沒下來，而且我們這一路也太安靜了……難道是因為冬天了，各種動物們都冬眠了？”

如今已經是深秋，雖然林沐等人現在是走在沙漠當中，無法從樹木的情況來判斷季節，但單單算日子，現在也已經快要步入十一月了。

“……動物們修煉成精怪之後就沒有冬眠期了，”段玄忍不住說道，“不要往奇怪的方面去開腦洞，我們現在應該用合理的事實去推斷。”

“好吧，”林沐靠着段玄轉了轉腦袋，讓段玄知道自己同意了他的意見，“那你覺得會是什麽情況？幾個月前的地震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段玄沉吟片刻，才說道，“但是那次地震一定影響了什麽。”

“是啊，”林沐嘆了口氣，說道，“火焰山因為那次地震而着了火……火焰山的土地公疑似被這場大火燒死了……天上的那位在地震前還好好的，結果現在突然要和天蓬分手，說這事兒和地震沒關系我才不信呢。”

“你忘說了一件事。”段玄補充道，“你在地震後莫名原因地吐血昏倒過一次。”

林沐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來段玄說的是哪次了。

“啊，你說那次啊……”林沐撓了撓腦袋，忍不住說道，“這兩件事沒什麽關系吧？我又不傻地震後暈倒的，我那是被系統氣的……要不然這個間隔也太久了吧？”

“不能大意。”段玄的語氣很認真，他說道，“我們至今都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暈倒的……別說是被系統氣的，那次的任務難道有比讓你喝下女兒國的水揣包子的任務難嗎？後者你尚且沒有暈倒，前者又怎麽可能？”

“……= =我真是謝謝你了，能不能別提懷孩子這事兒了？”林沐本來都快要把這件事情忘記了，但是段玄這麽一說，他頓時又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你說這個孩子以後算誰的啊？”林沐真是糾結死了，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還有我該怎麽把這孩子生出來了啊？總不能是從……= =那裏生出來吧？”

天啊別這麽毀三觀，要真是的話，他覺得他都不能直視這個孩子了。

“我也不知道，”段玄的語氣有些無奈，他說道，“我嘗試過把龍珠拿出來了，但是我的龍珠好像長在你身體裏了，一拿你就疼……我也沒辦法的啊。”

“算了，”林沐覺得簡直生無可戀，悲戚地說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時日子再說吧。”

段玄也無奈，只好按照林沐的說法去辦了。

“對了，繼續剛剛的話題，”段玄重新找回了重點，“不要再騙你自己了，你那天根本就不是因為被氣的才吐血的。”

林沐一怔，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了……

“阿沐，你的身體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你自己不知道嗎？”段玄的聲音有些低沉，林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知道……段玄此時的心情一定不好受。

“……我不知道。”沉思了許久，林沐才說道，“除了那次突然吐血讓我有一瞬間感到很暈眩之外，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而且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好吧……”段玄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在安慰林沐，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地說道，“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嗯……”

林沐低低地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整個天地之間頓時就只剩下風聲。

兩人坐在這裏，陳祎和沙和尚則依偎着坐在旁邊的火堆那裏。林沐現在是只猴子，所以自帶毛衣毛褲，段玄是一條龍，本身就住在冰冷徹骨的深海，所以兩人都不怕冷。

沙和尚就算再差，也是天兵天将的條件，所以他們師徒四人中唯一怕冷的就只有陳祎了。因此現在每天晚上，陳祎必須縮在沙和尚的懷裏才能睡得着覺，要不然林沐他們都擔心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陳祎已經被凍成了一具僵屍……

……

“阿玄。”林沐忽然叫道，他的眼睛一直放在依偎在一起的陳祎和沙和尚身上，哪怕是跟段玄說話，也沒移開過。

“嗯？”段玄應了一聲，等着林沐的後話。

“我好像有點冷。”林沐突兀地說道。

段玄頓時一愣，下意識地轉頭朝林沐看去，就見林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陳祎和沙和尚，頓時就明白了陳祎的想法，當即無奈地笑了笑。

