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救護車上下來幾個醫護人員,他們按章程檢查葛瑩的生命體征。
“心髒停搏,”醫護人員俯下身繼續檢查,“呼吸也停了。”
洛羿舟呆呆地看着。
周圍有人極為不忍心,低聲嘆道:“這麽小的孩子,可讓他怎麽辦啊。”
洛羿舟僵硬地轉過頭,用黑沉沉的眼盯着那個人。
“節哀。”醫護人員也站起身。
他們給葛瑩蓋上白布。
“你們在瞎說什麽?!”洛羿舟急火攻心,嗓子啞了,“快救救她啊!快啊!”
步衡差點拉不住他,“好了!你冷靜一點!”
“她在電話裏要我回去的……”洛羿舟像只困獸,他緊緊地扣着步衡的胳膊,就是不願意相信事實。
步衡只得拉洛羿舟去派出所,轉移他的注意力。
洛羿舟太小了,民警吃驚過後給他倒水、買零食,都沒有因為報案的人是未成年而懈怠。正相反,他們連續調看監控,并在深夜實施抓捕,把肇事者成功關進刑訊室。
那是個滿身酒氣的小黃毛。許是因為害怕,小黃毛撞人後喝了許多劣質酒精,差點沒給喝死在出租屋裏。
洛羿舟一眨不眨地盯着對方,心中盡是暴虐的念頭。
就是這麽個東西……死一萬遍都不足抵過!
“好了,我餓了,去吃點東西。”步衡擋住洛羿舟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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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會蒙蔽一個人的心。
他不喜歡他此刻的眼神。那是像黑洞一樣深深的絕望,。
“我不走。”洛羿舟一字一頓,他坐在冰涼的鐵凳子上生根發芽。步衡下手去拖,他就瞪他,一臉你是壞人的神情。
步衡眯起眼。
他有終極殺器。
步衡給歐陽清子打電話。他是知道劇情的,歐陽清子要在這個節骨眼收養洛羿舟會很困難吧。洛羿舟和葛瑩相依為命,絕對不會被歐陽清子打動。
沒多久,歐陽清子化着憔悴的妝容出現在派出所。她的知名度使得情況變得有點不受控制。
民警們只是有些詫異,黃毛卻是癡迷地看着她。
黃毛酒沒醒,可能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你出去!”洛羿舟的耐心岌岌可危,“不要影響辦案。”
“我聽步衡說了你媽媽的事,這就是一個意外。”歐陽清子的目光充滿慈愛,“我是為你來的。”
洛羿舟想到葛瑩死前的話,目光微閃,看向步衡求助。
步衡撇開眼。
洛羿舟為了刑訊能夠照常進行,只得跟着歐陽清子出去。他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份新鮮的遺囑。
葛瑩說,要把監護權還給孩子的親生母親。
親生母親?!
步衡突然想到道具書提過,洛一鳴出獄後和這女人舊情複燃。
洛羿舟不肯松開步衡的衣袖,發出泣血般的小聲悲鳴:
“媽媽在出門前,知道自己可能被害。這是證據!”
“幫我。”
洛羿舟期待地看着步衡。步衡掙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現在明白了,自己真的不能插手重要的主線劇情。不然就會再次發生葛瑩的悲劇。
歐陽清子在一旁輕笑:“是啊,快交給警方吧。”
她有恃無恐。
步衡便知道這份遺囑沒什麽用了。
果然,筆錄結果推翻了洛羿舟的推測。
茲事體大,所長親自跟洛羿舟解釋:“案子不能受理,這就是普通的車禍。”
洛羿舟:“你們再查查!”
所長嘆道:“這一塊兒是城中村,外來務工人員多,管理起來很困難。再加上出事地段的規劃并不合理,是事故多發地,說實話,以前就出過不少類似的車禍。孩子,節哀。”
節哀。
步衡擔心地看向洛羿舟。
他今天不停聽見人說這句話。
洛羿舟問所長:“我不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嗎?”
“未成年總是需要監護人的,你爸爸那邊有親戚嗎?”
“爸爸是孤兒。”
“媽媽那邊呢?”
