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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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小鎮的夜晚來說, 這裏的晚風涼意更濃。
月光透過卷起的窗簾，明明昧昧的打在屋內，倒映出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的影子。
江嶼摟着林念, 握住她的兩只手, 輕輕按下了鋼琴上的音符。
悅耳的音樂在悠揚的夜晚顯的清涼又暧昧，每一節音符都像是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讓原本躁熱的情緒平靜了下來。
兩人濃郁的呼吸糾纏在了一起, 林念明顯能感覺到江嶼心跳的極快, 在自己耳邊灼熱的徘徊。
她無意識的扭過頭看他, 從鎖骨一路往上，一直落到他突起的喉結上。
接着, 喉結似乎輕微的滾動了一下。
林念慌忙擡頭，發現那雙漆黑的眼睛正抑下看着她，斂了警惕，連同下颚線的輪廓都柔和了起來。
“怎麽了？”江嶼嘴角揚着笑, 神色散漫的看着她，“才幾分鐘沒看到, 就這麽想我了？”
“才不是。”林念被他撩撥的一時語塞，低下頭小聲嘟囔了一句。
低頭之間, 一雙結實的手臂緊緊環了上來, 熟悉的熱氣瞬間撲面而來，将她緊緊的包圍籠罩。
冰涼的唇角吻了吻她的耳根，江嶼聲音很低, 帶着些濃郁的暗啞。
“念念，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好不好？”
泛着涼意的晚風吹拂着窗簾的下擺，掀起的波瀾輕飄飄的落在鋼琴架上, 很快，又趨于平靜垂了下去。
林念鼻尖有些泛酸，她知道思念是什麽滋味，也懂得距離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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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輕搭在江嶼的雙手上，林念柔聲回應。
“好，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不同于在家裏的自在，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剛泛起白光，林念就起了個大早。
剛出了房間才發現，江嶼也沒睡好，正睡意惺忪的窩在沙發上，頭發亂蓬蓬的，一雙眼睛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
電動牙刷的聲音嗡嗡作響，林念帶着一個兔子耳朵的束發帶，有些天然呆的站在門口看着他。
江嶼低笑了一聲，慵懶的朝着她伸出一只手臂，“睡個覺怎麽還睡迷糊了？”
林念也順勢走過去，牽住他的手坐到沙發上。
她沒說話，依舊一副放空的模樣刷着牙。
長臂習慣性的攬住林念的腰，繞過她的脊背，捏了捏她的耳垂。
“林念念同學吧，準備好了嗎？”他掀眸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
"準備什麽？"
林念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起身走到洗手池旁清洗。
江嶼也順勢跟了過去，慵懶的斜靠在衛生間門框上，語氣漫不經心的。
“跟着爺爺去趙家的祖墳祭祀啊，我外公外婆聽說我回來了，估計也要去看看，今天的行程恐怕挺忙的。”
“估計也挺煽情的。”江嶼又補充了一句，“你這動不動愛哭的性子，最好要提前做個準備。”
林念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回過頭看他。
“我也要去嗎？”
江嶼撩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開口，“爺爺奶奶都讓希望你去。”