“這樣就好了。”段玄随手掐了個暖身的訣扔給林沐，讓林沐瞬間就有一種置身于溫泉當中的舒适感……

但這顯然不是林沐想要的。

“哦，”林沐低了低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點初為人母……人父的感覺都沒有，然後說道，“但是你兒子還很冷。”

“……”段玄看了一眼林沐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囧了，“……為什麽是我兒子？”

“從你的龍珠裏孵化出來的，不是你的種是誰的？”林沐故意吸了吸鼻子，用一種被渣男抛棄了的語氣說道，“難道你還想翻臉不認珠？”

“……”段玄覺得自己又要頭疼了，“但是這個孩子是你生的。”

“那可不一定。”林沐說道，“沒準兒等他生出來的時候……”

林沐猛地頓住了，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涼從腳底板蔓延到了頭發絲。

“阿……阿玄，”林沐的聲音有些顫抖，讓段玄下意識地感覺到不妙，連忙轉頭看向林沐，卻見林沐的眼中都帶着恐懼，然後顫聲問道，“這個孩子生出來的時候……不會把你的龍珠弄裂了吧？”

段玄也是一愣，顯然他之前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應該不會。”段玄沉吟片刻，說道，“系統不會這麽做的。”

“你對這個系統可真有信心。”林沐的語氣都有種哭腔了。

“別擔心，”段玄拍了拍林沐的肩膀，安慰道，“我不會死的。”

林沐轉頭看向段玄，心想歷朝歷代的皇帝還都被高呼萬歲呢，又有哪個真的活了一萬年？

“……至少我永遠都不會留你在這裏的，”段玄低聲承諾道，“阿沐，你是我的半圓……我也同樣離不開你。”

這句話不是林沐第一次聽，但這次聽，他下意識地就感到了一陣之前從未有過的……氣憤。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又要跟我分手？”

這句話是林沐脫口而出的，在說出口後，林沐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呆愣愣地看着段玄。

“阿沐……”段玄的嘴角繃緊了，他似乎是在強忍着什麽，停頓了許久，才接着說道，“別說傻話。”

“……哦。”林沐低了低頭，将眼中的悲傷投向大地。

他不明白兩個人之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之前明明相處的好好的，結果突然有一天，段玄說他不愛他，還提了分手……

雖然分手後他們依然回到了從前好兄弟的狀态，但林沐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變得不對勁了。

……

“去睡吧，”段玄拍了拍林沐的腦袋，起身說道，“按腳程算，明天就應該能到獅駝國了，看看到時候會不會遇到原著裏的那幾個妖怪吧。”

林沐無聲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跟着段玄回到了火堆旁。

陳祎此時已經完全将自己縮進沙和尚的懷裏了，只留了一個腦袋在外面，看着林沐和段玄從遠處回來。

“怎麽了？”林沐注意到了陳祎的目光，強打起精神來，笑着逗陳祎，說道，“沙漠的晚上就是這麽冷，老沙的懷裏舒服吧？”

“嗯……”陳祎軟糯糯地應了一聲，然後看着林沐，說道，“你現在真難看。”

林沐一愣。

陳祎繼續說道，“要不然你試試哭出來？”

林沐：“……”

陳祎：“起碼比你現在笑的好看。”

“……= =小屁孩兒懂什麽。”林沐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把前兩天買來的糖拿出來一顆，塞進陳祎的嘴裏，惡聲惡氣道，“快點去睡覺！要不然大灰狼就要來吃你了！”

“無所謂，”被投喂了的陳祎表示很滿足，又把自己縮了縮，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嗡裏嗡氣地說道，“反正大灰狼來了也有你們保護我……”

林沐：“……= =”

陳祎：“要不然養你們幹什麽……”

林沐：“…………”明明是我們養你好不好！

……

由于陳祎已經完全把自己縮進沙和尚的懷裏了，所以林沐只能憋着氣回到他的被褥那裏，賭氣一般地躺了下來。

——他的被褥依然和段玄排排放在一起，但是他的再也沒有那個溫暖的懷抱了。

……

夜無眠。

……

翌日。

幾人整裝上路，但直到黃昏，都沒看到獅駝國的影子。

“這不正常。”段玄皺了皺眉，他推測的是他們将會在大約中午的時候進入獅駝國，這樣晚上正好可以在獅駝國借宿一宿。

“你确定你沒算錯？”林沐也皺了皺眉，問道，“如果不是你算錯了的話……會是什麽？”

