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婚
那天晚上, 溫墨做了噩夢,夢見自己半躺在一張老舊陳腐的藤椅上,夕陽的紅光如碎金一般灑在他的身上, 他完全不能動, 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在那張藤椅上,他失去了觸覺、嗅覺, 聽覺,唯一沒有失去的只有視覺, 可連視覺也都是局限的, 他只被允許看到那片夕陽,他所有感官中的世界僅限于此。
遍天的紅霞像是暗黑的潮湧漫過來,爬上了他的腳心、小腿、腹部、胸口, 最終浸過了他的口鼻,溫墨感到了一種由靈魂根處湧上來的窒息, 時間的維度被拉得冗長,他在漫長的時光中被寸寸淩遲, 可陪同他的依舊只有那血一樣紅的夕陽。
呼——
溫墨汗漬漬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淡淡的消毒水的氣息充斥鼻尖, 他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腿·根的槍傷一陣一陣抽疼着, 他的嘴唇微張,顫着哈氣,耳畔一聲沙啞的聲音:“怎麽了?”
Alpha帶着濃重的鼻音蹭了蹭他,“不舒服?”
溫墨咽了咽口水,“腿疼。”
Alpha立刻起身, 溫墨拉住了他, “不要叫醫生。”
他抓着他的衣襟重新投入了他的懷裏, “你抱抱我就好了。”他将挂着一層薄汗的腦袋埋進了他的脖頸中,真是最柔弱最不堪一擊的樣子。
夢魇當然不會輕易過去,在養傷的那段時間裏,溫墨不斷地夢見那個血紅的夕陽,這讓他的精神處于一種高度異常的狀态內,在一次沒有霍衍陪同的産檢中,溫墨朝着醫生舉起了槍。
自從遇伏以後,霍衍将那把用了十幾年的銀色勃朗寧送給了溫墨。
而此刻,溫墨舉着那把鎏着金屬冷光的手·槍,眉眼變得淡漠,“想辦法打掉這個孩子。”
他單手利落撥開了保險,平靜道,“他不死你死。”
産檢醫生放下探頭,愕然地舉起了雙手,他看了溫墨半天,最終慢慢放下手,他張了張毫無血色的唇,凄慘道:“打掉這個孩子,會死更多人。”
溫墨脊背微微一抖,那股狂熱的、失智的叫嚣一下子安靜下來,他的身體也跟着冷卻下來,沉寂如死灰,他放下了槍,閉上了眼睛,輕輕吐了口氣。
再睜眼時,他已經徹底恢複了冷靜,漂亮的臉蛋浮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不好意思,開個玩笑。”他撐着身體繼續躺了下去,“你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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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超屏幕上,一個拇指大小的生命安安靜靜地待着那裏,祂并不知道人世間發生的一切。
晚上的時候,alpha臉色很不好地回來,剛進卧室,溫墨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床上,他坐在他的腰腹上,俯身捧着他的臉熱情地索吻。
“瘋了麽,”霍衍護着他的小腹反身扣住他,罵道,“都這時候了勾我做什麽!”
溫墨不管,嗜血的小獸一般撲到他懷裏咬他,把alpha的胸口、肩膀、手臂咬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咬得霍衍又急又氣,一把推倒了他,反口咬在他肉粉色的槍傷上,溫墨疼得嗚咽一聲,可随即重重一抖蹬着腿,像哭一樣顫抖着。
混亂漸漸歸于平靜。
霍衍從被子裏熱烘烘地鑽了出來,此刻的Omega早已軟得不像話,眼眸浮了一層水光,像熟透了的甜桃,輕輕一啜,便滿嘴的甜汁,這副模樣自是看得霍衍腦子一陣又一陣的發熱,他喉結動了動,湊過去吻他,卻狠狠被一把推開了來。
霍衍鐵青着臉,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伺候人,“溫墨,你他媽就蹬鼻子上臉吧!”
話音剛落,溫墨抓起床頭那把勃朗寧便砸向他,霍衍瞳仁一縮,氣急敗壞地接住了,他當真是氣狠了,這Omega不知什麽臭毛病,但凡氣性上來了,什麽東西都可以撈來砸人,也不怕走火!他黑着臉迅速卸了彈夾拉開抽屜,哐的一聲将那把槍丢了進去。
“你——”
他明白Omega的氣性,這當頭不能跟他較真,只壓了壓心頭的火,一把将他攬了起來,沉了聲音,“好端端的鬧什麽。”
他當然知道下午醫院的事情,但此刻卻是半點不能拿來做文章,他的Omega是個極聰明極懂得研判形勢的人,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做什麽傻事,可恨就恨在如今倒是學會了拿他撒氣,他霍衍腥風血雨三十年何時有過這樣憋屈的時候,卻偏偏耐他不可。
嘶的一聲,“你他媽還咬!屬狗的麽?”
