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筆債她記下了
鳳靈柔看着他的臉，确切說是他臉上那銀色的面具。喜眉笑眼的模樣，仿佛真在慶祝着什麽，正在歡欣着什麽，他的背後便是堆積成山的屍骨，和血流滿地的荒野。
鳳靈柔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人。只覺得那面具上的笑容分外恐怖，似是在某個她眨眼的時刻，突然之間就換成了獰笑一般。
眉眼彎彎，嘴角彎彎，流露出的卻是殺意，讓人遍體生寒的殺意。
“你們的公主，似是死了？”那人的語氣中帶着三分遺憾，似乎剛才動手殺人的并不是他一般。
鳳靈柔的雙目噴火，她要殺了他，總有一天，她必定會殺了他！
銀面人看向鳳靈柔，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已經哆嗦成一團的水袖。口中竟發出了一聲嘆息，帶着悠長的，超越了年齡的滄桑之感。
“可為什麽，我看不出來你們着急呢？”喜眉笑眼的面具下，發出疑問來，可卻聽不出一點點疑問之意。
“所以，我還是差點上了你們的當，那個女子只怕不是公主吧？若是真的公主死了，你們的反應也太平靜了些。”面具笑着，面具下的聲音冰冷。
鳳靈柔不言不動，指尖那修剪的平整橢圓，染了嫣紅色豆蔻的指尖卻深深刺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這筆血債她記下了！
總有一日，她必要他來償還，用他的血來償還！
蘇龍突然直挺挺向後倒去，幾乎砸在了鳳靈柔的身上，“咣當”一聲巨響，還架在車輪之上的車廂都被震得彈跳了幾下。
鳳靈柔吓了一跳，低頭看去，只見蘇龍面色蒼白，如同一張上好的薛濤紙，連嘴唇都顯露出了灰白之色。一手捂着胸口，源源不斷的鮮血黑得如同墨汁一般，正從他的指縫間流淌而出。
指尖都變成了鐵青色了，甚至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味都不是腥甜的血氣，而是一股如同食物腐敗般的惡臭。
“原來如此……”銀面人低聲笑了，笑聲中說不出的狠厲與邪魅，“看來，你并非不想有反應，而是不能了。”
他緩步向前走了幾步，對他而言，身旁那兩個弱女子不足為懼。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何蘇龍明明可以避過，卻要生生承受了自己一招呢？
探究的目光在鳳靈柔和水袖身上來回打量着。論容貌自然是鳳靈柔更美一些，鳳靈柔此時臉頰泛白，白玉貝殼一邊的牙齒緊緊咬着嘴唇，讓那嬌嫩的像是春日花朵一般的唇瓣滲透出了一絲豔紅的血跡來。
蒼白的臉，蒼白的唇，一雙烏黑的如同黑曜石的雙眸瑩然有光，只唇上現了一絲血痕，宛若白紙之上一道刺目驚心的豔紅。
她只是這般靜靜站立着，身上穿着月白色錦緞中衣，頭上梳着尋常的宮裝樣式的淩雲發髻，漆黑如墨染的發髻上只帶了小小一枚翠綠色的翡翠壓鬓。可渾身上下的氣勢卻是讓人不敢輕視。
即使身處這樣的情況之中，即使只有如此簡單的樸素的裝扮，可她周身上下卻如同有月暈般的光澤流淌着，美得不染半點塵埃，仿佛從神仙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女。
若不是四周那濃重的血腥之氣還在不斷襲來，若不是她身處漫山遍野的屍骨之中。只要看上她一眼，就會錯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前，否則的話，這月裏的嫦娥怎麽下了廣寒？
料峭春風帶着血腥氣吹動了她的衣角，月白色的袍袖迎風而動，仿佛她随時都會一個轉身踏着虛空飄然而上，如同驚鴻一般轉瞬就不見了蹤跡。
這個女子，才更像是傳聞中那位容貌傾國，絕色無雙的公主……
銀面人口中的冷冽的笑聲又響了起來，聽在人耳中仿佛是金剛鑽劃過了琉璃一般刺耳。
他腳步微動，一步步逼近鳳靈柔,“所以，你才是真真的公主吧？”
明明是一句問話，他卻說的十分篤定，若是傳聞無虛，眼前這位自然就該是公主了。容貌的奪目都還在其次，關鍵在于她的一身氣質，天生的尊貴與不凡在周身流淌着，讓人想要忽視都難。
東晉國皇室的血脈，到還真有些名堂……
銀面人的雙眸閃爍着殺意，狠厲的目光帶着絲絲奪人心魄的邪氣。手臂一伸，扣住了鳳靈柔白皙嬌嫩的脖頸。銀面人只覺得手指之下傳來如同最柔滑的絲綢般的觸感。
“可惜了……”銀面人的口中低語着。
鳳靈柔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白淨卻修長有力的手指緊緊扣在了喉嚨上，頓時一陣鑽心的劇痛，呼吸戛然而止，一股難言的氣悶之感頓時從胸中傳遍了全身。
