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鈴搖的腦袋一直埋在五條悟的胸口, 也不管五條悟要帶她去哪裏看星星。
直到她感覺周圍的風向跟之前不太一樣,她才緩緩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她直接驚呆了。
摟着五條悟脖子的手頓時收緊, 鈴搖瞪大眼睛望着下面, “你、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風聲在耳邊烈烈作響, 他雙手抱着她,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 只能看到他下颚棱角分明的弧線, 連接着露在衣領外的脖頸, 喉結突起的地方由于他仰着頭的弧線而緊繃着性感。
不知道為什麽, 鈴搖忽然很想很想。
有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她還是忍住了。
五條悟不知道她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嘴角一扯, 笑得明亮,“看星星嘛, 當然要去最高的地方——”
說到這個,他善心大發地問了一聲, “鈴搖, 你恐高嗎?”
鈴搖摟緊他的脖子,弱弱吐槽道:“現在才問我恐不恐高, 會不會太晚了?”
因為。
她現在已經到半空中了啊!!
此時她正躺在五條悟的懷裏, 腳下是燈火璀璨的城市,而她正在半空中飛速向着面前那棟高樓樓頂飛去。
腳下的車水馬龍、燈光輝煌像是逐漸遠去的人間,随着距離漸漸拉遠,在視線裏被縮小成模型般的版圖,車燈、路燈、裝飾着街頭巷尾的霓虹, 由公路穿梭而過,像一條條串聯而成的金玉珠鏈,縱橫放在奢侈的寶石珠寶盒裏,渺小而輝煌。
“所以你恐高嗎?”落地的時候,五條悟還沒把她放下來,問了這麽一句。
問得極其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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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搖晃了晃自己的腿,表示自己還是活蹦亂跳着,“我不恐高。”
然後,她又緩緩擡起眼,定在五條悟的臉上,試探性地說道:“而且小白哥哥的天國號航行的位置遠比這裏還要高,在來到地面上之前,我一直都生活在那裏,這點高度對我來說還不至于恐懼。”
果不其然,下一秒,五條悟猛然低頭,好看的藍色眼眸盯緊她,一臉想揍人的表情:“哦,那你回你小白哥哥飛船上看星星吧。”
并且毫不猶豫地把她放了下來。
退到一側,雙臂抱在胸前,額前的碎發被他氣鼓鼓的呼吸吹得亂飛,那副表情擺在他的臉上,仿佛她只要點個頭,他立馬就會把她從這裏扔下去。
“……”
鈴搖眨了眨眼。
五條悟繼續瞪着她,額前的碎發吹得亂飛,露出的一雙藍色眼睛微微眯着,散發着克制的危險氣息。
“噗——”鈴搖表情沒崩住,笑聲從唇角洩露出來。
五條悟瞳孔擴大,不可置信,伸手就去揉她腦袋,“你還笑,你還笑,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從這裏扔下去啊?”
“你才不會。”她小聲說着,卻很篤定。
“鈴搖,你現在是不是對我太得寸進尺了一點?”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剛剛在想……如果我提到小白哥哥,你是不是會生氣。”她眨着小小的笑,“原來悟真的就生氣了啊。”
揉着她腦袋的手頓時停了下來,手掌仍然扣在他腦袋上,他一俯身,将他和鈴搖之間的距離拉近,他瞪着她,一字一頓說道:“沒錯,我、很、生、氣。”
他長了一張極其招搖俊美的臉,皮膚白,輪廓分明,一雙眼是寶石般昂貴的、冰冷的藍,即使是冷着一張臉,往人堆裏一站,也絕對是回頭率百分百的樣子。
可偏偏他絲毫不懂得收斂,低調和謙遜兩個詞完全跟他不沾邊,他說什麽做什麽似乎從來不會考慮後果。
于是,充斥在他周遭的,是一眼過去就會被吸引的張揚恣意。
尤其是他瞪着眼一副生氣的模樣時,那絲毫不懂得收斂的狂妄似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加上他高高的個頭,站在面前時,充滿了不良問題少年的氣息。
在鈴搖過去的人生準則裏,遇到這樣的人是要繞着走的。
可她現在不僅沒有覺得害怕,甚至因為五條悟離得很近,視線裏近在咫尺的都是他的額角、下巴、眼睫、碎發,以及,下颚連接着下巴的那道弧線上性感的凸起。
方才那不合時宜的想法又突兀地冒了出來。
并且在心底蠢蠢欲動,像隐隐竄起的火苗。
“……”
“……”
“喂,鈴搖!”五條悟對鈴搖這副突然走神的樣子十分不滿。
他雖然不想在今天這種時候欺負小姑娘,但他這副樣子也已經是很明顯的生氣了吧,可是鈴搖居然走神?走神?走神?