說着，他的唇角輕輕彎了一下，低聲補充道，“以趙家孫媳婦的身份。”
林念臉騰的一下子紅了，差點一口水被嗆到，她慌忙洗漱完擺擺手。
“不行的，我不去，太遠了，我會暈車的。”
邊說着，林念還邊下意識的往門外溜，還沒剛出來呢，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提住了後衣領。
她的力氣比不過江嶼，掙紮了好幾下都在原地徘徊。
那雙漆黑的眼睛垂眸看了她好半晌，最終還是忍俊不禁的笑了，抓着她的手臂都帶着輕幅度的顫抖。
他彎下腰，直直的看着林念的眼睛，泛着涼意指尖輕輕抹去她殘留在輪廓上的水漬，聲音很輕。
“開玩笑的，沒有那麽誇張。就當是陪我去了，行不行。林念念同學。”
趙家的墓地位于一個極其偏僻的位置，車子行駛了許久才到達。
四周綠樹成蔭，有好幾個專門看守墓地的人，所有的牌位幾乎被松樹緊緊的包圍在了裏面。
林念從前也參加過爸爸朋友的葬禮，也幾乎都是些達官顯貴。
但是像這麽大的，環山伴水的墓園，林念還是第一次見。
“小嶼，念念啊，你們還是第一次來，趙家的墓園戒備比較森嚴，所以一會你們進去不要聲張，跟着你爺爺走就行了。”
臨下車的時候，趙奶奶有些不放心，千叮咛萬囑咐的讓他們千萬記住。
這次同行的一共只有四個人，別說趙和趙默平了，連趙明哲都沒跟着過來。
趙爺爺臉拉的老長，沒好氣的解釋道。
“趙明哲這混小子，簡直愧對了列祖列宗，在我這老頭子沒死之前，祭祖進墓園這事，他是想都別想，來了也給列祖列宗丢人。”
趙老爺子語氣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單單只提了趙明哲。
但剩下兩人為什麽不能來祭祖，林念也大概猜出來了。
趙默平作為私生子，在趙家看來就是身份卑劣，染了他們趙家人的名聲。
趙和壓根就算不上是趙家人。
只有江嶼，是根正苗紅的趙家接班人，所以趙老爺子才會這麽着急，讓他剛回來就急匆匆的帶他祭祖。
“這小子一天不學無術，上學那會就不學好，跟那群富二代混在一起，還敢學着抽煙打架，真是敗壞門風！”
趙老爺子越想越生氣，幾十年前的事都要扯出來罵一罵。
“哎喲！明哲那時候分明沒有抽煙的呀，那是他同學的，他就是幫忙拿着。而且明哲哪有打架呀，那是他同學逼他的。”
趙奶奶很不高興趙老爺子這麽數落自己兒子，小聲的反駁了幾句。
“再說他抽煙那次你不是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頓嗎？我到現在想想還心疼呢！”
“還是收拾的不夠！小時候偷偷摸摸的抽煙喝酒！長大了不久學會殺人了嗎？！”
趙老爺子聲量不知不覺的提高，尖銳了起來。
林念下意識的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江嶼，後者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落向窗外疾馳而過的樹影。
她又暗戳戳的移回目光，正當她準備松口氣，手腕就被輕輕拉住了。
林念心慌的看了一眼前排，掙脫兩下未果，用口型無聲道，“你幹嘛？！松開我！”
江嶼頭都沒回，輕輕彎了一下唇，完全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林念目光極為心虛，一直時不時往前排望去，匆忙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
【松開我！爺爺奶奶看到了怎麽辦？！】
手機沒關靜音，安靜的車廂裏，微信的提示音叮咚一聲響了。
林念更窘迫了，耳根子紅的像是充了血。
江嶼倒挺淡定的，他慢悠悠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嘴角揚着一絲笑意。
【偷看我的時候怎麽不怕爺爺奶奶看到？】
林念極為無語的瞪了他一眼，後者笑的更歡了，銳利的眉眼舒展開來，正剩下滿目的柔和。
車子緩緩停到墓地裏面，還沒剛下車呢，江嶼就接到了孫齊天的電話。
“喂，嶼哥，你在哪呢？”
