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淮景,真有你的”
最後一個球進筐, 落地,橙色籃球在地上高高彈起,卻沒有一個人有氣力去撿了。
場上就跟裝了什麽機關似的, 籃球每落地一下, 就有一個人甩着手腳坐下去, 最後滿場除了裁判鄭勤,竟找不到一個站着的。
鄭勤比了個74:72的分數, 吹了聲自拿到這口哨起最悠長的一聲,哨聲一結束,也跟着癱成一團。
“你們也真是夠能打的, ”他擡手看了眼手表, “打了2個小時。”
“痛快了。”餘杭吐了口長氣, 吹了聲口哨, 像是也不嫌髒,直接往後一仰。
最開始明明是按照人頭分兩組打兩個球場,可被那個喜劇似的“空跳球”一鬧, 沒人願意分到第二球場去,索性就直接分了兩隊。
剛開打還是老老實實按照正常比賽打,後來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 也不管打什麽位置了,誰累了就下, 歇好了就上,也不管什麽籃球賽制規則,直接取消了中場休息直接莽不說, 打着打着周嘉益甚至打到了沈寒那邊去, 莫名其妙交換了個隊員。
一瓶風油精在場上跟籃球似的到處轉手,最後回到趙源手裏的時候已經空空如也。
“能不痛快嗎, 打得我嗓子都快冒火了。”
溫年剛把水遞過去,一群人說着嗓子都快冒火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人紛紛開始展示自己健全的語言功能。
“年年有沒有冰的?我想喝冰的。”
“要是學校自動售水機裏賣啤酒就好了。”
“最好也能賣幾把串。”
烏泱泱一片,鬧哄得像是午後蟬鳴。
溫年:“……”
“剛運動完喝什麽冰的。”溫年把烏龍茶給周嘉益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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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放着,我等下喝,”周嘉益十指張開,給溫年展示了一下快與烏龍茶一個顏色的手掌,“太髒了,我去沖一下。”
聽到要洗手,許一新垂死病中驚坐起:“衛生間在哪?我也去。”
“我打算直接去門口洗手池沖個頭,去嗎?”
“去去去,帶我一個。”
“我也去!”
一群直挺挺躺着的人又一個拉一個起身,勾肩搭背往外走,影子被午後陽光印在身後長階上,彎彎折折。
剛經歷一夜雨的盛夏午後,茉莉香混着些許泥土的氣息,沒什麽人行走的校園角落裏,一群人在洗手池前站成排,水從被曬得有些燙手的鋼制水龍頭裏汩汩淌下,邊沖頭發邊放話說要是哪哪個球傳給他,分數能再多三分。
溫年站在玻璃門前看着他們,忽然覺得有種回到高中時期的感覺。
沈寒沖完頭發又洗了臉,從訓練包裏找出幹淨的T恤換上,在來之前,溫年看着他帶了不下四條新毛巾,說白色的擦臉,藍色的擦頭發,黑色的擦身上,還有一條備用,可現在手上只剩了一條白色的,其他的全都扔給了周嘉益和呂超維他們。
等收拾完,一群人才坐在看臺上慢悠悠喝水。
“是夏天啊。”沈寒忽然輕聲說了一句。
已經柔和下來的陽光從體育中心天窗上照下來,剛好照在球場的位置。
“好久沒這麽打過球了。”沈寒跟個化開的冰棍似的斜靠在椅子上,坐得歪七扭八,聲音卻帶着笑。
周嘉益聽懂了沈寒的言外之意,作為公衆人物,的确更多顧忌,但還是扔過去一瓶蘇打汽水,用着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語氣,說:“這還不簡單,想打球的時候說一聲,下來再來呗。”
溫年也跟着靠在椅子上:“嗯。”
“我本來還挺感慨的,可一想到我還能趁經紀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遛出來打個球,我哥那粉絲量基本就寸步難行了,突然就沒那麽感慨了。”
溫年:“……”
其餘衆人:“……”
周嘉益往前一傾身,手随意一伸,便搭在了前排許一新的肩膀上,興沖沖問:“你們晚上有安排沒?”
許一新:“沒。”
“我知道一家隐私性挺好的飯館,味道也不錯,有個能坐20多個人的包廂,要不要去吃吃看?”周嘉益說,“你們也大老遠來一趟,打了一下午的球,總不能讓那個你們空着肚子回去吧。”
周嘉益一拍胸脯:“我請客啊。”
呂超維問:“你說四季山山腳那家啊?”
“對,你去過?”
“去過,味道是挺好的,不過最近好像停車場在翻新,不好停車。”
說到停車,周嘉益忽然想起上次沈老師來的時候停在家屬等候區的那輛拉風保姆車,整個人一頓,打球打上頭了,他差點都忘了眼前這群人出行的标配。
“你們不會是開超跑來的吧?”周嘉益問。
餘杭:“人太多了,停車麻煩,我們打車來的。”
“那還行。”
“那我們怎麽過去?”許一新說着,搜索了一下地圖,“才3公裏啊,那很近。你們平常怎麽過去的?”
趙源随口一答:“共享單車踩過去的。”
許一新:“那我們也踩過去。”
短暫沉默,以周嘉益為首的江大學生齊齊出聲:“你們瘋了嗎?”