洛羿舟不再吭聲。媽媽為了和坐過牢的爸爸結婚,早就與家裏斷絕關系。
所長憐憫道:“如果你不接受遺囑的安排,就要由政府機構送去孤兒院。”
歐陽清子露出勝利的微笑,施施然走過來,“乖孩子,以後跟我過吧。我不奢求你現在就接受我,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步衡心中發冷。
葛瑩到底打算去做什麽?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會洛羿舟推向火坑嗎?不,她一定知道,她一定舍不得,只是事情別無選擇,她便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洛羿舟蹲在地上,頭埋起來。
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歐陽清子的如意算盤沒有輕易打響。步宇不肯同她去登記機關。程序上辦不妥,但歐陽清子仍然把洛羿舟接到自己家。
她怕出意外,甚至不給葛瑩辦葬禮,火化了事。
洛羿舟除了呼吸、走路,沒有多餘反應,哀莫大于心死。
歐陽清子也不是很在意,感情是培養出來的,她有這份自信。
“舟舟這學期就不寄宿了,你也別寄宿,跟他一起回來住。”
步衡非常鮮明地感覺到區別對待,如果是原主在這裏,怕是已經恨得牙癢癢了吧。
洛羿舟抱住骨灰盒,突然說:“我想拿些東西過來。”
歐陽清子對他總是溫聲細語,“那些衣服褲子嗎?我替你買了新的。”
洛羿舟看着步衡:“是爸爸的照片。”
歐陽清子臉色有些難看。她恨洛一鳴把自己留在泥沼,卻也格外懷念。
“沒有爸爸的照片,我就不住在這裏。”
“好吧。讓步衡陪你一起去。”
歐陽清子微笑,反正她現在過的很好,複出以後會更好呢。
步衡陪洛羿舟回到老舊的筒子樓,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他當時哪裏來的自信,以為可以開辟一條和主線完全不同的路?如果那天……葛瑩是不是會死得安逸一些?
在洛羿舟與葛瑩相依為命的小屋子裏,最昂貴的工藝制品是擺放遺像的相框。
洛羿舟把纏着紅布綢的相框舉起來,抱在胸前。
他低聲問:“我對爸爸沒有印象了,以後我也會忘記媽媽吧。”
步衡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沖動,不要違反人設,不要再被扣健康值。
這個是反派,反派!
“哪兒那麽多廢話,趕緊的吧!”
洛羿舟轉過身來,步衡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他,可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洛羿舟哭腫的眼睛。輕微的“刺啦”聲後,燈滅了。
“應該是電線老化了……”洛羿舟小聲解釋,步衡不理他,他忽然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你們都欺負我,連電線都欺負我!”
那麽的無力。
步衡鼻頭一酸。
黑暗中,洛羿舟肆無忌憚地哭着,像是要把那天沒有釋放的淚水流幹。
“我不想走,這才是我的家!”洛羿舟哽咽道。
“不行……”步衡反駁。歐陽清子就是擔心會出現這種情況,才派自己跟着監視。
不能靠近。
步衡的手已經懸在洛羿舟發頂,終究沒有落下。他狠心道:“收拾好了沒?這漆黑的破屋子有什麽好待的。”
洛羿舟淚眼婆娑地擡起頭。
月光下,當初可愛純真的笑臉已經不見了。
“我讨厭你!我最讨厭你了!”
“好啊,我也是。”步衡把洛羿舟扯出家門,屋子黑黢黢的,又有蚊蟲,洛羿舟不能真的待在這裏。洛羿舟沖他尖叫,“你居然兇我!如果不是你騙我,我不會是今天這樣!”
步衡深吸一口氣。他是怎麽了?他居然跟洛羿舟置氣,就因為對方說了大實話。
他應該高興的。
他來這個世界,是因為極度渴望擁有健全的雙腿,現在他離目标越來越近了,這是好事!
步衡借着推搡,抱了下洛羿舟。對不起。
洛羿舟愣住,卻聽見步衡無所謂道:“還不是因為你好騙。”
洛羿舟安靜下來,重新變成一尊泥塑。
心思各異的兩人回到歐陽清子的家。
步衡躲進衛生間,用手按了按傷口,他現在神經扯着疼。可是洛羿舟還在外面等着,這是洛羿舟進入收養主線的第一天。他要在場盯着。
步衡對着鏡子心不在焉地洗淨手,走出去。
他在二樓,看到玄關的門開了。從沒有踏進過這棟洋樓的步宇,面色凝重,拎着公文包闖進來。
歐陽清子在一樓沙發,她敷着面膜,與他對視。
“這裏是我的財産。”
“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
因為步宇始終不同意收養的事情,歐陽清子提出協議離婚。
步衡默默看着,洛羿舟聽到動靜也靠在他身邊。他看了洛羿舟一眼,洛羿舟嫌棄地扭過頭。
這家夥……
樓下,步宇氣定神閑,和上次的氣急敗壞不同,這次他有準備而來。
“你看完這個之後,如果還想離婚,随你的便。”
什麽東西?步衡只恨自己沒有千裏眼。
那是一份文件,上面承載的信息應該很重要,歐陽清子只是稍微看了眼就把它搶了過來。
歐陽清子迅速翻動着,看完後,把它棄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死婊.子敢騙我!”
死者為大,她對葛瑩沒有一點尊重。
歐陽清子擡起頭,仇恨的目光直直地射過來。步衡下意識往後一躲,拉住洛羿舟的衣領。可惜他們逃不出這個家。只聽歐陽清子踩着拖鞋,怒氣沖沖地跑上樓。
管家跟在她身後。
“你先下去,我帶他熟悉熟悉環境。”
容不得步衡遲疑,歐陽清子直接把他推到樓梯上。
緊接着,她轉過臉,笑眯眯地對洛羿舟說:“你剛過來,一個人能睡得着嗎?”