電話對面挺嘈雜的，車轱辘滾動的聲音夾雜着汽車的鳴笛聲，亂七八糟的聽不真切。
江嶼微微蹙了蹙眉，将手機拿遠了點。
“B市，怎麽了？”
“我當然知道你在B市，我是問你在哪呢？！兄弟幾個迷路了，這B市什麽構造啊，亂七八糟的，找都找不見路！”
對面的女聲也不樂意了：“都怪你！你說你認識路，要帶我們一日游的！要是回不去，你還耽誤我高考呢！”
“行了你陳音落，老子來的時候是你自己上杆子跟來的！說什麽要找你家念念，這會翻臉不認人了？”
“那你也沒告訴我你不認路啊！剛才有司機招呼，為什麽攔着我們上車，逞什麽英雄啊？！”
“陳音落你知不知好歹啊！那一看就是黑車！把你拐到山村裏你都不知道被誰偷的！”
“你！”陳音落一時語塞，伸出手道，“手機給我！我要跟念念說話！”
嘈雜的聲音在兩人争吵中愈演愈烈，江嶼耳朵都被吵得嗡嗡作響。
林念恰好換完一身漆黑的衣服出來了，看見江嶼難看的臉色，她上前問。
“怎麽了？”
江嶼表情挺一言難盡的，把手機遞給她。
“找你的。”
林念愣了一下，接過手機就聽見對面接二連三的哭訴聲。
大概就是陳音落說自己被孫齊天騙到了B市，結果幾個人不認路，現在正被困在機場。
現在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兩點，所有人都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等他們，裏面的祭祀儀式已經快要開始了。
林念擡頭看了江嶼一眼，後者淡聲道，“讓他們去附近的餐廳或者酒店等着，我們下午結束後過去。”
林念點點頭，剛複述完挂了電話，就聽見一聲尖銳的玻璃碎裂聲。
“小嶼！”
身後的婦人穿着一身黑衣服，一只手捂着嘴巴，眼淚就這麽順着眼眶滑了下來。
她的腳下是碎裂的玻璃杯。
江嶼怔然一瞬，才低下頭抿了抿唇，“外婆。”
林念以為，江嶼的外婆和他的爺爺奶奶一樣，一定是極致思念江嶼，現在心情肯定極為複雜。
誰知，她沖上來，幾乎用盡全力的給了江嶼一巴掌，聲音極為尖銳。
“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不回來？！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既然都記得！為什麽不自己回來？！”
林念腦袋嗡的一聲，眼睜睜的看着江嶼臉上多了五個殷紅的巴掌印。
她忙走過去拉住江嶼的胳膊，攔在他身前，蹙眉看着面前的婦人。
“你做什麽？！你怎麽打人呢？！”
“你是誰？！”婦人厲聲看着她。
“你別管我是誰。”面對對方的強勢，林念毫不示弱，“你都沒有問江嶼原因，你憑什麽要打他！”
瘦小的身軀就這麽擋在江嶼面前，如同小時候一樣。
只要一有人欺負江嶼，她的好脾氣就會立馬收斂，下意識的想要去保護他。
江嶼唇角不知不覺的彎了一下，他輕輕拉住林念的手腕，悄無聲息的把她攔在身後。
看着面前雙目通紅的婦人，江嶼目光極為淡漠，“我為什麽要回來？當年我被趙明哲送走的時候，你們有一個人攔過嗎？有一個人去找過我嗎？”
剛到小鎮的第一個月，江嶼每晚都站在窗前，期待着會不會有人帶他回家。
他整晚整晚的等，眼皮都困的打架。
可是窗外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出現在窗外，沒有一個人來接他回家。
唯一有的，只是隔壁那個會跳芭蕾舞的小姑娘。
她會沖着他甜甜的笑，會把棒棒糖遞到他手心裏，會穿各種各樣的花裙子跳舞。
會告訴他，江嶼，我保護你。
“怎麽沒去找過？”外婆哭的更厲害了。
“這麽多年，我們沒有一個人放棄過找你，可趙明哲哪裏會讓我們找到，江嶼，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你的家人。這麽多年，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現場的動靜越來越大了，引得趙爺爺趙奶奶都匆匆往過趕。
身後的女孩似乎格外緊張，卻還是輕輕拉住他的手寬慰着他的情緒。
江嶼垂眸嗤笑一聲，緊緊的握了上去，然後一字一句地說。
“我的家人，只有林念。”
