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葡萄的聲音漸漸去得遠了，最後一絲餘音也消失在宮牆之後，只留下那一道道朱紅色的宮牆，在春日的陽光下散發着刺眼的光芒，紅的仿佛是鮮血染就。
皇後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她本來是來勸說鳳靈柔主動表示要嫁去金國，并借此為由回絕西楚國。畢竟西楚國國力強盛，東晉國不願意得罪。
皇後的心中糾結萬分，與金國聯姻的真正目的是要麻痹金國，為東晉國争取時間。算來算去，鳳靈柔都是最合适的人選，畢竟，鳳靈婉的母親出身将門，其父骠騎大将軍手握着東晉國一半以上的兵力。
若是用骠騎大将軍的嫡親外孫女和親，只怕到時候會有變故。
可現在，鳳靈柔卻已經聽說了直接并非她親生女兒，縱然她不信，心中也難免會疑惑在，自己再行勸說，會不會加深了她的疑惑？
“皇後娘娘，”鳳靈婉的眼淚一直都沒有停，此時還是一副抽抽噎噎委委屈屈的樣子，“婉兒還不曉得自己到底要嫁去哪裏……”
“閉嘴！”本來是想博取幾句同情，卻不料正撞在了槍口上。皇後怒斥道：“一個女兒家，開口閉口都是自己的親事！這也是你自己該問的嗎？”
鳳靈婉的哭聲一頓，卻聽到一個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錯，不是她該問的，可我總該問問吧？”
貴妃的身影出現在了殿門口，只見她臉上帶着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顯得如同萬年不曾消融的冰霜之上放出的花，美則美矣，卻也讓從心底生出寒意來。
“婉兒嫁給西楚國國君的事，是皇後娘娘親口許下的。難道尊貴如娘娘，也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嗎？”她語氣溫和，卻字字如刀。
“我何曾說過不算數了？”皇後的氣焰低了下去。
“算數就好，那臣妾就不多打擾娘娘了。”貴妃的秀目微眯，笑得冰冷之極，“婉兒，還不跟我回宮去！”
目送貴妃帶着鳳靈婉離開，鳳靈柔看向了皇後，她何曾如此對人低聲下氣過？在她的記憶之中，從來都是皇後高貴，貴妃恭順，卻為什麽，她此時眼中所見卻是這樣一副情景？
難道皇後有什麽把柄在貴妃手中不成？
難道最大的秘密并非自己不是皇後親生？
葡萄曾經說過，說她十歲那年，宮中曾經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大到能讓皇後忘記了她的存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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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什麽事呢？
真是因為此時，她所有的宮女都被撤換了，難道她們之中有人知道內情？
“柔兒……”皇後帶着幾分無奈開口了，上前攜住了鳳靈柔的手，她的指尖冰涼，似在微微顫抖着一般，她帶着鳳靈柔從不曾見過的語氣，甚至有着三分的哀求之意，“你可知道因為那西楚國的國君會向你父皇求娶你？”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于這個消息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剛要開口，卻突然驚覺，原來她的消息如此不靈通，竟然連鳳靈婉都比她要得到消息的早些，甚至不是鳳靈婉來鬧的話，只怕到現在她也還不知道吧？
看來，前一世，自己錯過了很多，很多啊……
沉默的搖了搖頭，她并不知道內情，更不知道那位前世的妹夫是在發什麽瘋，好端端的節外生枝！
“母後知道，這件事上委屈你了……”皇後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是帶着愧疚一般。
這件事？
她說的是哪一件事呢？
鳳靈柔轉過了頭去，望着皇後問道：“母後，你說的是今日婉兒妹妹的事，還是讓我嫁給金國君的事？
她的語氣平和，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尖銳之感，一雙眸子更是瑩然有光，仿佛要看到皇後的內心深處去一般。
皇後的語氣一滞，忍不住仔細打量了眼前鳳靈柔來，只見她一雙濃密的如同兩把漆黑的小扇子般的睫羽撲閃着，柔媚之極的五官都似在流露着淡淡笑意，可那雙眸子，卻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自然是……”皇後第一次竟然在鳳靈柔的面前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她執掌後宮多年，早就通身的至尊氣派，可面對這個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鳳靈柔。竟隐隐覺得她與她一般的尊貴無雙，隐隐在于她分庭抗禮。
