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五條悟拎着鈴搖落地。
到了鈴搖的家門前, 鈴搖死死拽着五條悟的衣袖,像是生怕五條悟說話不算話轉頭就跑了一樣。
看了看這拽着他的手,五條悟再次覺得自己的人品遭到了質疑。
他直接一手摁下了門鈴, 低着頭對鈴搖說道:“你現在是怎麽回事,似乎對我偏見很大啊?”
鈴搖縮了縮脖子, “我沒有……”
“沒有?都答應你了, 你還一副我會反悔的樣子,難道不就是不相信我嗎?”
“我沒有不相信你……”
“哦,那你說,不是不相信我,是什麽?”
“我就是……覺得這樣有安全感一點。”
五條悟:“……”
他張了張嘴, 準備說什麽的時候,門開了。
是鈴搖的媽媽。
暖黃的燈光從門內傾斜出來, 鈴搖媽媽開門看到了鈴搖,臉上的焦急轉為欣喜,語氣仍然有些着急和擔心,“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的朋友需要我去幫個忙, 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說完, 鈴搖擡頭看向五條悟。
示意他該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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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從來沒有什麽面對長輩時該有的自覺, 偏偏因為他的出身和能力,沒有人敢指責什麽, 也沒有人敢說他這樣不對。
所以他開口說得很随意,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對,就是我,鈴搖幫了我一個忙,所以回來得晚了一點。”
其實媽媽在開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五條悟。
畢竟, 這樣一個高個子又耀眼的一個人,很難不注意到。
只是她第一時間更擔心鈴搖的事,所以才先問了鈴搖。
這會兒聽到五條悟開了口,她再次把目光放到五條悟身上,看了一眼他頭頂的辮子,又看了看他手裏拎着的四箱沉沉的牛奶。
媽媽扯出一個笑,僵硬地招呼道:“原來是這樣,是你送鈴搖回來的吧?進來喝口水吧。”
“喝水就用不着了,我把她送到家就好了。”
五條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施展術式離開。
媽媽一言不發,沉默着幫鈴搖一起把四箱牛奶搬進了屋裏。
鈴搖覺得媽媽這個時候好像情緒不太對,但又無法具體察覺怎麽回事。
直到睡前,媽媽終于憋不住了,敲了鈴搖的房間。
進屋後,開門見山說道:“鈴搖,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在跟他戀愛?”
“戀愛?”鈴搖想了想戀愛的意思,搖頭說道:“我們是朋友。”
“怎麽樣的朋友?”
朋友還有分類嗎?宗像禮司沒有教過這個呀。
鈴搖撓了撓頭,有些遲疑地說道:“就是好朋友。”
“不是男朋友?”媽媽再次确認道。
這個她知道。宗像禮司特意強調過,男性朋友和男朋友不是同一個意思,男朋友是更親密的一種關系。
于是鈴搖搖頭,“不是,是男性朋友。”
媽媽想起五條悟紮頭發的那根發圈,那很顯然是鈴搖的東西,鈴搖紮頭發的發圈都是她買的,她可不會認錯。
如果是有什麽實際需要,借個發圈也無可厚非。
可是那個男孩子一頭利落的短發,實在想不出來除了故意要了鈴搖的發圈之外的情況。
但她知道鈴搖的性格,鈴搖不是那種撒謊的小孩,鈴搖否認了那就是否認。
媽媽問了最後一個關鍵的問題,“那些牛奶是你買的?”
鈴搖很誠實地搖頭,“是他買的。”
聽到這個答案,媽媽心裏全都明白了。
又是要鈴搖的發圈,又是給鈴搖買牛奶,這怎麽看都是年輕人追女朋友時引起對方好感的方式。
于是,媽媽的臉色嚴肅了許多,握住鈴搖的手,很認真地說:“那個男孩子,以後不要接觸太多了,明白嗎?”
鈴搖茫然地問:“為什麽?”
“他是你們學校的嗎?”
“不是……”
“是你們學校高中部的學長嗎?”
“不是……”
“外校的,對吧?”