實在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他二話不說,彎腰環過她的腿,直接把她舉起來抗在肩膀上。
鈴搖被五條悟這突然的舉動吓到了,趴在五條悟的肩膀上慌忙問道:“你、你幹嘛呀?”
這是東京城區最高的一棟大廈,俯視下去,整座城市都如同渺小的蝼蟻。
吹過的夜風也格外狂妄。
五條悟額前的碎發被吹開,露出冷白的額頭,小太陽鏡也懸在鼻尖,藍色的眼眸彎着璀璨的笑意。
他一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将鈴搖抗在肩膀上,懶懶散散地站着,連同着回答她的聲調也懶懶散散,做作地拖着長音,“當然是要把你扔下去啦——準備好哦,小鈴搖。”
“等、等等,為什麽要把我扔下去啊啊——”
後面的尾音消失在了墜落的風聲裏。
五條悟居然真的松手了!
她居然真的被五條悟從樓頂扔下去了!
太過分了……嗚。
一分鐘後。
鈴搖坐在樓頂,兩條腿虛軟的晃蕩着,風吹得肆意,把她的頭發吹得亂飛。
五條悟坐在她的旁邊,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精神了。
何止精神。
甚至可以說是春光滿面,唇角翹得老高,兩條長腿快樂地晃蕩着,估計就差哼首歌了。
鈴搖別着臉不看他,悶着聲,“為什麽要把我扔下去?”
“誰讓你想着別人走神了啊,再說了,我也沒有把你扔下去啊,你不是還沒落地我就把你撈上來了嗎?”五條悟笑容燦爛得像一朵花,明晃晃的笑,“鈴搖怎麽可以不相信我,我明明說過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當然會把你撈上來啊。”
“……”鈴搖不吭聲,半晌後,語氣帶着不高興,“吓唬我也不對。”
“哦。”
“……”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來,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喉結,眨了眨眼,“你要補償我。”
五條悟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現在越來越會跟我讨價還價了。”
他瞥她一眼,“先說說看。”
鈴搖固執道:“你先答應我。”
五條悟也不退讓:“你先說。”
鈴搖頓了頓,有一點點沒底氣,還是堅持着,“你先答應。”
五條悟一挑眉,“那你先告訴我你剛剛走神是在想什麽。”
“我……”
“如果是跟你小白哥哥有關,我真的把你扔下去。”
“……”
“啊?鈴搖,你還猶豫是什麽意思?不會吧,不會真的是在想小白哥哥吧。”五條悟音量提高,頭發亂飛着,一副很想揍人的表情。
“不是不是不是,”鈴搖怕他又要把她扔下去一次,連忙順毛,“不是的,我只是有一點不知道怎麽說。”
五條悟周遭的氣勢瞬間收了下去,笑得像朵随風飄揚的花,善解人意極了,“那你慢慢想,慢慢說。”
“……那個,其實,我剛剛故意提小白哥哥不是為了氣你,雖然,我承認我有一點點自私的想法,很突然的,想知道你會不會生氣,結果你真的如我意料之中生氣了。”
五條悟挑了挑眉,那彎善解人意的笑凝固在嘴角,“你不是說沒有在想小白哥哥嗎,為什麽張嘴解釋又是他啊?”
“這是兩件事。”她板着臉,說道:“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
“我想說的是,你不用吃小白哥哥的醋。他比我大很多很多歲,年輕的時候跟黃金爺爺是摯友,認真算起年齡來的話,跟黃金爺爺差不多是同歲,已經年近九十了,我應該像稱呼黃金爺爺一樣叫他一聲白銀爺爺的,但是……”她頓了頓,“小白哥哥的能力是不變,他一直保持着年輕時的樣子,而且……他長得很好看,我對着他,沒法叫出爺爺這個稱呼,所以……你不用吃醋。”
“停。”五條悟連忙打斷鈴搖,“你剛剛說什麽?”