即使是面對将門出生的貴妃，她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原來早就想好的說辭，一瞬間在腦海中消失了個幹幹淨淨，難道因為這背後的謀劃，她心虛了？為什麽心竟無端的慌亂了起來，往日那雙幹淨的像是一塵不染的眸子，怎麽現在看來犀利的像是能洞悉一切？
她知道了……
皇後心中長嘆，她到底是知道了……
“自然是讓我嫁給金國國君的事了。”見皇後語塞，鳳靈柔自然而言的接口說道，所有的線索在她腦海中連點成線。一不可思議的速度編制着網絡，仿佛所有曾經疑惑過的事，都在這一個瞬間被解開了。
皇後一怔，若是她猜到了自己的來意，那這勸說還能達到她預期的效果嗎？特別是，她已經見過了顧明澤，那人好一副俊朗的容顏，她是否動了心呢？
鳳靈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同仙樂般悅耳，如同一道清泉在花下流淌般直入人心，只不過，這仙樂奏得是金戈鐵馬的大曲，這清泉中夾雜着讓人冷到了心底的涼意，“母後想讓我嫁給金國的國君到底是為何呢？”
鳳靈柔看着皇後，終于問出了一個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皇後語塞，這是她從來不曾準備好的答案，一個女子，一個深閨中的公主，就是談到自己的婚事，也會羞得滿臉通紅，怎麽會問得出口這樣的問題……
她總不能告訴她說，因為你父皇打算攻占金國，所以需要一個公主騙取殷舷哲的信任，然後，再一舉殲滅之。
而适齡的公主只有她與鳳靈婉，可貴妃只有鳳靈婉一個女兒，出身将門的她本就對軍情敏感，竟然隐隐猜出了什麽。頓時拿出了出嫁前那着戎裝，馴烈馬的脾氣來。就是皇帝也被她折騰的頭疼不已。
而她的父親，手握着半個東晉國的兵力。沒有人敢冒這個險，大将若是生出了不臣之心那國何以國？
因此，這人選就落在了鳳靈柔的身上。她性情和順溫柔，又一向天真懵懂，只要不告訴她實情，她便會認認真真的去跟殷舷哲相處，去做個合格的皇後。這才是對東晉國最有利的局面。
可這一切，她要如何告訴她呢？
你不過是枚棋子，不過是為你父皇争奪時間的工具。而你的夫君注定要成為東晉國殺戮的對象。
你的國會傾，你的家會破，你會夫君慘死，兒女離散…
這話，讓她如何說出口去？
女子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了家庭上。年輕時靠着夫君的寵愛，年老後靠着兒女的争氣。而嫁給金國國君，就表示，要獻上的是她的一生……
鳳靈柔饒有興趣的看着皇後的臉，見她的臉上漸漸褪去了血色，心中竟是升騰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意來。
原來她是恨她的啊，盡管重生後她拼命的壓制着自己的恨，卻在知道她不是她生母的時候，終于壓制不住了。
看着皇後的臉色已是煞白一片，鳳靈柔卻突然開口說道：“我願嫁……”
皇後猛然擡起頭來，她是聽錯了嗎？她說什麽？她願意嫁？
她的樣子，分明是猜出了什麽，難道即使如此，她還是願意嫁？
鳳靈柔看着皇後那深深的疑惑，輕聲笑了……
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鮮活了起來。
她曾與他說過：“第一次見到陛下時，還覺得陛下生得好生駭人，這樣的高大健壯，卻不料……”
他低聲而笑，湊近她的耳邊，口中的炙熱的呼吸噴到她耳垂上，讓她臉頰通紅，“卻不料，朕這樣的英雄一般過不去美人關。”
她笑倒在塌上，用手在自己白玉似的小臉上輕劃着羞他。
他佯裝出怒容來，吓得她的侍女都低下了頭去，她卻是不怕的，反而笑得愈加歡暢了。
他便撲了上去，說要罰她……
那帶着薄繭的手指輕撫，卻如同吸引着雷電，在她的腦海中爆開了一個個的電光霹靂，她手腳酸軟，便笑不出來了……
他是皇帝，她是他的皇後，而在那寝宮之內，丹桂的芳香中，他只是癡迷她的男子，她只是愛慕他的女子……
他是她的太陽，散發着光與熱，照耀進了所有她的日子，每一個回憶裏都有他，每一個笑容都因為他，她的一顆心被他牽動着，愛得深長而缱绻。
她則是他的月亮，如暖暖的溫泉之水，洗盡他生命中的疲倦與厭煩，無論朝堂上的明争暗鬥，無論戰争的殺伐陰謀，只要有她，他便忘記了一切的煩惱。
她與他便是這樣相互扶持着，相互溫暖着，走過那一日日，那一年年……
如今，他來了……
他來迎娶她了……
她又怎會不願意嫁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