“嗯。”
媽媽更用力地握住鈴搖的手,鄭重其事說道:“不管你們是什麽樣的方法認識的,偶遇也好,朋友介紹也好,都不要相信這是緣分或者巧合,花心的男人在追求的時候總是會不擇手段的。你這個年齡段媽媽也是經歷過的,像他那樣的男孩子,在學校裏一定從來不缺人追,他卻想方設法對你讨好,結果一定是你受到傷害。”
媽媽繼續補充道:“而且他雖然晚上送你回家,卻沒有什麽禮貌,要麽是家境不錯,要麽是對你不夠重視,無論是哪種,跟他在一起都會讓你很難相處。”
鈴搖聽得雲裏霧裏,但是媽媽說得很認真,生怕她聽不進去一樣,于是她沒敢質疑。
見她不說話,媽媽又說道:“總之你記住,跟他做朋友可以,但是如果他有進一步的要求,一定要理智拒絕。”
“進一步的要求是指?”鈴搖問道。
“單獨見面,約會,身體接觸,這一類的都最好拒絕。”
“……”鈴搖蜷縮着手指,喉嚨有些緊,沒能發出回答的聲音。
媽媽又說道:“媽媽不是不允許你戀愛,而是擔心你受到傷害。你的性格比較實,像他那樣的男孩子,一定會傷害你的。”
沉默片刻,鈴搖忍不住擡頭問道:“他是什麽樣的男孩子?”
“他啊。”媽媽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長得又高又帥,本就是不缺女生喜歡的類型,又懂得買東西讨女孩子歡心,這樣的男孩子戀愛經驗可不會少,你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張白紙一樣,你玩不過他,結局一定會讓你很傷心,那是媽媽不願意看到的。”
媽媽走後,鈴搖洗了澡,換好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
被子是洗幹淨的清香,還隐約有着太陽的味道,很舒服的被窩。
天氣漸熱,窗戶半開着通風。
已經入夜的寂靜裏,遠處車輛開過的聲音像輕微的耳鳴,在閉着眼無法入睡的昏沉裏格外清晰。
第三次數綿羊入睡失敗之後。
鈴搖摸出了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時間。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了。
明天是新的一周,還要早起上學,于是她閉上眼睛繼續入睡。
十分鐘後,再次摸出手機。
屏幕發着淡淡的光,灑在她的臉上。
鈴搖找到五條悟的電話號碼,想到媽媽說的話,慢慢打字編輯着短信。
還沒發送出去,鈴搖放了放手機,仰頭看着房間的天花板。
然後,閉着眼點下了發送。
應該收到了吧。
就算睡了,明天也可以看到了吧。
鈴搖這樣想着,把手機放回了枕邊,然而手機靠近枕邊的時候,在寂靜的夜裏,鈴搖聽到了一點細微的、嘈雜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說話,很小,很遠,近在耳邊,又遠在千裏外。
突然意識到什麽,鈴搖拿起手機一看。
……正在通話中。
聯系人,五條悟。
鈴搖手忙腳亂連忙把手機貼到耳邊,那聲音果然清晰了許多,但是只來得及聽到五條悟的聲音,電話就挂斷了。
只剩下回歸寂靜的忙音。
幾乎是想也沒想,鈴搖直接摁下了回撥電話的鍵。
畫面再次切回撥通電話的等待界面,她才後知後覺……為什麽要回撥電話,她本意也不是想打電話呀,而且,電話接通了要說些什麽?
鈴搖準備摁下挂斷。
可是電話在這個時候接通了。
從她點下回撥到接通,有一秒鐘嗎?
……沒有吧。
“喂,鈴搖,給我說話!”
寂靜的夜裏,五條悟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鈴搖才如夢初醒般,連忙把手機貼在耳邊,第一次跟五條悟通電話,不知道為什麽心髒跳得很快,捏着手機的手心都有些不自然地緊握着。
“鈴搖!?”五條悟的聲音再次不耐地吵起來。
她連忙回應:“我,我……我在。”
“哐當——”
窗臺上,一陣很響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對于鈴搖來說不是第一次聽,但卻比以往每一次都心驚肉跳。
她怔愣着緩緩轉頭,看向窗臺。
已經寂靜的深夜,連星星都沉默着,除卻馬路上的路燈散發着的稀薄暗淡的光,整座城市如同已經陷入沉睡的困獸。
昏暗的光線裏,窗臺上的颀長身影被昏暗籠罩着,依稀可以看見他長腿一伸,從窗臺上跳了下來。
隔着晦暗模糊的光,鈴搖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看到他側着身,身材修長,在她小小的房間裏随便走了兩步就走到了她的書桌面前。
桌子上的臺燈被他打開。
燈光乍然亮起的瞬間,呼吸好像一下被放空,鈴搖怔然望着那張方才還在電話裏不耐煩吼着她的名字的臉。
他的眉眼在朦胧的燈光交錯下,輪廓深刻又張揚,而後,他擡眼向她看了過來,小太陽鏡遮住了半片眼眸,唇線輕揚。
四目相對時,他笑了一下,他本就是一副張揚俊美的臉,哪怕是随意挑了挑眉眼,也顯得格外招人惹眼。
“啧,這不是好好活着嗎?”