鈴搖以為他沒聽懂,挑了重點再說一遍,“我說小白哥哥跟黃金爺爺一樣,在年齡上,都是我的爺爺輩……”
“不是,不是這句,這個我聽懂了。我的意思是說——”五條悟提高音量,小太陽鏡垮到了鼻尖上,露出的一雙眼睛滿是不可思議,“誰吃醋?吃誰的醋?我嗎?”
鈴搖眨了眨眼,點頭,“嗯。”
“我沒有吃醋!!”
她平靜地指出來,“你有。”
五條悟心跳混亂,扯着泛紅的耳尖堅決反對,“我沒有!”
“你就有。”
五條悟咬牙切齒道:“你一個笨小孩懂什麽!”
“你很懂嗎?”
“……”頭一次,他覺得他居然吵架超不過這個笨小孩,于是他氣急敗壞地岔開話題,“解釋下一個問題!你走神是在想什麽!”
她說,“我在想,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喉結。”
“……”
“…………”
“……”
風肆意吹過,從兩人之間穿堂而過。
背後是巨大帷幕般的黑夜,腳下是燈火輝煌的東京城市,她和五條悟坐在整座城市最高的樓頂,風把頭發吹得淩亂,發絲之間依稀可以看見她望向他時漆黑明亮的眼睛。
澄澈,寧靜,像風,像黑夜,像此時頭頂爍爍發亮的星光。
風有短暫的停滞,而後,他很快又重新笑了起來。
他眉眼張揚,眼尾撩着笑,看起來是幾分漫不經心的輕佻,在肆意狂妄的風裏,聲音低沉地說:“想摸啊?”
鈴搖稍一停頓,“……嗯。”
他的臉湊近過來,靠在她的耳邊,于是他的脖頸也近在她的面前,聲音從耳畔傳來,“摸啊,想摸就摸。”
“……”鈴搖怔了怔,五條悟居然這麽好說話嗎。
她遲疑着,視線落在他近在咫尺的喉結,緩緩擡起手。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再次在耳邊低低的響起,帶着幾分笑意,“摸了要負責哦,鈴搖。”
“……”
“…………”
鈴搖的手指頓時僵在那裏,半晌後,緩緩放了下來。
五條悟早就料想到這個結果,把腦袋收了回來,笑得一臉得意,總算是扳回一城了,今晚一直在鈴搖這裏吃癟,怎麽想都覺得不爽。
結果小姑娘沉默了幾秒,放下去的手擰在一起,似乎在做什麽心理準備。
終于,她想通了,擡起頭來再次看着他,“負責你的話,你是不是很貴?”
“——?”五條悟眨了眨眼,他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就是自己腦袋出問題了,“你再說一遍?”
鈴搖鼓起勇氣,再次說道:“我說,要負責你的話,是不是很貴?”
“……”五條悟差點一口氣笑噴出來。
但是礙于小姑娘眉眼間擰滿了認真,一副深思熟慮,真的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的可能性,他暫且克制住了。
憋笑很辛苦。
憋了半天,才樂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去拍了拍她的腦袋,瘋狂點頭,“是啊,我超貴的。每天預約我的號碼牌都要從東京排到巴黎了,所以我肯陪你在這兒吹風,你真的賺大了。”
“……這樣啊。”
“不過呢——”五條悟故意拖着長腔,在小姑娘擡頭看過來時,唇角一彎,笑得格外燦爛,“你有免費的機會。”
鈴搖眼睛亮了起來,“是什麽?”
他摸着她的腦袋,笑意斂了下來,細細密密的眼睫掩着深邃的眼眸,他笑得很淡,勾在唇角的是意味不明的弧度,“等你不會再問我這些問題的時候。”
——絕望了。
鈴搖瞬間失落下去,“你這樣說,讓我想到了小白哥哥說的‘等你長大就明白了’,還有宗像說的‘以後你就懂了’,五月也說過這種話,她說‘等你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你就都明白了’,啊——比數學作業還難理解啊。”
“悟,明明數學作業你都能幫我,為什麽這個你卻幫不了我啊。”她看着他的眼神,委屈巴巴。
五條悟笑了一聲,密密稠稠的眼睫垂下,望着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他淺色銀白的發梢在風中微微吹拂着。
夜已經深了,無數燈光在寂靜的黑夜裏無聲地閃爍着,這次他沒有再回答。
許久後,他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因為你太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