段玄沒說話，過了許久，他才說道：“把東西放下吧，我們今晚在這裏過夜。”

“這裏？”林沐一驚，說道，“但是如果不是你算錯了的話，那就只可能是妖怪作亂啊，我們真的要留在這裏過夜？”

“沒有別的辦法了。”段玄皺眉說道，“從這裏看過去，根本看不到獅駝國的影子，就算我們繼續走下去，也不過是多走了一點路的區別，最終還是要在這片區域裏過夜。”

“那如果我們不停歇，一直趕路呢？”林沐問道，“我們可以輪流背着陳祎……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用法術讓驢子飛起來。總之我覺得留在這裏過夜實在有些太危險了。”

“沒用的。”段玄搖了搖頭，“他能讓我們走一天都走不出這裏，就能讓我們一輩子走不出去，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只能先撐過這一夜，然後明天白天再想辦法。”

林沐沉默片刻，只得說道，“好吧，那今晚就留人守夜吧。”

“嗯。”段玄點了點頭。

……

幾人就在這片地方，訓了一個地勢高、又平坦點的地方坐了下來，開始做晚飯。

“阿沐，你想吃什麽？”段玄一邊問一邊在乾坤袋裏挑選食材，先是把陳祎能吃的野菜挑出來，然後再等着林沐說他想吃的東西。

“啊？我随意啊，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林沐撓了撓頭，他最不會的就是點菜，所以他跟段玄出去的時候一般是段玄包攬所有的選擇，怎麽今天突然問起他來了？

“沒有特別想吃的？”段玄愣了愣，然後擡頭看了看林沐肚子，小聲地說道，“可能還沒到時間吧……”

林沐一臉茫然地看着段玄，而段玄剛剛的那句話也一直在林沐的腦子裏盤旋着，知道段玄把野菜和鴨肉穿在水箭上，放在火上烤的時候……

林沐才反應了過來。

“卧槽！段玄你給我解釋一下你剛剛是什麽意思！”林沐的臉瞬間充紅，簡直能滴出血來。他不是女人，自然沒有想過懷孕會怎麽怎麽樣的事情，但段玄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

“段玄我要掐死你！”說着，林沐就朝段玄撲了過去。

段玄吓了一跳，連忙接住林沐的身體，十分惡趣味地在林沐的耳邊小聲地說道，“阿沐，你現在得悠着一點，要不然就是一屍兩命啊！”

“命你妹啊命！”林沐掙紮着要跟段玄打一架，段玄只好不停地陪着林沐扭啊扭啊，抱過了、摸過了後，才意猶未盡地把林沐按在了懷裏，笑着說道，“別鬧了，烤鴨要熟了。”

林沐哼哼唧唧地坐了起來，趁着段玄不注意，一胳膊給了段玄肚子一下，然後一臉賤笑地看着段玄，開心的不得了。

段玄：“……”

幾人吃完燒烤（對，又是燒烤，這師徒幾人自從湊在一起後，每天的食譜就沒變過，一部分原因是燒烤真的很好吃，另一部分原因是幾人的廚藝技能都沒被點亮……燒烤是野外唯一一種比較美味的食物了——和生吃相比。）就開始分配工作了。

陳祎的工作比較簡單，只是睡覺而已。

沙和尚的稍微有些複雜，要一邊睡覺，一邊留意周圍的情況，以便第一時間保護陳祎。

而林沐和段玄則負責守夜。

原本段玄是想讓林沐去睡的，但是林沐偏偏要也一起守夜。

沒奈何，段玄只好由着他了。

……

兩人肩并肩，再次安靜地坐在沙漠上，看着滿天的繁星，莫名地有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夜色降臨，漆黑的天空上是一輪滿月，正散發着冰冷的月光。

呼——

一陣陰風吹了過來。

——起風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