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等
祈雨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木質香調鑽進鼻孔:“話說來了這麽久,我一次都沒聽見你去過浴室,你是不洗澡的嗎?雖然你這香水味道不錯,可是你還是要經常洗澡愛幹淨比較好,主要你這職業也比較特殊,每天接觸的那些……”
“嘭~!”年豐兩步走進門狠狠摔上了房門。
他好心給祈雨建議,祈雨居然認為他不愛幹淨不洗澡,天天居然偷聽他有沒有去浴室,太變态了吧?難怪會做破壞人家婚姻感情的小三,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平時工作上看起來一本正經一點退讓都不講,私生活居然這麽亂!
年豐扯開領帶扔在一邊,襯衣扣子解得啪啪作響,最後一粒紐扣在年豐的拉扯中掙脫了針線的束縛掉到了地上。
又是一個周五,過去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裏祈雨的大海撈針策略毫無成效。唯一欣慰的是他的臉終于消腫,中午吃飯他拿着飯盒號稱要回歸集體生活,和另外三個人一起走進了隔壁派出所食堂。
走進食堂,林钊已經坐在一張桌前沖他們揮手,溫彬走過去拿起林钊的飯盒去排隊,祈雨目光在兩個人的飯盒上流轉了一圈,直覺他喝粥的日子裏似乎錯過了不少事情。
面對這潛在的八卦他選擇了沉默,搞好和鑒定科關系的重任只能落在溫彬身上了。他這輩子是沒戲了,年豐在工作上能和他好好說話就感謝上帝了。
大概就是來自學霸對學渣天然的藐視吧。祈雨輕易地找到了症結,成績差不配和學霸講話。
吃飯完四個人拿着刷幹淨的飯盒往回走,林钊匆忙吃過飯給年豐打了一份飯先回去了,溫彬從食堂走還揣了一個蘋果說林钊走的時候沒拿。
祈雨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夠細心,我喝那麽多天粥也沒見你給我拿個蘋果。”
“你不是嘴巴張不開嗎?”
祈雨撇撇嘴一轉眼看見鐵門邊站着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穿着粉色的連衣裙背着書包望着他們辦公室的方向躊躇不前。
随着祈雨走近,他看清楚了小姑娘的側臉。
“秀秀?”
小姑娘聞聲一轉頭:“警察叔叔。”
祈雨大概猜到了韓傳秀來做什麽,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頂:“怎麽沒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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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沒課。”韓傳秀說完話低着頭兩只手交握在身後互相搓着手指。
祈雨拍了拍她後腦勺:“跟我們進來吧。”
到了辦公室溫彬給韓傳秀倒了一杯水,小姑娘捧着杯子埋着頭嘴巴微微翕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來有什麽事情嗎?說出來我們能幫你的都可以幫你的。”祈雨坐在韓傳秀身邊輕聲細語。
“我能,我能上去看看嗎?”韓傳秀擡起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你害怕嗎?”
韓傳秀咬着嘴唇搖了搖頭,淚珠從眼睛裏滾落:“我回去後天天做夢夢見哥哥,他說叫我好好讀書,以後考大學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讓我幫他去看看。然後他就走了,我怎麽叫他都不回頭,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祈雨回身叫溫彬上去找鑒定科安排下,受害人家屬要見遺體。
十幾分鐘後溫彬回來說安排好了,祈雨領着韓傳秀走上二樓,韓傳秀沒有一點猶豫堅毅的跨過那扇黑色鐵門走到了解剖室,臺子上一具蓋着身體只漏出了頭的身體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頭發整理在耳後攏成一束壓在身體下方。
韓傳秀一步步毫無遲疑走向冰涼的解剖臺,她站在解剖臺前手拽着銀色冰涼的邊緣,眼淚從眼眶中蜂擁而出。
“哥哥……”
韓傳秀的呼喊從蚊子一般小聲逐漸放大,最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抽氣,大張的嘴巴發不出任何成型的語音。
韓傳秀哭着哭着突然往後一仰,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祈雨立刻伸手兜住了他,滿是淚痕的臉上雙目緊閉,嘴唇和臉毫無血色。
年豐迅速過來探了鼻息,牽起手腕探脈搏。
“暈過去了,中午是不是沒吃飯?”
祈雨搖搖頭幹脆把小姑娘抱了起來,“就這樣吧,我先帶她下去。”
祈雨把韓傳秀抱回辦公室放在沙發上,一直在辦公室待着沒跟上去的曲瑞川和包思齊忍不住搖頭,“作孽哦。”
祈雨下來沒隔多久,年豐走進一樓辦公室把手裏捏着的東西放在祈雨桌上:“這是草莓奶小姑娘一般都喜歡,這包是小點心。她醒過來讓她吃點,就是情緒激動加低血糖問題不大。如果一會還沒醒這包葡萄糖沖水喂給她。”
年豐放下東西就走了,又過了幾分鐘韓傳秀醒了過來,祈雨按年豐的交代先給小姑娘沖了葡萄糖,然後又給她打開草莓奶和小點心。
韓傳秀喝過葡萄糖後推辭,祈雨忍不住說:“你哥哥說過要你照顧好自己的。”
韓傳秀抿着嘴拿過牛奶大口大口喝,又把祈雨捧在手裏的小點心塞進嘴裏。祈雨連叫她慢慢吃都說不出口,韓傳秀完成任務似的吃光了年豐送過來的東西,發白的嘴唇漸漸恢複血色。
韓傳秀舔舔嘴唇說出了她這次來的另一個目的:“警察叔叔,我能帶我哥哥回家嗎?”