他的聲調懶懶散散,手裏還拿着手機,随便一摁。
通話挂斷。
他随手把手機放了起來,長腿一擡,邁到鈴搖面前。
五條悟個子高高的站在她身前,鈴搖不得不仰着頭,她聽到自己聲音卡了一下,才問出口:“你、你怎麽來了?”
五條悟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這不是要問你了嗎?”
“我……?”她忽然想到五條悟每次來找自己的理由,翻身準備去穿鞋,“是要去救人嗎?”
“鈴搖——”
房間外的樓梯,忽然傳來媽媽的聲音。
還有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發生什麽事了?我聽到你房間有什麽聲音?”
臺燈朦胧的燈光裏,五條悟看到鈴搖渾身僵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一樣,扭頭看向他的表情格外慌張。
五條悟覺得有些奇怪。
以往也不是沒有撞到媽媽要進她房間的情況,也沒見鈴搖這麽緊張啊?
莫名其妙。
門開了。
媽媽探頭進來,房間裏只有鈴搖,她呆呆站在窗邊,表情還沒完全放松下來。
媽媽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鈴搖不想說謊,支吾着不知道該怎麽圓過去。
就在鈴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的時候,媽媽看到了窗臺,借着房間裏臺燈的燈光,再看看鈴搖焦急的表情,以為她是擔心盆栽,于是安撫道:“原來是盆栽摔倒了,沒關系,明天媽媽給你買個新的盆回來。那個瓦片可能會割傷你,你不要弄了,先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呢。”
說完後,媽媽關上門走了。
再次安靜下來的房間裏,五條悟從鈴搖的床上一掀被子,露出那頭即使燈光昏暗也絲毫不掩張揚的短發。
變小後藏起來的五條悟從再次變回原來的個子。
他本就站在床邊,變小後就直接跌落在鈴搖的床上了,這一變大,于是整個人都躺在鈴搖的床上。
五條悟的身量比鈴搖高許多,這樣标準的床根本放不下他的長腿長手,他的腳搭在床尾,翹着腳尖,漫不經心地笑了她一聲:“也不知道你在怕什麽,我每次變小都變得很及時好不好,也不看看我是誰。”
“……”
沒有預期的回應。
五條悟皺了皺眉。
今天鈴搖怎麽回事,這麽安靜?
莫名其妙大半夜給他打電話也就算了,接通了一句話都不說,現在也是,連個聲音都沒有。
五條悟扭頭。
昏暗的燈光下,鈴搖已經小跑跑到了窗臺旁邊,看了一眼她的盆栽,大約幾秒鐘的時間,她快步匆匆跑回五條悟旁邊。
有點氣勢洶洶的味道。
只是她本身就一團稚氣,這點氣勢洶洶放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就像只急了想咬人的兔子,沒有半點威脅力。
五條悟嗤笑了一聲,下巴朝天,等着看鈴搖又要準備教訓他什麽。
……但是。
微弱的燈光裏,五條悟低頭看着此時整個人栽倒在他懷裏的鈴搖,他的手懸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頭一次有了進退兩難的不安。
鈴搖朝她跑過來的時候,跑得很急,再加上房間裏燈光很暗,她一腳踢到了床角,痛得整個人都往前一絆。
正正好好跌落在他懷裏。
細細軟軟的頭發拂散落在他的手背上,鼻息間是很近的、屬于女孩子獨有的恬淡清香。
在寂靜得沒有星子的深夜裏,被無限放大。
“鈴搖。”
“……”
“你,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