一個小時後,江大後門共享單車擺放區響起二十多道解鎖的聲音。
周嘉益全員:“……”
周嘉益掃碼的時候手都在抖,生怕從哪裏竄出一隊人再把沈寒他們認出來,全神戒備東張西望以致于看起來不像是掃碼開鎖,反而像是偷車的。
“你們就跟我們後面,我們走小路過,騎車的時候也不用太緊張——”
周嘉益話說到一半,身後傳來夏南那極具穿透力的、像是絲毫不怕被人發現的聲音。
“這邊提醒我首次認證免費騎行15分鐘,之後半小時按一塊錢計算,那我們是不是得抓緊時間?”
“什麽?按一塊錢計算?那必須踩快點!”
周嘉益全員:“……”
誰能信眼前這群為了一塊錢拿出要把鏈子踩斷氣勢的人是一群別墅進出的小二代。
不知道是誰先說了聲“走啊”,二十多輛單車在灑着餘晖的梧桐道上駛過,晚風穿過周身,把新換上的T恤吹得鼓起一片。
穿過羊腸小道,老式街區點點滴滴都保留着最原始的樣貌,被曬幹的竹竿用水泥凍在鏽跡斑斑的油漆桶內,立在兩側,中間綁着一條細麻繩,上頭挂着花花綠綠、大小各異的衣服,踩着單車騎過,隐約還能聞見皂類清香。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這種地方其實也不比二夏別墅差?”鄭勤滿是文藝氣息地說。
“挺好。”餘杭點頭。
“那肯定不差啊。”許一新說,“二夏別墅都郊區了,這邊可是頂級學區房,賣了大概也能買一套別墅吧。”
所有人:“……”
文藝生活氣息頓時消散在資本家的世俗眼光中。
周嘉益選的餐廳位置的确很好,算是個私房菜館,剛好在山腳,環境、視野得天獨厚,上菜速度也很快。
周嘉益吃了沒幾口,轉身去了前臺。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老板先開了口:“A6包廂來買單的?”
周嘉益一邊點頭,一邊拿出付款碼。
老板起身,把他手機推回去,一套動作像是已經演過無數遍那樣熟練:“不用。”
周嘉益“啊”了一聲:“不要錢?”
老板:“……你已經是A6第7個出來買單的了。”
周嘉益:“???”
菜都沒上到第7盤,他都排第7個了?
知道有人結過了,周嘉益立刻說:“老板你把那錢退了,今天說好我請客的,我重新付給你。”
老板看了他一眼:“上一個人也是這麽說的。”
周嘉益:“……”
周嘉益想教給呂超維的“懊悔,悵然若失的感覺”最終用在了自己身上,拿着手機往包廂走,還沒走到門口,又撞上夏南。
“我上個廁所。”夏南這麽說,腳步卻往右——右邊是前臺的位置。
周嘉益:“老板說我是第7個去結賬的,你過去,就是第8個了。”
夏南:“……”
像是怕再有人來付錢,老板把清蒸排骨端上來的時候,笑說了一句:“賬已經結過了,再有人來結賬我就只能再給你們開一桌了。”
老板開了頭,周嘉益總算憋不住了:“說好我請客的,來來,是誰把賬結了。”
溫年看了看沈寒:“你結的?”
他去的時候,老板說剛結過,在他之前有時間去前臺的好像只有接了個電話的沈寒。
周嘉益掏出手機:“說好我請客就我請客,這次別跟我搶啊。”
沈寒也掏出手機:“你要轉回去?”
“那行,我把我哥賬號給你。”
所有人:“???”
周嘉益:“誰?!”
夏南嘴裏的骨頭頓時不香了,把頭搖成撥浪鼓似的警惕回頭:“沈老師來了?哪?”
溫年反應過來:“……你剛剛接的那通電話是沈老師打的?”
沈寒點頭:“問我們在哪。”
周嘉益哆嗦着手把手機收回,坐在位置上。
誰能想到,一頓飯,他請的客,沈寒結的賬,最後卻是沈老師買的單。
沈寒看着周嘉益的手機,才想起來一件事來:“打了一下午球都忘了加聯系方式了。”
許一新幾人也跟着拿出手機來。
周嘉益和鄭勤他們對視一眼。
可能是和沈寒他們打了一下午籃球,又為了省一塊錢把單車騎到飛起的事過于如魔似幻,神經最後又被“沈老師買單”充分麻痹,他們竟不覺得和沈寒他們加個微信是什麽大事了。
周嘉益看着溫年:“經過這一天,以後再沒什麽事能再讓我內心起波瀾了。”
他冷靜出聲,順便把手機遞了過去。
溫年輕笑。
一一點下通過,周嘉益列表裏便多了一串拔高平均顏值和財富值的好友。
沈寒順手點進周嘉益的朋友圈,只一眼,視線便一頓。
只見周嘉益個性簽名那欄,連着标點符號,一共寫着8個字——【沈淮景,真有你的】
沈寒:“????”
沈寒拿着手機,從溫年眼前穿過,遞到周嘉益面前,指着那簽名:“這是什麽意思啊。”
周嘉益:“………………”
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