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認床嗎
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中再度對上, 沈淮景笑着錯開:“去江北?”
詢問的口吻,卻是肯定的語氣。
溫年輕一點頭:“太晚了。”
街上燈影幢幢,車子緩慢彙入車流, 又在大道岔口調頭往江北開。
溫年手機地圖上還顯示着學校藥店的位置, “您已偏離路線”的提示響起, 溫年手指一頓,退出了導航界面。
沈淮景神态很放松:“要不要給室友發個信息。”
溫年差點忘了, 拿出手機給周嘉益發了條微信,說今晚不回來了。
周嘉益幾乎秒回。
【+1:我看到夏南的朋友圈了,說沈寒喝醉了, 你和他在一起?】
【溫年:嗯。】
對面“正在輸入”出現又消失, 好一陣, 消息框才重新彈出消息。
【+1:我聽說是沈老師來接的你們?】
【溫年:嗯。】
【+1:那你是去沈寒那裏還是沈老師那裏?】
溫年正要回, 身旁的沈寒忽然擺了一下手,手機沒拿穩,掉在了車墊上。
等溫年再撿起來, 周嘉益已經發來一連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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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K,了解,明白。】
【+1:幫我跟沈老師帶句好。】
【+1:祝今晚愉快。】
【“+1撤回一條消息”】
【+1:打錯了打錯了, 是祝假期愉快。】
溫年:“……”
手機屏幕光亮引得沈寒直往這邊看,又被安全帶綁着, 只好歪着脖子:“你在跟誰聊天?”
酒精上頭,沈寒說話都有些大舌頭。
溫年把他腦袋扶正:“嘉益。”
沈寒像是反應了一會兒,拖着腔格外漫長的“哦——”了一聲:“我和他掉水裏了, 你說會先救我對吧。”
溫年:“。”
這到底是和水杠上了還是和嘉益杠上了?
“救你。”
“那我和……”
“救你, ”沈寒一張口溫年就知道他要說什麽,生怕他當着沈淮景的面問出“我和我哥”, 于是立刻截住話頭,“不是說困嗎,快點睡。”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沈寒拖着音又“哦”一聲。
車內恢複安靜。
一個紅燈,車子停下。
“第二句是‘那我和’什麽。”駕駛座上的人忽地問。
溫年:“……”
溫年不太自然地轉移話題:“江北那邊還有蜂蜜嗎?”
沈淮景笑了下,過了片刻,才回答他的問題:“有。”
“前面好像有個超市,我去買點小米和蔬菜,等下回去熬個粥。”想着別墅那空蕩蕩的冰箱,溫年說。
沈淮景應了一聲:“好。”
離結束營業還有半個小時,超市顧客冷清,停車場裏車也寥寥。
沈淮景把車停在角落的位置:“我陪你。”
“不用,”溫年看了看身旁的沈寒,“不是說醉了會亂動嗎?萬一下車就麻煩了。”
沈淮景:“。”
“我很快回來,大概十幾分鐘。”溫年自顧自解了安全帶。
可沈淮景還是下了車,走到溫年車側,替他開了車門。
溫年:“怎麽了?”
細密的風吹進來,沈寒咕哝着往旁邊一縮。
沈淮景把黑色鴨舌帽壓在他頭上:“戴好。”
·
十幾分鐘後,溫年戴着鴨舌帽從超市出來。
停車場空曠,風過平地吹來,比街頭冷上不少。
沈淮景穿着長風衣靠在車門上,在這連路燈都沒法照到的角落,身影、車影幾乎與這濃郁的夜色融為一體,他低着頭,嘴裏咬着一根煙,忽明忽暗的橙紅火星成了唯一的亮色,風一過,便一閃。
溫年聞到過沈淮景身上的煙味,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沈淮景抽煙。
他想起上次運動會的時候,沈淮景抽煙提神,于是走過去:“是不是開車開累了?”
沈淮景聽見溫年的聲音,立刻把煙按滅在一旁的垃圾桶。
“沒,”沈淮景接過他手上的袋子,“車上吵,下來透個氣。”
“吵?”
沈淮景頭都沒回,只是曲指在後座車窗上敲了兩下。
這兩下就跟什麽信號似的,在溫年下車前還睡得老老實實的沈寒猛地貼了上來,因為貼得太緊,臉都有些變形。
溫年:“……”
沈淮景把東西放到副駕駛位,看着溫年:“進車裏去,外面冷。”
說着,替他打開車門。
“你呢?”溫年問。
“剛抽完一支,身上還有味道,”沈淮景把溫年額頭被風吹得淩亂的碎發理了理,“先散散。”
“這邊晚上風大。”溫年說。
“我知道,所以快進車裏去。”沈淮景下巴微擡,伸手替他護着頭。
溫年沒應,腳步一轉,忽地靠近沈淮景……
溫年呼吸萦繞在沈淮景頸側,只淺淺的一下,便重新拉開距離。
“……沒煙味了,快上車。”溫年說完,俯身上車。
光線很黯,沈淮景還是看見了溫年驟然發紅的耳尖。
他在晚風中低低笑了聲,轉身上車。
沈淮景車開得很穩,溫年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被沈寒的動靜吵醒時,車子已經停在別墅車庫。
“幾點了?”溫年聲音有點悶。
“零點剛過。”
零點……
“我睡了很久嗎?”依着車程算,半個小時前應該就到了。
真皮靠椅都被暖風吹得烘熱,顯然已經停了有一會兒。
“沒多久,”沈淮景看着他,“閉眼。”
溫年思緒還有點遲鈍:“嗯?”