“你還沒滿16歲是不是?”祈雨問。
“還有不到一個月。”
“你領走後打算怎麽處理?你爸媽呢?”
韓傳秀搖了搖頭,看她的反應祈雨大概知道韓老三夫婦不認可韓傳喜已經死了,今天韓傳秀應該也是偷偷跑過來了。
“你哥哥的這個案子還沒結,兇手還沒抓到所以現在暫時你不能領走,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回去想想之後怎麽辦,是讓你哥哥土葬還是火化。等我們結案了你滿十六歲了你再來辦手續。”
“火化吧。不要土葬了,化成灰了,以後我有能力出去了我帶着我哥哥一起走。”
“行,我回頭跟柯所商量下,幫你申請下民政補助,火化不會花多少錢,這個你別擔心。現在回去好好讀書,記住你哥哥說的好好讀書,走出這片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韓傳秀抹了把臉,站起來恭恭敬敬給祈雨鞠了一躬:“謝謝警察叔叔,麻煩你們這段時間照顧我哥哥了,等我滿了十六歲再來找您。”
韓傳秀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外,溫彬看着祈雨苦笑一聲:“哥,你這民政補助的借口真的是從山外面用到山裏面屢試不爽。”
祈雨聳聳肩沒有接溫彬的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氣溫越來越高,韓傳喜案的兇手如泥牛入海,平靜又令人郁悶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一通報警電話,一個鎮上住宅的門牌號地址打破了刑偵隊暫時的平靜。
祈雨帶着三個人上車直奔目的地,魯姆那鎮中心二街25號301。這一次年豐的深銀灰越野車沒有絕塵而去,而是跟在了祈雨的老爺車後面一搖一晃本來5分鐘能飛到的路程走了十幾分鐘。
派出所在樓下拉起了警戒帶,年豐穿戴完畢提着沉重的勘察箱和林钊先一步進入了案發現場。祈雨和其餘三人留在了樓下和報案人也就是案發房間的房東老陳了解情況。
三個多月前一個叫林飛的年輕男子撥通了老陳貼在樓下的出租房屋廣告上的電話號碼,林飛看了樓上這套一室一廳的房子後爽快的付掉了押金和第一個月的房租,約定房費每月一交他會親自給老陳送過去。
林飛住進來這段時間一直按時繳納房費直到這次過了兩天還沒有任何動靜,老陳昨天幾次撥打林飛留下的手機號,一直提示關機。他今天一大早就趕過來找人,敲門不應,他下樓站在外面看到空調外機一直在轉,他又回去繼續敲門,裏面毫無動靜。
老陳擔心林飛故意躲他或者根本就是一早就搬走了,他的這套房子比鎮上很多出租房的條件好,冰箱彩電都是配的品牌貨,所以租金收得高。如果林飛偷偷搬家把他的電器都順走了,那林飛給的那點押金連本帶利都賺回去了。
老陳找了一個開鎖匠幫忙打開了門鎖,鎖匠推開門一聲尖叫撒腿就跑,連開鎖錢都沒要。老陳站在門口看見林飛仰躺在沙發上,頭從沙發頂端耷拉下來,面色青紫,口水鼻涕挂在臉上,毫無生氣。脖子上三條紫色的細線并排在一起深深的勒進了皮肉之中。
老陳虛掩上了房門站在樓道口撥打了報警電話,直到派出所的人過來拉上了警戒帶才跟着下了樓。
祈雨安排曲瑞川和溫彬陪老陳回去拿林飛租房留下的證件影印件,他帶着包思齊去現場。
站在樓下,祈雨丢給包思齊兩個口罩,“以前出過兇殺案現場嗎?”
包思齊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之前在其他省出現場都站在外層最近也就是能看得見現場那種,真正走進現場接觸被害人屍體并沒有。
“行了,兩層口罩要是還擋不住你吐之前記得跑出來別破壞了現場。”
“核心溫度18度,空調溫度18度;屍斑明顯片狀,按壓不散;屍體手部肌肉關節屍僵緩解,腿部肌肉未徹底緩解,初步估計死亡時間超過24個小時,在36個小時以內。”
祈雨跨上最後一段臺階,年豐簡潔的語言從門裏傳了出來,他停留在301門口,屋內地上鋪着一層銀色的金屬薄膜,年豐手裏提着一個黑乎乎的類似手持吸塵器的東西從薄膜的那一頭緊貼地面一點點掃過來。掃完後年豐提起金屬膜,祈雨看到下面還有一層黑色的膜,随着一點點提起上面清晰地出現了鞋底印。
年豐把膜提給林钊:“你先處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