洛羿舟戒備地看着她。他手裏還抱着骨灰盒和相框,這讓歐陽清子愈發怒火中燒。
步宇給她看的是親子鑒定,這小畜生竟然不是她的孩子。那她可憐的孩子去哪裏了?
“要不要跟阿衡睡?這房間很大,你們一起吧。”
“不用。”
洛羿舟被歐陽清子陰柔的語調激起雞皮疙瘩。
他往後退。
歐陽清子招呼管家,“由不得你。”
……
步衡聽到門內洛羿舟的呼救,他想沖進去,發現門被反鎖了。
步宇走上樓,給他另一份文件:“把這個東西簽了。”
步衡什麽都不想看,就想進去确認洛羿舟的安危。剛剛管家也跟着進去了。洛羿舟吃東西跟貓食一樣,又矮又瘦,肯定鬥不過兩個大人的!
“越來越不聽話了。”步宇皺着眉。
文件被硬塞過來。
步衡發現那是一份自願放棄高晟繼承權的法律文件。
原主被剝奪繼承權了?為什麽?
門再度打開,歐陽清子憤怒地搶過文件,撕掉它。
“你休想!步衡現在已經是你的兒子了!”
“他不是我的兒子!”
“……”
搞了半天。步衡想,自己不是這家裏的人,洛羿舟也不是。
好一出混亂的喜當爹大戲。
步衡默默退讓,閃身進了門。
可是洛羿舟不見了!那一剎那,步衡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他還在的! 步衡冷靜下來,盯着牆上那根微微晃動的線。
他怎麽能忘記牆後的禁閉室呢?
“洛羿舟!”步衡走過去,貼着牆,輕輕拍打牆體,“你能聽見嗎?”
沒有回應。
步衡利用他僅剩的一點物理知識,找了個可以擴大聲音的紙杯,把它倒扣在牆上。
“喂,你能聽見嗎?”
沒用……裏面的牆壁做了特殊處理。
他的大聲呼喊引起了歐陽清子的注意。她抛下步宇,“你在做什麽?”
“你不能把他關起來,這是違法的!”
歐陽清子面露疑惑,“我記得你一直很讨厭他,你不喜歡我誇他。”
艹,步衡不敢置信地看着歐陽清子,就算原主是抱來,也被她養在身邊。她怎麽能故意在原主心中種下仇恨的種子!
這麽美的人,卻有一付蛇蠍心腸。
歐陽清子不喜歡步衡看她的眼神,“你最近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步衡耳邊“嗡”得一聲,頓時有些腿軟。
崩人設的懲罰來了。
*
洛羿舟曾經羨慕地想,步衡能夠住着這樣一棟有歷史的精致洋房,從小應該很幸福吧。可他并不知道,這樣的洋房一般都有仆人專用的睡覺的地方。而歐陽清子把它改造成了一間禁閉室。
他被推進來的時候,劇烈地反抗了,不小心撞到頭,頓時眼冒金星!
洛羿舟好不容易緩過來,摸索着探向前方。
這裏真的是太黑了!
那個絆住他的東西是床,只有一米來寬。
洛羿舟有些詫異,他摸黑撿起爸媽的遺物,坐到床邊。他才剛坐下去,床發出“吱嘎”一聲。
這是一張彈簧床,很硬,很舊。
以前誰睡它,步衡嗎?
這些念頭很快在洛羿舟腦內閃過,恐懼又重新邁出來,攔住他的勇氣。
才半刻時間,他的嗓子就被堵住了。
放我出去。他喃喃。
沒力氣了。
“沒用的。”一個聲音從他的大腦中冒出來,“這是隔音的禁閉室。”
“不要跟我說話……”洛羿舟抱緊自己。
他在黑暗中喪失了時間,感覺自己進入了另一種奇異的狀态。
“你仔細想想,之前經常被關進來的人,會沒有一點準備嗎?”
另一個聲音很冷靜,可他聽得出這是自己的聲音。
“這個房間可以從裏面出去,只要你足夠耐心。”
洛羿舟站起來,咬着牙把手上的紗布都拆掉。他踮着腳,坐在牆邊,從自己能摸到的最底端的位置開始探索。
沒有凸起……
沒有機關……
洛羿舟咬住自己受傷的指甲,疼痛讓他清醒了點。他不能在這裏被逼瘋,他還要查出真相呢。
忽然,洛羿舟想起來自己有個地方一直都沒有去查看,那就是行軍床的位置。
他把行軍床拖出來。
果然在這裏!
他按下機關,聽到鎖打開的聲音。
洛羿舟面無表情地貼着那扇門,它不再堅不可摧。
門從內而外悄悄開了一條縫。
洛羿舟舔了舔手指縫裏的血,外面也是黑的。竟然到晚上了。
好香啊。
他聞到了步衡的信息素。
作者有話要說: 洛羿舟:門開了。
步衡: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