“開個燈,別晃到眼睛。”
溫年依言照做。
沈淮景把車內燈開了,又把光線調整到比較舒适的亮度。
“車庫冷,先披着。”他遞過自己的風衣說。
溫年看了沈寒一眼。
沈淮景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他喝了酒,冷不到哪裏去。”
像是為了印證沈淮景的話似的,沈寒喊着熱,又伸手胡亂扯外套的拉鏈,扯着扯着把自己扯清醒了幾分,迷糊中看見溫年,跟個棒槌似的一腦袋撞在他肩上。
“我哥是魔鬼。”
“?”
“不讓我說話。”
“說我吵。”
“還說吵醒你就把我扔到車庫去和那牆輪胎一起睡。”
溫年:“……”
沈寒正欲再說,後頸衣領就被提溜了起來。
哥哥的愛,令人窒息。
別墅定期有人清理,因此很幹淨。
熟悉的黑白灰色調,在這雨夜顯得有點冷清。
沈淮景沖了杯蜂蜜水端上樓。
冷清的房間裏此時有點鬧,沈寒邊嚷熱,邊擡腳踢被子,浴室傳來一陣水聲。
幾秒後,水聲停止,溫年從裏頭出來,手上還有一塊打濕的毛巾。
沈淮景視線在那塊毛巾上定了下:“給他的?”
溫年“嗯”了一聲:“擦一下,好睡一點。”
沈淮景慢悠悠放下蜂蜜水,笑了下:“擦什麽。”
溫年:“臉。”
沈淮景沒說話,只含笑看着他。
溫年拿着毛巾的手指忽地一緊:“……就擦一下臉。”
二夏錄制那兩個月,不說擦臉,有一次沈寒扭到了肩膀,衣服都是二夏一群人幫他換的,溫年是室友,幫他換的次數自然最多,這事沈淮景也知道。
想到這,溫年覺得是自己誤解了,正要開口,卻聽到沈淮景的聲音。
“你如果問的是‘沈老師’,那沈老師說可以。”
溫年:“?”
沈淮景:“但男朋友說不行。”
沈淮景把聲音放得更低了:“所以你現在在問誰?”
不知道是不是在車上和沈寒坐得太近,又坐得太久,溫年覺得現在他身上仿佛也沾了點酒氣,燙得不行。
他僵了小半晌,把手上的毛巾塞給沈淮景,轉身:“……我下去煮粥。”
沈淮景失笑。
沈寒自食其力把外套扯下,随手扔在地上,從二夏養成的習慣讓他張口喊了聲“年年”:“我渴!”
沈淮景轉頭,盯着看了好半晌,才把他拎着靠了起來。
沈寒眼睛沒睜開,蜂蜜水喝得倒是挺快。
“年年,這水有味。”
沈淮景拿着毛巾在他臉上糊了兩把:“叫嫂子。”
“不行,我哥不讓,”沈寒顯然不太習慣哥哥糊一臉的愛,搖着腦袋躲避濕毛巾的觸感,“喊了他要送我去和輪胎睡。”
“出息。”
沈淮景給他蓋好被子,關燈下樓。
溫年正在櫥臺前洗手,擦手的時候很輕地嗅了一下肩頭的衣服。
“有煙味?”沈淮景走過來。
溫年也說不上來,比起煙氣,更像風衣上的薄荷香。
“睡衣沒來得及準備,暫時用我的,可以麽?”
溫年一怔。
沈淮景語氣太自然,自然到他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帶上了樓。
時隔一個月,他對這個房間依舊熟悉,熟悉到能清晰地記得衣櫃第幾層有幾個衣架。
可現在的問題是……
“我睡這裏嗎?”溫年看着被放在床角的睡衣說。
沈淮景不輕不重應了一聲:“床單和被套前兩天剛換過。”
溫年:“。”
“……我睡這裏,那你呢?”溫年壓下劇烈的心跳,裝作很鎮靜地問。
沈淮景說:“看你。”
腦海的齒輪再度報廢。
沈淮景這才笑了,放過緊張到要冒煙的男朋友,說:“房間很多。”
溫年逼到了喉間的心跳總算落了下去,緊繃的肩線也跟着一松。
沈淮景俯身,替他把床頭燈打開:“認床嗎。”
溫年:“沒有。”
“還好,“沈淮景聲音又輕又淡,補了一句,“不用花時間習慣。”
……習慣什麽?
溫年反應過來,飛快地抿了一下嘴,拿過睡衣,快步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