溫墨喘·息着松開了牙齒,留下了那帶着濕跡的一圈青紫咬痕,他終于放開了他,安靜了下來,癱在床上疲累似的半垂着眼眸。霍衍嘩的一下掀開了被子下了床,摸了根煙怒氣沖沖往陽臺去了。
等他再複回來的時候,溫墨已經閉上了眼睛,他姿态舒展,眉目柔和,陷在暖軟的枕芯裏。
霍衍知道他還沒睡着。
他站在床邊黑着臉看了他半天,終于掀開了被子躺了進去,這回他總算能好好地抱住了他,只親了親他的額頭,壓低了聲音,“好了,不耍小性子了。”
溫墨不适地動了動,在他的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終于睡了過去。
十二月初,一條史無前例的爆炸性新聞橫掃了各大媒體的頭條。
軍方一號人物、霍氏掌門人霍衍宣布結婚,對象令所有人出乎意料,居然是一個Omega。
雖然因為躁狂症流行的因素,AO結婚再複成為一種社會性的新趨勢,但就alpha權貴階層、尤其不受躁狂症病毒影響的S級alpha們而言,AO婚姻幾乎就是一個天方夜譚的存在,當然,他們口頭上絕對政治正确地表示認可Omega們所有的權益,但顯然,也僅僅停留在口頭上。
這樁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極度失衡的婚姻自然迅速引爆了巨大的讨論度,Omega的信息被迅速翻了出來,他是第一個進入軍方就職的Omega,當年霍氏的人權問題,便是靠着扶持這位Omega上位而解決的,如今,這段AO婚姻當然更被視為霍氏的一種輿論政策。
畢竟,再是如何,Omega族群已不再如以往那般無足輕重,他們的精神領袖孟進已于上個月就任副總統,而整個O族群也漸漸意識到了他們已經可以站在一定的立場上說話,他們的聲音可以被聽見,至少,他們已經有了當正常人的機會。
婚禮的那天是個很晴朗的天氣。
整場婚禮通過電視直播的形式對全聯邦公民滾動播放,alpha穿着剪裁适宜的黑色西裝,高大挺拔,俊朗非凡,他紳士地挽着穿着一身潔白西裝的美麗的Omega妻子步入了神聖的殿堂,年邁的大教皇親自主持了這場轟動一時的世紀婚禮。
在教皇的頌聲中,聯邦的公民們終于在看見了那顆傳聞中的“塞拉裏昂之心”,它在Omega的左手無名指上熠熠生輝,閃耀着稀世的光芒。在無數的鏡頭的見證下,alpha捧起他的新婚妻子的臉,久久親吻。
屏幕前,一個Omega啐了一口,“一個A權社會的Omega伥鬼!呸!”
“可不是,”另一個義憤填膺,“當年幫着霍氏平息輿論,如今都這會兒了,還上趕着給人打招牌呢,可氣可恨,咱們Omega什麽時候才能都站起來!”
“別了,靠這些‘嬌妻’們都別想了,他們根本就不配稱Omega!”
遙控被重重一摁,屏幕暗了下來,淪進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下午,霍衍帶着溫墨回到了霍氏老宅,進行了另一場重要的典儀,肅嚴莊重的霍氏祠堂內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Omega,但溫墨早已經打破了這個慣例,在他還是霍衍情人的時候,他便已經出現過數次,更何況,如今他已是霍氏家主注冊的妻子。
溫墨站在霍衍身側,眉目平靜,淡淡地看着堂中黑壓壓的霍氏族人,他們面上再也不會流露出半分的不敬、窺探甚至是任何旁的眼神。
顯然,這個Omega如今的地位已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一個通俗意義上的玩物或是随時便會消失的小情兒,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聽聞霍氏家主對他的超乎想象的寵愛,他打破了霍氏近百年不婚的規矩,他甚至懷着目前唯一一個家主的血脈。
如果這時候還有人懷疑所有的一切建立在他的漂亮、他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床上功夫上,那也太愚蠢了。
當天晚上霍衍很高興,他難得的喝了很多的酒,他打開卧室的門,熏熏然抱起溫墨,壓他在床上,他粗粝的掌心婆娑着他微凸的小腹,這裏有他們已經三個月的孩子,締結他們的父母結婚了。
霍衍熱乎乎地吻他,“溫墨。”
酒精好像放大的了他的感官,叫他身體裏不斷徜徉着一股熱流,他咬着他脖頸上脆弱不堪的隔離貼,吸嗅着他無比馥郁的信息素。
“我的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