腦中一陣陣暈眩傳來，耳中嗡嗡作響，臉頰瞬間漲得血紅，胸中的肺葉似是在不斷的擴張着，以極快的速度充斥了整個胸膛，渴求着氧氣。口鼻不斷徒勞的開合着，卻沒有一絲絲的空氣能夠透過他的手指傳入身體之中。
随着每一次的張開，那窒息之感也就更強烈了一分。胸口漲得幾乎要炸裂開來，悶到了極點變成了疼痛，疼到讓人幾乎忍不住嘶吼喊叫，卻偏偏又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這開合的頻率變得越來越快，仿佛整個胸膛都被烈焰點燃了，燒灼的無處躲藏。
銀面人眼中閃動着嗜血的光芒，似是因為鳳靈柔的反應興奮了起來。這世上從來都只有兩種人，一種看見美好的東西，想要呵護想要保存。而另一種，卻如同鳳靈柔眼前的銀面人一般，心中想的是損毀……
捏死這樣美貌的一個女子似是讓他激動不已，明明手上力道一吐就可以讓鳳靈柔頃刻之間斃命。
他卻如同舍不得一般，看着鳳靈柔在自己手中被折磨的無法呼吸，那白皙瑩潤的肌膚紅到幾乎滴出血來。遠山一樣的青黛長眉蹙着，痛苦之極。他便略略放松了手指。
鳳靈柔頓時響起一片震天的咳嗽聲，直咳得眼淚都擠了出來，銀面人卻又一次驟然收緊了手。
停停放放，銀面人反複着這樣的舉動，似是玩得無比開心。
“殺了我……”鳳靈柔眼眶泛着紅，淚水不斷奔湧而出，她不想死，可她更不願意承受這樣的折辱。
“士可殺不可辱！”鳳靈柔從疼痛的喉嚨中拼了命擠出一句話來。
銀面人嘿嘿的笑了，仿佛是個殘忍的孩子，正在折磨着手中的小動物。這樣的舉動讓他心中充滿了力量之感。
“告訴我，你是不是公主，我就讓你死個痛快，怎麽樣？”銀面人的聲音中冰冷，卻帶着一絲慵懶的味道，仿佛是一只貓在逗弄它手心裏的小耗子。
鳳靈柔咬住了下唇，早已被咬破的唇上絲絲血跡滑入口中。整個口腔中都充斥着腥甜的血腥之氣。下唇的疼痛讓她方才因為窒息而逐漸模糊的神志漸漸清醒了起來。
不能說……
她不能說，無論承受怎麽樣的折辱都不能說，真相一旦出口，她便永遠失去了機會，再也沒有幾乎成為他的皇後，成為麟兒的娘親。
鳳靈柔緩緩閉上了雙眼，緊緊守着靈臺的那一絲清明。只當這個身子是別人的吧，只當怎麽樣的痛苦都與她無幹吧。
她不能放棄，哪怕希望渺茫。
銀面人見鳳靈柔如此倔強，似是也出乎了意料之外，手上勁道微吐，鳳靈柔纖細白嫩的脖頸之上便出現了烏黑的兩個手指印記。
一陣陣因為窒息的缺氧而導致的暈眩感，肆無忌憚的占據了鳳靈柔的整個身心，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有千萬點星光閃爍着，耳畔響起“嗡嗡”聲，如同無數的蜜蜂同時在震動着翅膀。
不能說，不能……
鳳靈柔拼命咬着唇，用疼痛維持着神志的清新。
淚水無聲的滑落，今日種種都是因為她不夠強大，她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
她記下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記下了。
若她不死，她必會索債……
“看來你似乎不喜歡？”銀面人的聲音中透着陰冷的寒意，對鳳靈柔的反應十分滿意，那雙帶着凄楚卻流出不幹與怨恨的雙眸，但決然的抗争之意充盈着，卻又無法可施……
這不正是他所喜愛的感覺嗎？
只是可惜啊……
銀面人嘆了口氣，可惜他奉命殺她，若是她不死，他回去也無法交代。這麽有趣的一個公主。實在是可惜了……
“你願不願意做我的人偶？”銀面人想到要殺她，總覺得帶着絲絲遺憾。
他從來不曾有過這般漂亮的人偶娃娃……
若是把她做成人偶，定然會成為他身邊最得寵的一個。
“我寧可去死……”鳳靈柔嘴角的鮮血流下，滾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袍上，亂紅飛濺，如同朵朵飛花亂舞。眸中充滿了決然和恨意，一字字從喉嚨中擠了出來。
銀面人無奈似的嘆了口氣，“我的人偶都是自己願意的，你卻是不願的。也罷……”眸中閃過一絲狠厲，銀面人直視着鳳靈柔眼中的不甘，“那你就去死吧！”
眼看着鳳靈柔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自己，銀面人的笑聲越來越冷，帶着刻骨的寒意，在空中四散蔓延開來。
霎時間仿佛冬日降臨，冷得讓人渾身都在顫栗。明明是在春風之中，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春天，鳳靈柔只覺得渾身都是冷，從四肢慢慢向着全身蔓延而上，一直冷到周身都似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之中。
她不甘心……
好容易重活一世，竟然，就是這樣的結局嗎？
蒼天，你為何如此的戲弄于我！
帶着深深的不甘，鳳靈柔閉上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